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历练

第10章


我去邮局给哥哥打了个电话,给妈妈和我买了点吃的,我们娘俩已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一个小时后,哥哥一家和弟弟坐着军车回来了,我们围在妈妈的病床前,妈妈清瘦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用她那瘦骨嶙峋的手摸着孙子的头,充满了喜悦,又充满了希望。
哥哥和弟弟转了一圈又走了,他们都忙,我让弟弟去学校给我请了一周假。
之后的一周,我天天用架子车拉着妈妈去镇卫生所打针,妈妈的病情出现了好转,烧已经退了,人也比原来精神多了。
乡亲们一个个又出现在我们家,手里拿着三五个鸡蛋,用他们最朴实的话语表达着对妈妈最大的安慰。乡情啊,这就是黄土地上厚重的乡情,这种浓浓的纯朴的乡情一次次让我感动!
妈妈天天对我说着话,从过去说到现在,从现在又说到了未来,仿佛肚子里储存了满满的话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我突然间觉得妈妈太孤独了。
白天还好,可以和村子里的人说说话,可到了晚上,乡里人的门都关的早,妈妈不识字,没办法看书,我家又没电视,她一夜一夜的在炕上枯坐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想死去的丈夫,想她三个已展翅而飞的儿女,一夜一夜的失眠,终于病倒了。
以前地多,妈妈天天忙着,到了晚上,倒头就睡,有时候我们回家想和她说说话,她睡得叫都叫不醒。现在地少了,人闲了,妈妈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寂寞。
“妈,要么给你找个伴吧?”
 
 
“说什么呢,我把你们都没安顿下。”妈妈厉声斥责着我。 
“要是有个电视就好了,晚上看看秦腔戏,也就不这么空了。”妈妈自言自语的说。 
“是呀,要是有个电视,就有人给妈妈做伴了。我计算着自己的经济,这次回来还有三百多块,妈妈看病花了一百多,我还剩二百块钱,再领一个月工资,也还是不够,听说一个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也需要四百多块钱。 
灯光下,我又一次注视着妈妈,以前褐色的脸庞现在变得有点蜡黄,无论是头上的银发还是脸上的褶子都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生活的磨难与艰辛给她脸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印痕。 
妈妈的性格开始变得那么的温存,白天打完针后,回家耐心的教我做饭,不再发脾气。晚上坐在炕上抚摸着我的手说:“闺女大了。”这种迟来的柔情让我一时难以适应,在我的印象中,妈妈总是麻利快活、凌言厉色。在我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妈妈的话语:“梅梅,去抱柴火、去蒸馍、去锄地、去割麦、去铰水……”每一句话都毫无商量的余地,是命令,是绝对的服从。所以我和弟弟有什么事从不敢对她说,相对来说,我和弟弟的感情反而比妈妈还深,我和弟弟有好多小秘密,妈妈根本不知道。 
一周后,妈妈的病好了,我也该回学校了。我不让妈妈去车站送,我害怕看到那只挥动着的瘦弱的手。 
妈妈站在村口,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她用手把乱发向耳朵后抿着。 
我走了好远,还能听见她在叮咛着:“路上小心……” 
我回过头来,看见妈妈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村口,遥望着我走的方向,我的眼泪又一次涌出了眼眶。 
 为您。
第二十二章
红|袖|言|情|小|说
回学校的当天下午,弟弟来了,我看见他身上的毛衣毛裤又变小了,手腕和脚腕都露在外面,窄小的毛衣紧裹着他的身体,这孩子长得太快,所有的衣服半新旧就穿不上了。
看看窗外,树上枯黄的叶子在凛冽的寒风中纷纷的凋零,地上的落叶被寒风吹得来回翻动,仿佛在告诉人们冬天来了,是啊,明天就是农历十月一日,冬天真的来了。
弟弟在我的宿舍来回的走动,不知是因为冷还是见到我太兴奋了。他露出毛衣的手腕有点发红。
“志华,冷不冷,都怪姐,夏天时看这身毛衣还不是很短,你最近又长了。”
“是呀,我现在已经一米七四了。”
他用手掌拍着胸部,“姐,你不用着急,慢慢织,你看我的身体多健壮!”
父亲去世得早,这孩子一直很懂事,我摸了摸他冻红的手腕,心里真不是滋味。
“志华,妈妈太孤单了,我决定给妈妈买个电视。”
“姐,你有那么多钱吗?”弟弟皱着眉头说。
“现在还不够,给你把毛衣织起来之后,我决定多带几个家教,再加上工资,到元旦应该不成问题。”我充满信心地说,仿佛已看到了妈妈看到新电视的惊喜。
“姐,你也给自己织身毛衣吧,你看你那身毛衣都穿多少年了。”
“没事,反正我又不长个了,暂时还能穿。给你织起来后,我打算给你冬辉哥织件毛背心,他说钻机上风沙大。”
“姐,你说爸爸要是活着该多好啊!我们家现在该多幸福。”
“你还记得爸爸吗?”
“记得,我当时都十二岁了,爸爸总是用他那双大手摸着我的头发说:‘儿子,好好学习。’”弟弟眯着眼睛回想着过去,仿佛真的看见父亲站在他的面前。
“十月一日到了,这次来校之前,我和妈妈去给爸爸上坟了。爸爸坟头的草已经枯萎了,显得很荒凉,现在好多坟头已立起了石碑,爸爸坟前的水泥碑显得很矮小。妈妈给爸爸缝了被子,我买了好多纸票,有一千元的面额,还有五元、十元、一百元的面额,我买了白纸和黑纸,妈妈说在阴间这就是布,爸爸可以找裁缝给他做衣服。但愿爸爸能收到这些东西,但愿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这也是我对他能尽的唯一的孝心。”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方面除过上课、做作业,另一方面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织毛衣。同时打听新的家教,我必须在元旦回家的时候给妈妈买台电视。因为这是唯一能给妈妈带来快乐的一件事。给妈妈写信,她不识字,给她打电话,我们村还没有一家装电话。
冬日的白天太短,挤不了多少时间。每到晚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和室内同学们均匀的呼吸,我一夜又一夜的编织着……室友们看我太辛苦,也曾帮我织过,可各人都有各人的事,室友们大多都有家有室,我也不忍心老让她们帮忙。
 
 
两周后,一身崭新的毛衣放到了床头。 
弟弟闻讯赶来了,我让他穿上试试。 
“姐,有点大。” 
“我故意织大了点,你长得太快,不然到明年又穿不上了。” 
“就是,还是姐想得周到。”穿着新毛衣的他开心地笑着。 
“姐,我有时候觉得你不像姐姐,像妈妈。” 
“去,别胡说。” 
是啊,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弟弟的生活都是我管的,给他一次次织毛衣,一次次买布做衣服,给她买学习资料,一次又一次督促他学习。妈妈总是在地里忙着,那有时间管这些。记得临开学时,我为弟弟收拾行李,又拿针给他缝开线的衣袖,他当时说了句:“人们都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可我要说,姐姐手中线,弟弟身上衣,临行密密缝,共同奔西安。” 
我当时真的好感动,六年来的相依为命,血浓于水的亲情。 
弟弟穿着新毛衣兴高采烈的走了,我也找到了三家家教,从此,星期六下午两家,星期日三家,我骑着那辆咔咔叫的旧自行车一家挨一家地跑着,寒风中的我像疯子一样骑着,可我的钱包渐渐的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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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红|袖|言|情|小|说
一九九三年的元旦到了,我一大早就起床了,看到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天空时不时的飘着雪花,给元旦增添了一丝节日的喜气。
走在街上,凛冽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我戴上了口罩,围好围巾,快步向车站走去,一想到怀里那硬硬的五百多元,我的心无比的温暖。
街上时不时的有鞭炮声,好多单位的门上挂着的红灯笼上写着元旦快乐。元旦毕竟不是春节,有的人庆祝着,大多人还在忙碌着。
街上的人稀稀疏疏,可车站依然是人声鼎沸,一个个拖儿带女、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回家探亲。
我在县城下了车,花了四百多元买了一台十四英寸的如意牌黑白电视,又雇了一个辆昌河车,花了十元拉到了门口。
一路上,看到的是万木凋零的景象,一个个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抖动着,只有青绿的冬小麦在翩翩起舞,给人间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雪花似有似无的飘着,仿佛只是想给节日里带来一点诗意、一点情趣、或是一点微薄的礼物……
我买电视的事在村里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因为当时村里好多人因果园发了家,好多人家都买起了彩电。可我们家像过年一样高兴,妈妈的眉头舒展了,口里虽然说着:“这女子,花这冤枉钱干啥。”可当电视上唱起了秦腔戏的时候,妈妈的眼笑成了一弯新月。
从此,在无数个漫漫长夜,电视里的男女老少都可以和妈妈做伴,给妈妈孤寂的生活里带来一些乐趣。
侄子在炕上跳着、笑着,终于可以不到别人家去看电视了。
哥哥面带羞赧,和嫂子在悄悄地说着什么,弟弟手忙脚乱的给妈妈调着台。
在这个飘雪的冬日里,我们家充满了无限的欢乐。
“梅梅,这电视应该哥买。”说着,就往我兜里塞钱,嫂嫂也不失时机的说:“怎么能让梅梅掏钱呢?”
我坚决地推辞着,可盛情难却,我最终还是收了一百元。哥嫂还一个劲的嫌我拿得少。
弟弟拿出了三十元钱说:“姐,我也出份力。”
“行了,你不给我要钱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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