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罪奴

千雪面色发白，声音有些颤抖：“娘娘教训的是，可是暖玉年纪尚小，难免犯错，再说她一定也不是存心无视娘娘，可能是真的没有看到……”
    这话就是变着法的说对方的存在感弱，秦影一听果然变了脸色，声音一厉：“去准备杖刑！”
    “娘娘，暖玉不是存心的，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千雪出声恳求，其实心里知道自己越是求情，秦影就越是想要教训暖玉。
    “……”暖玉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抬眼愤恨地盯着她看。
    “娘娘，您就饶了她吧！”千雪一下子哭了出来，脸上伤心极了。
    “准备杖刑。”秦影不为所动，她身边的婢女得令立刻退了出去，不一会就有太监那着长凳和棍子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暖玉被架上长凳，第一棍就差点把她打死。千雪就在屋里看着，眼泪流啊流，可人还是动也不动一下。
    二十杖很快过去了，暖玉扑通一下整个从凳子上摔下来。她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又生的比较矮小瘦弱，行刑的太监根本不知手软，这一顿棍子差点将她的脊椎打断，此时瘫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千雪见打完了，便用手抹了抹泪，人依旧还在躺在床上。秦影本还想着看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没想千雪连下地扶一把的意思都没有，她也算剔透之人，瞬间就明白自己是被利用了，原来苏千雪不过是借自己的手教训了小丫头一顿。
    这样想着，就不禁开始咬牙切齿，心中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却又不好做的太过，再说看苏千雪那个样子，一棍子下来怕是要没命，她又不傻，真的把人弄死了夜玄镜第一个不饶她，这才作罢，带着宫女愤然而去。
    待她走后，千雪又再床上躺了会儿，后来觉得腰酸了，便慢悠悠地起身。人说女人小产伤身，也要坐月子，她却没有太大的感觉，不顾外面的大风便出了屋子，来到还没来的暖玉身边，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柔胰，在对方的背上轻轻滑动。
    “暖暖，疼吗？”她语调温和，声音轻的发飘。
    暖玉醒着，身体不住地狠狠打着寒战，自己背上的那只手好像变成了一把刀，带着锋利的刃和冰冷的温度。她想躲，可是身体不听使唤，便只好狠狠瞪着千雪，目光也化作了利刃。
    “暖暖可是觉得委屈了……”千雪眼带笑意，可那笑不达眼底，内力仍是一片冰冷。她突然五指用力，狠手重重地按在暖玉已经伤痕累累的背部。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破口而出，暖玉眼中的戾气瞬间支离破碎，头垂在地上痛苦难耐地呻yin。
    “痛嘛？”俯下身，在女孩耳边轻轻地问，没有听见对方的回答，她的声音突然变冷，依旧悠悠地道：“可是啊，我保证，以后还有更痛的。”
    暖玉突然感觉不到痛了，而是浑身上下如至冰窖般的寒冷，忍不住瑟瑟发抖。
    千雪的手在慢慢上移，在纤细的脖颈处摩挲了几下，在感到对方更剧烈的颤抖下时，突然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粗暴地将暖玉的头提到自己眼前，并用另一手在对方细嫩的脸颊上轻轻拍打：“我警告你，给我老实一点，否则就不仅是一顿棍子的事……跟我斗，你还嫌太嫩了。我告诉你还有一个孩子，你就信了，嗯？还跑去告诉林玉萱，以为她跟我有仇，便回来对付我？想的挺好的嘛……暖暖你真是个蠢丫头，也不动脑袋想想，你才多大的年纪，你说的话林玉萱不会听，只会以为你受了我的指使故意要引她过来。反而是秦影现在正和林玉萱斗得你死我活，见你到紫萱宫，你说她会怎么想？她会以为我和林玉萱串通一气，你就是我俩之间传话的……你以为她今天是来教训我的？暖暖啊，姐姐教你，这宫里皇帝才是最大的，在没摸清皇帝的心思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秦影不敢打我，她只会把气撒到你身上，让我下不来台。”说完一把丢掉暖玉的头，嫌恶再也不看一眼，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她才不管暖玉能不能活过来，事实上，死了更好。
    一脚迈进门槛的时候，千雪听见身后传来的呜咽声，脚下滞了一步，突然很想回头问问暖玉为什么这样恨她。她一直不想知道从前，只在乎以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抛却曾经的自己，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追问过什么，而事实上她的过去和未来是紧密相关的，这才是事实，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暖玉的哭声越来越小，她没有任何力气站起身，千雪知道她可能挨不过去，但还是将另一只脚抬进了门槛，砰地一声关上木门，但没有从里面闩上，这表示如果暖玉爬的起来还可以自己进屋，这是千雪给她的最大恩惠，剩下的一切看她自己，还有老天让不让她活。
    这天夜里帝都下了一场大雨，这也是夏末最后一场雨，大雨倾盆，下了整整一夜，到了早上变得淅淅沥沥，千雪推开房门，看见院中唯一一棵老树已经翠叶凋零，冷宫之中更显凄凉。细雨打湿了单薄的衣衫，肌肤上泛起一层凉意，她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院中的一处地方，突然意识到秋天到了。
    院中躺着暖玉的尸体。
    千雪给她留了门，本想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就与这个总和自己不对付的小丫头一拍两散，可是她没命走进去，是她自己不够坚强，也是老天不让她活，怨不得旁人。
    千雪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突然狠狠地别过头，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具娇小的尸体，感到雨丝打在自己的脸上，微风阵阵，她手扶着门框，站的四平八稳，心中却觉得自己正身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
    其实不过是个小孩子，心性不成熟，爱恨也很幼稚，纵然犯了一些错误，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她，非要制她于死地？
    也是会愧疚的吧……她这样想着，突然惊觉自己的愧疚感竟然少的可怜，却并非因为她看透了生死，而是因为心已经麻木。
    半晌过后，她慢慢走近，将暖玉的尸体翻到正面，却见她还大大地睁着眼睛，心中莫名地没有半点害怕，似乎对于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慢慢地整理起来。
    当送饭的太监推开秋苓宫破败的宫门，拎着食盒骂骂咧咧地走近时，就看到眼前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