细作娘子

第106章


  接着月光,她看清了躺在床上那张疲惫而幸福的睡脸。
  ——柳蓉。
  千真万确的柳蓉。
  右眉下果然有一颗黑痣,那个医童说的女人,就是柳蓉……
  柳蓉的孩子……令月有些心虚。
  她哆嗦着放下了床帏,心里似被咯噔敲下去一块。她怕是柳蓉,结果却真就是柳蓉……不会,不会的,那个袁螭不能和旁人行男女事的……这说不定是个对外的障眼法……
  令月轻轻向婴儿睡下的东厢靠近,将耳朵贴了上去。
  房间内两个奶妈模样的人哄完了孩子,正在昏暗的烛光下细碎的交谈着。
  “真不知道都督爷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儿子,不接到府上。”
  “当娘的还是个左府带来丫头嘛,也不是勾栏里的□,怕什么?”
  “说的是,如今都督都出来单过了,也不用看左府老太太的脸色……这都有正经大儿子了,不抬举下当娘的,少爷将来怎么上家谱啊!”
  “我怎么看着,都督根本就没有让少爷上家谱的意思……”
  “胡说!不可能!你看白日里都督爷紧张的样子!你忘了小少爷出来的时候,都督爷欢喜的样子!他直说这眉眼口鼻,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呢!”
  “嗯,别说,这孩子和都督爷生的真像,柳姑娘真有福啊……”
  令月心里一轰,有些站不住了。
  她等着那两个奶妈躺下,再慢慢出了鼾声,才颤抖着推开了门。
  婴儿的小木床就摆放在醒目的地方。
  她无声的踱步近前,仔细的俯身瞧着他的面孔。
  像。真像。
  这个婴儿真像那个她在暗夜里无数次抚摸过的男人面孔……
  这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心室,彻底塌陷了。
  心乱如麻的令月低估了做奶妈的警觉。
  这个小婴儿只是皱着眉、闭目不安的扭动了几下头,那两个奶妈就飞快的坐直了起来!
  蒙面的令月没来得及跑,就硬声声的接上了两声恐惧的惨叫!
  “啊!”“啊——有贼啊!”那俩奶妈惊恐的神 情,都快被吓晕过去了!
  “闭嘴!”令月的第一反映——就是将婴儿从木床中提了起来!
  这是防身的最好武器!她将扭动的婴儿贴到了胸口,顺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门外的侍卫闯了进来!
  见到屋内的场景,都无措的停滞了脚步。
  “哥儿!”通往西厢的门被猛然撞开了!
  柳蓉披头散发的闯了进来,疯了一般跪到了地上!
  “求您了!”她飞快的向前跪伏着,“千万不要伤了孩子!您要什么我都给您!哥儿,别害怕!娘在这里!”
  “你再向前我就一刀捅死他!”令月不得不向后回避着柳蓉疯狂的前袭。
  “好好好!”柳蓉赶紧听话的停住了,“求您了……您要银子,我马上给您送来,您要我的命,我也马上给您,求您放了这个孩子……他刚出娘胎,他什么都……”柳蓉在奶妈的搀扶下不住的哭诉央求着。令月本来心里就烦,当下真恨不得一刀结束了这女人的性命!
  ——“什么人!”
  终于,这个令月再熟悉不过的男声出现了。
  只不过这一次,令月听到心里,再也没有亲密醇爱的感觉了。
  她锢紧了胸前的人质,冷笑着回了身。
  ——看到这个玉貌雪肤, 眉目如画的男子,脸色由愤怒,变成了惊愕。
  “是你?”袁螭难以置信的开了口。
  “让他们都退下。”令月冷冷的扫视了全场。
  袁螭挥手,示意众人退散,柳蓉多有不甘,但顾忌儿子的安危,还是一步三望的退下了。
  “谁要是敢在外偷听,我发现一次,就割掉这孩子身上的一件东西!”令月凶狠的放了话。她现在急需一个地方发泄!她憋的难受!
  柳蓉的身躯一震,飞快的离开了。
  屋内,只有令月和袁螭两个人了。
  “你怎么来了?”袁螭压低了声音喝问着,他的眼光,却始终牵挂着令月胸口那已经睡去的婴儿。
  “那你怎么来了?”令月觉得自己笑的很没心没肺。
  “你这不是都看到了吗?”袁螭回答的很快,“把孩子放下,我们好好说话。”
  令月的心里,其实已经无须多听到一个答案了。
  “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轻声问话了。
  现在,这个婴儿就在她的手下。她只要那么轻轻一下,这个生命就重新回到了奈何桥边。
  “如果其中有什么隐情,你可以对我说了。”?”令月重复的话语没有丝毫感情。她直直的逼视着他,手中的匕首,又紧了一分。
  “是我。”袁螭赶紧直白的承认了。“你可以换一个姿势吗?我不去抢他……”
  她看着他的神情变的脆弱、虚势。
  她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你的儿子?”她嘲讽的弯了嘴角,“你不是不能和女人房事吗?”她缓慢的口语着,“这幌子能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我没有骗你……”袁螭微微垂着眼眸,“我的病早就好了。这是我的儿子……”他回答的很快。
  “呵呵……”令月突然苦笑了起来,其实她心里早已经明白了。“袁螭,你可以选择骗一下我的!”她说不清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她只能感觉的出,那拿着匕首的手颤抖了。
  “我没有骗你,”袁螭的眼眸幽深而严肃,“我只是求你,把他还给我。”
  “我说过,你若是负了我,我就杀死那个女人!”令月的匕首,逼向了熟睡的婴儿,“你想清楚,再承认!”
  “小月,别闹了!”袁螭的声音低沉而恳切,“把他给我吧,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太抬举……”令月的手突然感觉了一瞬湿热,那男婴竟醒来了,正在惬意的找寻触吮着她的手指。那肖似袁螭的大眼睛一瞬张开又闭上了,勾的她心下一沉,再没说的下话去——怎么,她还真的心软了不成?
  “好……”令月抱着孩子,突觉心下悲哀。
  她缓缓松了手,将孩子放回了木床。
  “我现在给你个机会,杀了我。”她素颜扔了匕首,直直的盯向了袁螭。
  “你今天杀不了我,改日我就来杀了他们。”她挑衅的扬眉笑着,“你相信我的能力。我能做的到的。”她盯着他的瞳神,连其中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都不放过。
  袁螭长叹一声。“来。”他疲惫的拉过了她的手,“我想和你说些话。”
  ********
  众人惊异的看到袁螭和刺客并肩走向了后院。
  房间内随即传来柳蓉喜极而泣的哭声,还有奶妈念经不迭的祷告声。
  令月看着这个她无比熟悉的男人,步履轻快的前行,转过甬道弯角,再推开了房门。
  她今日才发现,这一举一动,竟都是入心入脑的深刻。
  袁螭的房间很温馨。书桌上摆着简易的篆刻工具和少量的印石材料。
  看来,柳蓉真是个懂他心思的好女人。
  令月寂寂的向内走着。
  书案的印床之上,固定着一块刻了一半的印章。石料令月曾专门做过研究,所以她一眼就看出,那是田黄石。
  “起了名字了?”她玩弄着案台上的印刀,酸酸的笑了。看这灯油就知,袁退了众人,就是给他留了说话的余地。
  “你都看到了……”袁螭的声音很低,“把孩子给我,”袁螭的眼睛在她的面部和手之间来回,“刚生下的孩子,不能那样抱的……”他的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孩子的父亲是谁螭在通宵刻印……想必,是给孩子刻章的吧……
  “没有……小名而已。”袁螭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悦,狠狠的伤了她的心。
  令月的手一紧,感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进入了她的肌肤……
  有什么液体留了出来。然后她才感觉到了疼。
  是血……她这个没出息的,竟动手割伤了自己的手指……
  “别动!”袁螭飞快的靠了上来,他寻顾四处,最后将刻完的田黄粉归集了起来,按到了她的伤处。“这东西止血很快,你别乱动。”他捂着她的手,却始终垂着眼眸,不敢对接她的目光……
  “谢谢。”许久,令月生涩的咧了嘴角。
  轻柔的烛光下,男女握着手,离的很近,这场面应该是温馨而从容。可是袁螭和令月的脊梁都是直挺的,客气而拘谨,谁都无法彻底的放松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袁螭毕竟是个极端冷静的人,他顾忌的,永远是最重要的问题。
  “我碰巧看到了海青。”令月不想瞒他,“这里没有别人。为了大事……你可以假装有了孩子的。”她的心里,还是抱有幻想的……
  “是真的。”袁螭沉闷的咳着。
  令月哀伤的抬眼望去,这才记起,他还有剑伤在身……
  怪不得,适才他那么自信,能劝动自己放手……她的心里,更恨了。
  “你可以选择善意的骗一下我!你为什么连骗都不骗我一下!我那么担心你!你……”他却在这里品尝初为人父的欢喜!
  真是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袁螭竟真的骗了她!她觉得心都在慢慢的滴血!
  “该说的话,我都跟你说过了。”袁螭的神情黯淡的很,“你总是不听。”
  “我命不久矣,想留个后代。”
  天贶节 
  最后一句,彻底堵住了令月的嘴。
  是,袁螭说过很多次,且这个男人早就提醒了她——他会做很多事情,还说赘情累身,非己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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