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罪奴

黎晓幽幽转醒，是自己醒来的，没有任何外界的惊扰，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内心一片茫然，不过那仅有短短的一刹，端到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到，还没容自己的胳膊反射性地去抓平日放在床头的闹钟，神智便已经彻底清醒。
    竟然失神了……
    还是忍不住自我检讨，每时每刻，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应该绷得紧紧的，永远不需要休息，因为现实不允许她休息，在他们那个里，稍有松懈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虽然她不怕死，但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死，所以多年来无论在怎样的条件下她都不曾迷惑过半分，即使沉睡中保持着三分警醒，现在这种警觉已经深深地融进她的骨头里，而她竟然在一个如此陌生的环境下轻易地睡着了，还险些搞不清楚状况，这是十分危险的，也是不可原谅的。
    “你醒了？”凌南星见她醒来，用树枝在火堆里拨了拨，火苗又旺了一些，映着他的脸色忽明忽暗。
    察觉到奇怪的气氛，望了望洞外，发现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心下有几分疑惑，“我睡了多久？”精神饱满，应该是睡了很久吧，但是为什么雨还没停？
    对方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凝重，“大概不到五个时辰。”说着也跟着看向洞外：“按说雨应该停了，可是……”
    黎晓心中一沉，也似感到有几分不妙，但又说不上来，“可是什么？雨什么时候能停？”
    凌南星摇摇头：“不知道，按说这个时候应该停了，雨不停我们走不了……你衣服干了。”
    黎晓闻言伸手摸了一把，发现果然干了，于是上前把衣服从架子上撤下来，见凌南星知趣地转过身去，啪地一抖，飞快地换起来。
    “那个……凌大哥，你的衣服。”把那青色的袍子递过去，对方一转过来便低下了自己的头，留给人家一个黑黑的头顶，心里暗想先跟你套个近乎。
    凌南星被这一声“凌大哥”叫的心中一动，见眼前的女子头都不抬，还以为是她害臊，若在以往，按他的性格定要好好调笑一番，可是此时此刻却怎么也没有兴致，只是伸手接过衣服随便地披在身上。
    黎晓心里不由冷笑。她看人向来极准，凌南星就是那种武侠小说里所谓的江湖侠客，杞人忧天、爱管闲事又自命风流，倒也不见得道貌岸然，只是一旦到了危急关头，怕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凌大哥，你说再过几天那东西会趁着雨季交配，要是这场雨不停……”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如果是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死了。
    凌南星面上一僵，眼神暗了几分，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丝不确定：“应该不会……再过几天才是集中降雨的时候，现在应该只是个前兆，我们稍安勿躁，等雨一停，我们就走。”说完转头看向黎晓，后者正惴惴不安地抱着肩膀，轻声安慰道：“放心，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黎晓抬头看着他，目中泪光点点，似有些惊恐，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凌大哥我相信你。”说完暗暗作呕，这话也得忒肉麻了，看我不腻死你才怪。
    凌南星坦然地笑笑，对这姑娘的莫名的信任没有半点不知所措，似乎……是习惯了。
    黎晓突然来了兴致，好声好气地问：“凌大哥，我一直没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一点要窥探人家的意思都没有，纯属关心。
    “不就是为了……”凌南星话未说完，目光倏地一利，一股森冷之意弥漫开去。
    黎晓心中咯噔一声，以为是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对方刷地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二话不说朝自己刺来。
    “凌……”
    黎晓眼神晶亮，只见寒光一闪，耳边划过一阵阴冷的凉风，刺鼻的血腥立刻扑鼻而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绿毛怪物被钉在身后的树洞壁上，那尖锐的爪子竟然离自己不到一寸。
    “凌、凌……大哥……”
    黎晓“惊魂未定”地看着凌南星，那泪水开始簌簌地往下落。眼泪是女人天生的的武器，对爱自己的男人流泪那是必杀技，对陌生的男人也可以适当流泪，让对方更加可怜自己，在这个男权时代里，男人的同情心虽然泛滥，但是也同样好用。
    不过凌南星显然没心思打理这个梨花带雨的女人，神色凝重地看着那绿毛怪的尸体，半晌过后，沉声说道：“那东西怕是快要开始交配了。”
    黎晓脑子里嗡的一声，脸色有些发白，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东西有很多吗？”见男子点点头，脸色由白转为惨白。再看看那绿毛怪的尸体，乖乖的，足有一尺长，如果再长大三倍，成千上万地一堆，还是食肉动物，她就是有通天的本是也逃不出去，难道真如那男人说的，要成了那些东西欢快过后的点心？
    想着就一阵恶心，望向外面，伸手扯了扯旁边人的衣袖：“凌大哥，外面雨好像停了？”
    凌南星不用她提醒就已经看见了，拔下佩剑卷回腰间，又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包裹背在身后：“血腥味会吸引他们，我们现在立刻走。”
    黎晓哦了一声，跟着他出了树洞，立刻觉得天寒地冻，忍不住往手上哈了一口气，仿佛听见了水气凝结成冰的声音。
    “先坚持一下，雨一停气温会回升的很快，我们冻不死的。”说着就把一块白玉塞进黎晓手里：“这是暖玉，你拿着可以护住精元。”
    黎晓心想你还挺大方，面上却是一片感动之色，还有些急切：“那你怎么办？”
    “我可用不上这东西。”说罢往四周看了看，指着一个方向道：“我们往北走，出去就是流沙镇，路会很难走，能坚持下来吗？”
    黎晓冲他点了点头，后者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黎晓只觉得掌心一片温暖之意，进而流变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透着舒爽，猛然惊觉是对方在给自己传输内力，不禁暗自羡慕起来。所谓的内里就是气功，她自己也曾练过，可惜锋利有余热量不足，况且不是自己的身体，什么也施展不开。
    白日林间一片死寂，绿毛怪物不出来便什么也没有，因此沙沙的脚步声听起来分外清晰，黎晓被吵得心烦意乱，恨不得抓一只怪物来泄愤。凌南星又步子飞快，似乎用了轻功，她跟在后面越发感到吃力，后来已经不能很好地调息，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双腿似乎要断掉了。而这时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了下来，黎晓脚步一个没收住将脸撞在人家背上。
    “怎么了？”站定后捂着鼻子闷闷地问。
    凌南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听去，细长的剑眉微蹙。
    黎晓难受地屏住呼吸，也竖着耳朵听去，天气诡异，四个小时前还冷得刺骨，这会已经热的汗流浃背，加上体力不支，她只感到耳边嗡嗡作响，其他什么也听不见，只好放着眼睛四处乱看。这一看不要紧，险些惊叫出来，这四周密密的草丛深处，竟有无数双灰突突的眼睛，在盯着他们两个。
    凌南星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已经摸上自己的腰间。黎晓大气也不出，紧紧地靠在对方的怀里，努力地集中精神，右眼中已经隐隐透出血光。
    “别怕……”两片柔软的唇瓣贴在耳边，湿热的气体喷在她脸上，黎晓全身一颤，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凝聚的力量又散开，不由生出几分懊恼。男子感到她的僵硬，只当是她害怕，又把手臂收了收：“这群畜生还不饿，我们慢慢走，一定能出去。”说着就揽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蹭去。
    天气明明那么热，贴在背后的衣服却是湿凉的，想来是被冷汗浸透了，黎晓只觉得全身如至冰窖，并不比几个小时前来的温软，可偏偏那落在她腰间的手，却是滚烫的。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窄，那一双双灰暗的眼睛越来越近、越来越密，凌南星此时就像在往死路上撞，如果仅是他一人，凭着敏捷的身手也许可以从死路中杀出一条生路，但是现在……
    黎晓紧紧地盯着男人，心中一片冰冷，方才腰间的手一瞬间的颤抖，她已感到对方的犹豫，不由勾起嘴角，算是自嘲，这世上哪里有真正的侠士呢，郭靖萧峰永远也不存在，英雄都是虚构出来的，不过是给绝望的人们一点飘渺的虚妄罢了。
    渐渐地，那些眼睛变得锃亮，黎晓知道它们是饥饿了。四周没有半点没有风，树叶却突然沙沙作响，感到腰间的手蓦地一紧，而后双脚便离开了地面。
    黎晓瞪大了眼睛，这种感觉跟玩滑翔机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助力，可就这么飞起来了，凌南星几乎把她夹在胳膊底下，往下一看，密密麻麻地都是绿毛怪在乱窜，等着他们摔到它们的阵营里。
    而凌南星此时旧力将竭，新力未生，两人眼看就要落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