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罪奴

谁知严明修往旁边挪了一步，再次拦住她的去路。“千雪姑娘。”
    千雪猛地后退，警惕地道：“世子这是何意？”
    严明修道：“千雪姑娘不要误会，本王只是想跟你道歉罢了。前日的事情，本王也是一时失手，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他不说还好，一说千雪便更觉得此人无耻之极，那日明明是他为了保命将她推向剑口，现在竟还有脸来道歉，要她不介意。
    再没了别的话可说，千雪努力是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这么不耐烦：“世子抬举千雪了，皇上召见奴婢，奴婢先行一步。”
    严明修却不放人，又往前逼了一步：“千雪姑娘，本王方才才从御书房出来，走的时候国主传召了纳兰国师议事，怕是还要很久。”
    千雪冷眼扫去，看来这厮是当真不准备放自己走了？
    心中蓦地一动，想到了什么，暗自较量了片刻，低声道：“奴婢愿在皇上门外守候，直到皇上得空召见奴婢为止。”
    严明修闻言倒是愣了片刻，但觉对面女子的面上有些许落寞地神色，暗中勾了勾嘴角，轻声细语地安慰：“千雪姑娘这又是何必，今日风和日丽，眼前正有好景色，不如在这花园里多站一会，这里与御书房隔着大半个花园，想来遥远的很呢。”这话说得意味深远，越到后面声音越轻：“千雪姑娘说，本王说得是么？”
    千雪垂下眸沉默不语，看在严明修的眼里则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委屈到了极点，怜意油然而生。
    “千雪姑娘，本王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若是你愿意，本王可以……”
    “严世子！”千雪骤然出声：“此话切莫再说。奴婢伺候皇上，自然是心甘情愿，绝无半点勉强，世子千万不要误会什么，千雪也绝不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啊！”话音未落，猛地用手捂住嘴，同时也掩去了嘴边的一丝笑意。
    严明修微微愣了下，恍然道：“千雪姑娘何必勉强自己呢？你身怀皇上个骨肉，却不半点名分，想来这孩子就算生下，不是无名无份，就是与你骨肉分离，千雪你当真愿意如此么？”他虽不是皇子，却也是皇室出身，西鲁与永乐虽然民风迥异，但宫闱之内的把戏大抵大同小异，又如何摸不透这里的讲究，在他看来，千雪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子，自己只稍作试探，她便漏了底，若是心中没有半点杂念，又为何如此抗拒，还说出这等话来。
    千雪目光散乱，慌不迭地就要走：“世子，奴婢真的要走了。”
    严明修如何肯放，仗着僻静一把拉住她的手：“千雪姑娘，自前日第一眼见到你，本王就对你再难忘记……”
    千雪将手往回拉，不过故意没用力气，嘴里还一个劲地低唤：“严世子，请你自重……”
    孰料严明修胆大包天，一个用力将千雪扯进他怀里：“千雪姑娘，你若愿意，我可带你回国，你便从了我吧……”
    千雪挣扎开去：“严世子，你若真心待我，便不是让我从了你，而是要我嫁给你！你放开我，我可喊啦……”说罢，还真的扯破喉咙叫喊开去。
    “救命啊——”
    这皇宫之中何等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人，千雪这一嗓子，就在不远处的侍卫还道有了刺客，忙拔了刀往这里冲，严明修怀里还抱着千雪，忙要推开，谁道突然身前一股拉力，人已经随着怀中的女人倒了下去，等到御林军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西鲁的世子严明修将一个宫女压在地上，而那正在受辱挣扎的女子，正是现在怀有皇嗣、被陛下养在盘龙殿里百般保护的苏千雪。
    见侍卫赶到，严明修整个人僵在那里，身下的女人连哭带喊，紧紧拽着他的前襟，看似是在推拒，实则是将他拽的死死地不让走，再打眼一看，这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泪水。
    他突然明白自己是被算计了。.....................................
    “今天西鲁世子那边怎么回事？”夜玄镜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千雪将安胎药一口一口喝完，从旁边的食盒里捡起一枚蜜饯递进她嘴里。
    甜腻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开，千雪略微有些惊讶，本以为夜玄镜会恼羞成怒地骂她“贱人”，在狠狠扇两个耳光，然而此刻却如此平静，想来不是气过了头，便是有诡计了。
    “皇上以为是怎么回事？”不答反问，到底也拿不准夜玄镜在想些什么。
    “朕听侍卫说，是严明修意图对你不轨，可是如此？”夜玄镜又捡了一枚蜜饯，回答的不咸不淡，面上看不出丝毫不悦。
    千雪垂下眸：“皇上英明。”
    “侍卫只说看见他压在你身上。”
    “可是侍卫们也一定说过，那是奴婢在哭。”她的心开始泛冷。
    夜玄镜继续将蜜饯往她嘴边递：“严明修此人虽然平素品行不端，但也不算个愚蠢之徒，应该不会如此妄为。”
    千雪一边吃力地咀着满嘴的甜食，一边含混答着：“奴婢不知。”倏一张嘴，夜玄镜又递来一枚，不由厌恶地别过头：“奴婢吃不下了。”她本不喜欢甜食，看在夜玄镜的面上才勉强咽了两口，蜜饯甜腻过人，吃的她满嘴恶心，此刻实在也吃不下了。
    夜玄镜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伸出另一只手扣住千雪的下颚，指尖用力狠命地捏着，强迫她打开牙关，而后竟然又抓了一大把蜜饯，死命地塞进她嘴里。
    “唔——！”千雪剧烈地挣扎起来，夜玄镜这是在要她的命。
    夜玄镜下了死力气，曲起修长的食指一点一点将那甜食捅入女子的喉咙，连残渣都不肯漏掉，直到她本能的吞咽，内壁收缩不住地咳嗽，一张白皙的小脸涨成酱紫色。
    方才猛地松开了手。
    “呕——”太恶心了，千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伏在床头，连着早饭也稀里哗啦地吐了出来，抬眼去看见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擎这一方明黄的帕子，继续抬眼，入目的是帝王温柔的笑。
    浑身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怎么吐得这般凶，都快三个月了，反应还这么大么？来，我给你擦擦……”夜玄镜眉目温和，说着就要就要捧起她的脸。
    千雪这回可怕极了，猛地向后一缩，背部撞到了墙壁，警惕地看着他。
    夜玄镜却丝毫不尴尬，淡笑了几声，然后猛地起身将她捉到自己面前，状似温柔地用明黄缎面汗巾在她额上轻轻擦拭，一边轻声说话，好像是在无意义地闲聊一般：“朕前几日给了严明修十副美人画像，都是我朝王侯贵族之后，其中就有广平侯的女儿，王宰相家的千金和李尚书的掌上明珠，还有其他几个，都是天朝一等一的美人。”
    “……”千雪目光只跟着那明黄的缎面移动，好像那不是汗巾，而是夺命的勾魂索。
    “朕想着和西鲁联姻，便从王孙贵族中特别挑选了这十位供严明修选，这个好主意还是你出的，你说，朕怎么赏赐？”
    “奴婢惶恐。”
    “千雪不必惶恐，别忘了，这是你应得的。”
    背后一片湿冷，这叫她怎能不惶恐，她真是他妈的太“惶恐”了。
    “千雪知道，严明修选了哪个吗？”夜玄镜又问。
    千雪摇头，心想不会是她吧。
    “他啊，呵呵，当真是眼光高的吓人。他看不上那些个美人，他说，他喜欢朕的妹妹，我朝最尊贵的玄心公主……”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痴痴笑着，好像陷入了非常愉快的回忆，英俊的脸跟着明媚起来：“朕的心儿啊……”
    他的神情暧昧，甚至有几分痴傻，千雪看着刺眼，想别过头，可是对方的手劲大的惊人，紧紧扣着她的脑袋。
    “他想要朕的心儿，可是心儿已经没了……”夜玄镜眸中的光芒倏地熄灭，变得昏暗而危险，手中的汗巾不知何时脱了手，他改为用掌心轻轻摩挲女子微湿的脸颊：“朕的心儿已经没了，朕拿什么给他，可就是还在，朕又怎么舍得……”
    “千雪，你说，朕该怎么办？朕问严明修，别人不行吗，可是他说，他独独爱朕的心儿，就算心儿已经不在了，他一样想娶回去。”
    千雪突然明白了，原来严明修也把她当成夜玄心的替身了。可是她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对严明修没有半点爱意，所以不管他怎么想，她都不在乎。
    她只在会夜玄镜，可是这个男人不明白，或者他明白，他也不在乎。
    “昨天，严明修在御书房跟朕手，他想要一个跟心儿一样的女人，朕听着心烦，就打发他出去了，没想到之后他就调戏了你……千雪，你没被吓到吧？”
    千雪忙着点头，她确实被吓到了，不过是被夜玄镜吓的。
    “所有人都知道你有朕的孩子，他竟然敢这么对你，简直色胆包天，你说他是不是该死？”
    “皇上，他确实该死。”千雪跟着附和，夜玄镜是真正的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就是这么打算的么，嗯？”他的声音轻的好像天边的浮云，然后猛地低沉下来，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是不是以为朕会杀了他，替你出气，嗯？”
    千雪激烈地辩解：“没有！皇上，我没有这样想，他该死，是你……啊！”
    她的还未说完，就迎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身子受不住巨大的力道，倒在了床铺上，帝王的身体随之压了上来。
    下颚一痛，是夜玄镜扣住了他的下颚。
    “朕伤了你的相好，你便想挑起两国争端，坏了朕的江山！哈，好恶毒的女人！”他的神态越发阴冷狠厉，黑曜石般的眸中翻起了惊涛骇浪：“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配让朕这样么做！”
    千雪瞬间如堕冰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无一处不冷。
    “意图挑拨，朕要罚你！”
    千雪惊恐地看着他。
    “朕给了严明修那么多美人，他都没多看一眼，偏偏去调戏你，想来定是很喜欢你了……”
    “不、不是……”千雪惨白着脸摇头，把心底升起的念头强压下去。
    夜玄镜笑的邪恶，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既然如此，你就去伺候他好了，兴许严世子一高兴，将你带回国做个暖床小妾，可比在宫里做奴隶来的强不是。”
    千雪惊呆，完全不相信这些话是从夜玄镜的嘴里说出来的。
    她可还怀着他的孩子。
    同时夜玄镜也瞥了眼她的肚子，轻蔑地道：“你腹中，是个女儿吧？”
    脑子里轰的一声。女儿女儿女儿，因为是个女儿，所以夜玄镜不喜欢吗不在乎吗，可是之前的那些又算什么？
    可是夜玄镜不给她答案，一把甩开她的下巴，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明天开始，你就跟在严明修的身边，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怕是死，你也得去。”话毕，转身欲走，却又停了一步，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朕差点忘了说。因为严明修不喜欢我朝的女子，又一定要联姻，因此打算将他国的零姬公主嫁过来。”
    千雪不敢抬头去看他的样子，也不想听他说话，可是帝王清越嗓音还是不急不缓的耳朵里，一字一句都清晰无比。
    “考虑到各方势力，国师建议朕将零姬收入后宫，朕，也已经同意了，零姬，将会是朕第一个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