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馨辰

白雪漫地，秃树萧瑟，在白茫茫的大地与几棵光秃秃的树干旁，一幢朴素宁静的客栈兀自伫立，在京郊外的茫茫雪地中显得孤独而渺小。
    客栈二楼一间雅致的厢房内，本该在皇宫参加大臣会议的云若水与楚秦相视而坐。云若水在受到接连的打击后显得有些虚弱而疲惫，但眼中依旧是一片清明。长相本就刚硬的楚秦虽年纪与云若水相仿，但全身上下都透出与云若水的儒雅气质不同的刚强霸道之气。
    “楚相，你应该知道今日我为何来找你。”手边的清茶已经冷却，云若水终于缓缓开口，打破屋内死寂的沉默。
    抬头看向云若水，楚秦眼神复杂渺远：“云相既然知道我身在此处，又撇下商讨皇位继承的大臣会议来找我，相信我们都已心知肚明了。”
    知道楚秦是等着自己把话挑明，云若水也不再试探，幽幽开口道：“为何要害太后？”
    虽已料到云若水会这么问，亲耳听到时，楚秦却依旧心下一惊，不急着回答，他拿起手边的茶杯，饮下早已凉尽的清茶。凉茶入肠，楚秦微微镇定后道：“太后知道了当年的事，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当年的事？”没想到楚秦这么快就提到了自己最大的疑惑所在，云若水虽急于知道答案，内心却又阵阵抽痛。
    放下茶杯，楚秦不再隐瞒，缓缓开始讲述：“当年，雪妃入宫，先帝倾尽所有只为搏红颜一笑，奈何雪妃的心却不在先帝身上，致使先帝终日郁郁寡欢。”
    说到这里，楚秦抬头看向云若水，见云若水眼中惊痛，他方才继续道：“那时，我的三妹刚被选入宫中，本以为会得到皇上的宠幸从此母仪天下，却不想连见皇上一面都难，就算见了面，皇上也是对她冷若冰霜。我与三妹从小一起长大，岂能看她如此受苦，于是我便在太后面前告雪妃的状，久而久之，太后对雪妃越来越不满。”
    “果然是这样......”云若水语声缓缓，一直被自己刻意封存的记忆被一点点剖开，云若水却反而冷静到不带一丝情绪。
    “终于有一天，”楚秦继续说道：“太后再也看不下去皇上荒废朝政的情况，去找雪妃密谈，要让她自己了断性命。”
    “砰”，云若水手中的茶杯轻轻掉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我本以为雪妃会就此想不开，却不想为了四皇子她竟选择违背太后的旨意。于是我叫人将她打晕，给她喂下云家传家之宝无香散。”
    说到这里，楚秦抬头看向云若水，眼中没有一丝愧疚，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雪儿她只是一介女子，为何你要这么残忍？”终于还是没有抵住漫天压下的悲痛，云若水两眼含泪，心痛万分地质问。
    “哼，女子又如何？只要是妨碍我夺势的人我都会一个一个解决。雪妃如此、太后如此、连皇上也是如此。”无视云若水惊痛的质问，楚秦激动地开口，原就刚硬的脸庞更加魄魄逼人。
    “为了权力，你难道连自己的良心都可以不要吗？作为臣子，我们的天命就是辅佐帝王！”
    “哼，天命？笑话，我楚秦要得到的东西谁也阻止不了！”楚秦眼中精光闪耀，继续道：“现在皇上已经驾崩，九皇子已经拿到传位诏书，我马上就会得到无上的权力了。”
    “你以为九皇子一旦登基还会留着你吗？”云若水压下心中痛楚，拿出往日宰相风采，朗声开口。
    楚秦却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本来我也与你有一样的担心，但是后来看到九皇子对美丽痴情如此，我便知道这已不是问题。”
    没想到楚秦竟然连夜凡清对丽妃的感情也看得清清楚楚，云若水沉默一会儿后方道：“朝中有辰王和皓王，你以为你真能如此轻易得手吗？！”
    听到云若水提到夜凡辰和夜凡皓，楚秦失望地叹一口气道：“哼，我楚秦犯得最大的错便是当初在江南没有将他们都置于死地。”
    “江南？原来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的！那么十皇子也是你害死的了？！”想着馨瑶一干人历尽艰险，云若水眼中充满怒气，再也不复之前的虚弱与苍老。
    “没错，我早就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只可惜九皇子竟然一时念及手足之情，送去了还命果，不然他们早就去见阎王了！”
    “那只能怪老天不想让你得逞！现在辰王和皓王在宫中，必能制住九皇子！老夫也定会阻止你进宫！”云若水激动开口，眼中是愤怒与强势。
    “哈哈哈~~”不想楚秦却哈哈大笑，就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阻止我？你认为你一届书生可以阻止得了我吗？”
    话音未落，楚秦从腰间抽出一柄利剑，直直刺向云若水的脖颈。
    没有丝毫胆怯，云若水与楚秦直直相对。
    “好胆量。”楚秦虽历经沙场无数，依旧暗自佩服一介书生云若水的胆量。
    “就算九皇子在皇宫制不住辰王和皓王，老夫塞外的10万大军也早已做好了准备。一旦皇宫□□失败，立即会攻入京师。”
    “你别忘了辰王在漠北同样有不逊于你的兵力。”虽然利剑离喉只有毫厘，云若水却毫无惧色。
    “哼！辰王又岂会料到幕后主使是我？现在他们一定正兄弟残杀呢！”楚秦得意忘形，“好了，我都告诉你了，你也该死得瞑目了！”
    楚秦幽幽开口，手中暗自使力，就在利剑即将刺入云若水的喉咙之时，一条黑影从窗户闯入，黑影手中剑砍向楚秦右手腕。楚秦万没料到会有人闯入，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利剑已从手中滑落。
    伴随着右手伤口的疼痛，楚秦抬头，却见黑衣人已护在了云若水身前。
    “云相，你没事吧？”黑衣人一手护着云若水，一手拿剑对着楚秦，正是风岭。
    “我没事。”云若水镇定地回答。
    听到云若水的回答，风岭放心，随后用充满仇恨与怒气的眼光看向楚秦：“狗贼，还我弟弟性命来！”
    说罢，风岭将剑直直刺向楚秦，楚秦一个闪身躲过。风岭却毫不放松紧紧跟着楚秦。方才风岭已经将把守在客栈外的楚秦手下尽皆消灭，此时楚秦只得孤身一人奋战，虽年轻时能以一敌百，奈何岁月不饶人，在激战十几回合后，楚秦明显处于下风。
    想到风影一人独战楚秦手下，最终重伤坠下悬崖，风岭内心的痛与恨越发强烈。终于在一个空挡中，风岭的恨尽皆化为剑气刺入楚秦的胸口。
    楚秦双目圆睁倒向地面，眼中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最后告诉你一件事，”一向憨厚的风岭此时出口的话却是冷漠异常，看着垂死的楚秦，他冷冷道：“四爷早就派人通知漠北军队，一旦你的军队胆敢造反便立即拿下。至于女伊族和北気族，魑族首领也已派兵支援漫风城，此时已经谈妥条件，万不会再有战乱。”
    听着风岭的话，楚秦眼中的不敢置信演化成浓浓的绝望和自嘲，当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即将消逝时，他无力地扯出一弧笑容道：“没想到我纵横官场几十年，竟输给了一个黄毛小子。但......但是，有一颗棋子他一定猜不到......呵......呵呵......你的主子马上就会痛......痛不欲生......”
    似乎还想说什么，老天却不再给楚秦机会，吐出最后一口气，老谋深算几十年的一代大将楚秦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风岭抽回剑，眼中的冰霜渐渐散去，“弟弟，大哥为你报仇了。”
    话未落，泪已夺目。浓浓兄弟情此时化为两行男儿泪在风岭脸上滑落。
    身后的云若水终于知道了被掩藏十几年的真相，恨与悔、怒与哀在心中交织缠绕，让他的心如刀割般疼痛，之前的镇定与浩然缓缓散去，脸上尽皆是残忍岁月给他带去的疲惫与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