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罪奴

整整一个上午，千雪与严明修都坐在高处纳凉，所谈的皆是尹若言。千雪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尽数传达给这位邻国的世子，没有半分保留，她对尹若言有一种无声的仇恨，对方的身世和价值是她所没有，所以她嫉妒，当然更多的是因为夜玄镜，凭什么她为夜玄镜生儿育女却没有半个名分，而尹若言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成为万人之上的妃子，夜玄镜想娶，她就偏不让，不仅如此，她还一定要让自己的情敌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她这样的人才会不得好死吧，可她就算死，也要拉几个人一起陪葬。
    千雪一字一句地讲，严明修便细细地听，暗自思量着身边的女子有几分可信。能看得出来她心中有怨有恨，本以为她戴罪之身却能孕育子嗣，夜玄镜定是爱极了她，所以那日才故意引诱，本是心存挑拨，却反着了这小女子的道，还道自己在劫难逃，万万也没料到夜玄镜竟会将自己的女人双手奉上……
    他自然满腹疑惑，想到晨时夜玄镜威逼压迫，非要将苏千雪推到自己身边，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阴谋诡计。要知道苏千雪就算身份再低微，到底也怀着皇嗣，此举可是大大折了他的面子，君临天下的永乐国主竟用自己的女人讨好一个番邦使节，永乐今后如何在天下诸国中立足，他夜玄镜如何在百姓中立威。
    “世子对可还有什么疑虑？”千雪不傻，严明修的心机也许比夜玄镜还要深，只是夜玄镜更加的喜怒无常，难以琢磨。
    严明修确实想不透，十二万分地不愿相信身边的女人：“请恕本王冒昧，敢问一句，苏姑娘和皇上的关系如何？”这世上哪有女人不帮自己丈夫反向着外人的。
    千雪心中悠地一沉，地垂下眸，掩去其中的一丝落寞：“世子以为如何？”
    严明修一愣，苏千雪和夜玄镜二人，一个不顾颜面将女人往外推，一个暗中坏自己的男人，这其中若非有什么阴谋，就定着有着深仇大恨了。不由问道：“为何会如此？”
    “呵……”千雪自嘲地笑了一声，其实她也想问，为何她和夜玄镜的关系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曾经是多么的好，他曾承诺会给自己的父亲平反，让她做唯一的皇后，他是真正的金口玉言，可是现在那些承诺都在哪里。
    谁夺去了他的爱，谁助涨了她的怨，谁把他们的关系变成今天这样……她也很想知道。
    她是被伤透了心吧……严明修斜睨着沉默不语的女子，感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萧索之意，突然想起了远方的另一名女子。明明伤心却又拼命隐忍，把愤怒藏在笑脸之后……她们是多么的像。
    就在这一刻，严明修决定相信她。
    “午时了，该回去用膳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而后起身走出亭子，边对贴身的内侍吩咐道：“本王从西鲁带回的一些特产，一会儿拿到御膳房烹了，让苏姑娘尝一尝异国风味，”顿了顿，略略思考了一下：“再特制一份送到昭华宫送给太后和若言郡主，就说是本王专门为太后和郡主准备的。”
    千雪跟在他的身后，有些不可置信：“世子可想好了？”
    “既已决定，绝不更改。反倒是苏姑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奴婢懂得不多。”
    严明修嘿嘿一笑，如若真的什么也不懂倒也好了。
    回到暖风格用了午膳，两人再无话可说，正在沉闷，此时若言郡主却来了。
    她依旧还是早上那身湖蓝，艳丽的颜色映衬着软玉一样的肤色，午后灿烂的阳光一照，好像透明了一般。见到严明修迎了出来，盈盈一拜：“若言见过严世子。”
    严明修拱手回礼：“郡主多礼了，请坐。”
    尹若言见他举止规矩，倒不像传闻中那般放浪不羁，想起日前他与苏千雪在御花园中闹出的事端，心下不免疑惑，却没有拒绝，微微颔首，然后落座。“严世子今日午时送来了西鲁特产，太后特命若言前来感谢。”
    “太后真是客气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我边陲小国，所产之物不比天朝华贵，还望太后和郡主不要嫌弃。”
    “世子言重了，千年首乌，太后很喜欢。”
    此时千雪命人端上了一杯茶，正是尹若言喜欢的白茶。她于宫中从来不闲着，凡是叫得上号的人物，从性情品格到生活习惯，无不摸得一清二楚。
    尹若言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眸光一闪：“严世子也喜欢白茶？”
    严明修点头不语，“白茶鲜醇可口，有清凉降火之效，秋日午后炎热，最适宜饮用。”
    尹若言点头称是，又道：“今日若言前来还为了一事，三天之后太后要在昭华宫设宴，希望世子能够赏脸。可巧了不久前南方上贡了一批上好的白茶，既然世子喜欢，可以定要来尝尝。”
    “太后盛情本王岂敢推拒，还劳烦郡主帮本王给太后带话，就说本王一定准时赶到。”说罢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不过敢问郡主，庆祝总有个由头，只是不知太后为何摆宴？”
    尹若言闻言意外地脸一红，低下头小声道：“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世子不必……”
    一边的千雪对严明修道：“回世子的话，三日之后正是若言郡主的生辰。”也是夜玄镜准备下旨封她为妃的日子。
    “啊！”严明修惊呼：“原来是郡主的生辰，那怎么会是小事。”
    尹若言涨红了脸，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想到了要嫁给夜玄镜。半晌过后支支吾吾地道：“到时候还望世子赏脸。”
    严明修拱手：“本王一定到。”然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尹若言松了一口气，又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苏姑娘，你说三天后，本王送点什么做寿礼好？”待那道湖蓝身影完全消失后，严明修依旧拄着下巴，目光意味深长。
    “那当时是总世子国家里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世子舍不舍得。
    严明修沉思，他西鲁土地贫瘠，资源匮乏，却有一条顶级玉脉，青田美玉天下一绝，极品珍贵，诸国之中，一半国君的玉玺都是以用他们的青田玉为材料雕刻而成的。
    “奴婢去寻寻看可好？”千雪意有所指地道。
    严名修点点头：“那便劳烦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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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昭华宫。
    尹若言的生辰只是小小地摆了一桌，太后坐在主位上，两侧是夜玄镜和尹若言。
    柳梦儿平素得太后的喜欢，也来给尹若言庆生，秦影的父亲则是当年尹王爷的旧部，秦影与尹若言算是发小，自然也少不了，二人依次坐在尹若言身边，正对着夜玄镜，是不是地含情脉脉地瞅一眼。
    席间多是女人家的闲话，夜玄镜听着无聊，就和身边的严明修敬起酒来，推杯换盏间两人均现了醉态。不过严明修生长于西鲁苦寒之地，自小喝烧酒取暖，是以千杯不醉，永乐酒水醇厚却不浓烈，哪里能将他喝倒，无非就是惺惺作态，千雪站在他身后，只觉手中捧着的锦盒沉得要死，无视迎面几个女人嘲讽的目光，暗中用手肘撞了下已经快爬下的严明修。
    严明修知她不耐烦，自己也毫不办法。这送礼物怎能抢了皇帝的先，可是此时夜玄镜也想不起东南西北，似乎有意逃避一般，尹若言自然不好主动开口讨要，几人只能等着太后开头。
    太后本也是有意借此机会提下尹若言和夜玄镜的婚事，但见皇帝迟迟不开口，终是不耐烦了：“今儿个是若言十八的生辰，按说应该好好庆祝一番，可惜我朝今年灾害连连，南涝北旱，瘟疫肆行，不好大肆庆祝，大家在一起聚聚，还是要的。”说罢便看向夜玄镜，等着皇帝接话去说。
    夜玄镜抿了抿嘴，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母后说的是。”然后便在无话可说，气氛不免尴尬。
    太后不愧心机深厚，被噎了一句也丝毫不恼，依旧和颜悦色。“不过这样也好，都是一家人，没有必要讲究排场，就这样聚聚刚好。”
    尹若言闻言涨红了脸。
    “哀家给若言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太后笑意盈盈，身后的宫女立刻端上一个小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