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罪奴

“朕来……”拿过药碗，舀起一勺送到千雪的嘴边，动作很轻柔，可是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质问的味道：“怎么不说？”
    千雪乖顺地喝了一口，药汁煎的很浓，苦涩在口中蔓延不去。然后抬头无辜地看着对方：“什么？”
    夜玄镜突然啪将碗摔在地上，宫女和太医双双惊吓地跪拜在地。
    “你腹中还有一个孩子，为什么不说！”他质问着，突然上前扣住女子的双肩，猛烈地摇晃：愤怒地大吼着：“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可能连这个都没了，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忍心，你怎么敢！”
    “陛下，小心姑娘的身子……”吴太医惶恐地惊呼。
    夜玄镜闻言一愣，倏地松开了手，慌不迭地点头称是：“对对，要小心，太医说你有轻微滑胎的迹象，赶快躺下……”说着就把千雪扶到床上，然后转头对宫女怒道：“蠢奴才，还不快去再煎一碗安胎药来。”
    宫女战战兢兢地叩首，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子，千雪抬眼看着夜玄镜，问道：“皇上，采荷呢？”之前一直是采荷在照顾自己，为人还算可靠，现在自己回来了，理应由她照顾着，怎么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夜玄镜冷哼了一声：“死了。”
    千雪一惊：“怎么死的？”好好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乱棍打死的。”帝王阴恻恻地道：“这等叼奴，早该死了。”
    “她到底怎么了？”
    “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害你我失去了一个孩子，等同于误害皇嗣，本就该死，没有千刀万剐，已经便宜了她。”夜玄镜咬牙切齿地道。
    这怎么能怪采荷……千雪无力地把头歪向一边，突然不想看见夜玄镜的那张脸。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的这番话？害了那个孩子的人分明就是夜玄镜自己。若不是他推她，她又怎么会流产，可他竟然怪起了采荷。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多么牵强的理由，这就是皇帝，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永远是身边的人。是粗心的宫人将公主的画像混在一堆美人图中，是采荷多嘴说了关于夜玄心的事情，是她自己乱吃飞醋无理取闹，所有人都有错，唯有他，那个恼羞成怒想要掐死她，将她推到在地的那个人没有错。
    汤药很快又煎好，夜玄镜亲自喂她喝完，又千叮万嘱，方才离去。此时吴太医却还没有走，千雪便将他招呼过来，问道：“吴伯，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吴太医叹了一口气：“不出所料。”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她：“每日一粒，剩下的，就看命了。”
    千雪沉思了片刻，终是点点头：“劳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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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之后，千雪又以宫奴的身份在盘龙殿的偏殿住下，却什么都不用干，夜玄镜还算体贴，嘘寒问暖间却总是盯着她的脸看，千雪便由着他，再不吵闹，两人也不复从前的亲密。日子便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十几日，千雪的肚子已将近三月，虽然尚未隆起，却隐隐有些不平坦，索性宫中多的是极品补药，没日没夜进补之下胎儿早已坐稳，让千雪放心了不少。
    期间太后来探望了一回，似乎也没想她能这么顺利出了冷宫，言语间颇为满意，极力暗示着五日后的宴会是个上位的绝好机会。
    千雪但笑不语，心中了然，太后此番扶持自己不过是为了若言郡主。若说若言郡主这此人，美则美矣，可惜与夜玄心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是以纵然与夜玄镜算青梅竹马，对他一往情深，却愣是没捞着对方半分注意。反观夜玄镜，自小便一门心思扑在亲妹妹身上，感情激烈扭曲，不正常到只要是宫中稍有眼里之人都看得出。
    这日风和日历，秋日的御花园也别有一番风景，千雪踩着满地落英来到一处假山上望风，瞧见远处一片枫红之中徐徐走来一抹水蓝，嘴角微微勾起。
    “奴婢参见柳修仪，娘娘金安。”微微点头，她有夜玄镜的特设，遇见什么人都不必行礼。
    “千雪客气了。”柳梦儿款款一笑，站到她这边与之并肩而立，望着院中一派金红，感叹道：“这秋景真好。”
    “霜叶红于二月花。”千雪不知从哪掰出这么一句，她文采一般，对诗词知之甚少，确总能凭空冒出几句，偶出佳句，也知不是自己的，翻阅典籍却查不到什么。
    柳梦儿歪歪头：“我们帝都这里，二月份莫说花了，就是野草都没绿一根呢。”
    千雪不知帝都原是这般寒凉之地，记忆之初便是炎炎烈日，到了此时也不过短短一个夏天，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年那么久。片刻过后，她讪笑了下：“千雪随口乱言，让娘娘见笑了。”
    “哪里，千雪这句子好呢，诗词歌赋终还是讲究个意境，会否合乎逻辑倒也不必太过较真。”柳梦儿轻笑着，声音柔和低缓。
    “呵呵，千雪受教了。”顿了一下，然后冷不丁地道：“娘娘可是从太后那里请安回来？千雪记得娘娘若非生病，每日必到昭华宫报道，当真贤惠。”
    柳梦儿却却叹了一口气：“再贤惠有什么用，皇上、太后，不管谁的宠爱，都比不上一个子嗣来的重要。今个儿早上，太后还一个劲儿提点着姐妹们，日后见到千雪定要小心有礼，切不可冲撞了……”说着便瞄了她一眼，不无羡艳地道：“千雪现在可金贵着呢。”
    千雪眼神一沉，突然变得很落寞：“那有什么用。千雪注定和自己的孩儿骨肉分离。”
    柳梦儿一惊：“此话怎讲？”
    轻轻地抚上小腹，“千雪只是个宫奴，本不配诞下皇家子嗣，这孩子纵是生下来，也只会受苦。”说罢没落地低下头，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不是不知道夜玄镜和太后打的什么主意，她的孩子，她绝不会交给别的女人抚养的。
    柳梦儿听她一言，心中已有了几分较量，方想说话，千雪那边话锋一转，问道：“娘娘觉得太后那里的茶水好喝吗？”
    “嗯？”柳梦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本宫对品茶不算懂，不过太后那边的茶水自然非同凡响。”
    “娘娘可知……”每目流转，在四周荡了一圈，随后朝柳梦儿靠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太后日日将皇嗣挂在嘴边，却为何任由皇上给各宫娘娘们服用避孕汤药而不阻拦？”
    “自然是为了若言郡主。”柳梦儿小声回答，她自然也不傻。
    “嫔妃们每日请安，所饮之茶，所闻之香，皆有讲究，再加上陛下所赐的汤药，可确保后宫无出，太后也可以以此来挑选皇嗣的母亲。”
    “那林玉萱……”柳梦儿面色不佳，胃中翻江倒海，恨不得立刻将那几口茶水呕出来。
    “她不过是运气罢了，先是避过了皇上的汤药，又因为突然生病而一连几日没有给太后请安，这才怀上了龙嗣。太后百密一疏，凤颜大怒，此般容不下她，娘娘可知为什么？”
    柳梦儿摇头。
    “若言郡主自小与皇上青梅竹马，太后如果想要为她讨个名分并不难，关键是怎么能成为皇后。”见柳梦儿依旧不解，千雪索性明说：“尹若言自小身体便不好……”
    迟迟不给尹若言要封号，是因为要了也没用，她不能生养，便做不成皇后，想要做皇后，就一定要有子嗣，唯一的办法便是从别的嫔妃那里过继，而人选自要由太后挑选。可偏偏皇帝承诺过林玉萱那孩子由她自己抚养，这个孩子不能为太后所用，反倒成了尹若言封后的障碍，所以才要非除不可。
    柳梦儿这回可明白了。不禁又看了眼千雪的独自，想必此刻，太后是真正打起了她腹中皇嗣的主意。
    “千雪的意思娘娘可明白了？”千雪叹了一口气，突然从袖中滑出一个小瓶，暗暗塞进柳梦儿的手里：“每日一粒，剩下的就看娘娘自己了。”
    这是她托吴太医弄来的，可解太后那里的避孕药药性，至于夜玄镜那边，还要柳梦儿自己想办法。
    柳梦儿眸光一闪：“为何如此？”她不信苏千雪会这样好心。
    “千雪没有野心，腹中也只不过是个女儿，只望能日夜相伴，不求其他。”千雪诚恳地道。暗中腹诽，各取所需罢了，不过上次牢狱之灾，柳梦儿推自己去做挡箭牌的事情她也不会忘记。
    柳梦儿面色果然柔了几分：“快午时了，陛下那边怕是也在找千雪了。”
    千雪点头：“那奴婢就暂且告退了。”说罢由着婢女扶着离去，七拐八拐转出了假山，抬头看了看天，天空很蓝，白云悠远，仿若无忧。
    接着又过了几日，眨眼便到了九九重阳，正是宴请邻国时节的日子。因着太后早有旨意，新的婢女采夏一早便开始为千雪张罗装扮，千雪麻木地任其摆布，却不知这一日，将一位故人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只是此时她已经记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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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小星星出来露个脸(*^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