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离歌

那公公拖长了音调道。
  我心中大概知道是何事，便也不再多言，示意林姨和叶儿放心，便上了马车。一路行至宫门，守门侍卫只是询问了那公公一声，便放了进去。
  没过多久，便下了马车，改为步行，待至一花园时，那公公道：“沈小姐，皇上在御书房，穿过这园子便到了！”
  我正想应声，却见沈相正自另一边走来，他见到我们，稍稍一愣。接着，便将那公公拉向一边，似塞了什么东西在那公公手里，然后低声道：“有劳公公，我父女有些话要说，烦请公公稍稍待！”
  那公公望了手中的物什一眼，眉开眼笑的道：“既是相爷开口了，我也不能不给面子，只是得快点，可别让皇上等久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沈相连声应道。
  等那公公走后，沈相才转身看向我道：“你已回京数日，却迟迟不肯回府，就连我派人去请，也被你赶了回来，怎么，这会连父亲也不叫了吗？”
  “父亲！”我勉强开口叫道，心中只想他快点说完走人。
  见我一脸不情愿，沈相又道：“你这又是在闹什么别扭？”
  “诺儿并无别扭，父亲有话请说！”我心中不耐。
  沈相大概也看出我的不耐烦，转而道：“好，我问你，听说你曾学得一身武功，你是跟谁学的？这么多年来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心中冷笑，平日你根本就不记得有我这个女儿，不知道对你来说很正常啊！
  不过看着他一副急于想知道答案的模样，突然很想恶作剧的耍他一下，便轻笑一声道：“其实父亲大人不知道的事多了，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顾朝夕呢？”
  “听风阁的那名才女？”沈相疑惑的看向我，似是不明白我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接着道：“不过听说数月前她突然间消声匿迹了！”
  “因为她当时正处在朗月边境，自然就不可能同时在康城出现了！”我笑道。
  “朗月边境？你如何得知？”沈相略带惊讶的道。
  “因为……她就是你女儿我呀！”我摆出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果然，沈相闻言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连张开的嘴也忘了合拢，那样子，活像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
  我正看的兴起，他却突然收起呆怔的表情，恢复肃色沉声道：“这话也是混说的？”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才又低声道：“你可知今日皇上召见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立你为逸王王妃的事，刚才这话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可再乱说，否则让人听了去，你就别指望能坐上这王妃之位了！”
  “谁说我要做王妃了？”我淡淡的回道。
  “听说是逸王亲自点名，而且还非你不可！”沈相颇是欣慰的看着我，那表情似乎在说，没想到我这个女儿还不错。
  我冷哼一声：“他点名又如何？我还没同意呢？”
  沈相听我语气有变，急道：“你不是一直跟逸王走的很近吗，这会可别再耍性子了！”
  “谁说走的近就一定得嫁给他了？”我冷冷的回道。
  沈相见状，似是不耐烦再于我软磨，骤放出狠话道：“总之，你今日若不努力争取这逸王王妃的位子，便不再是我的女儿！”
  “随你的便！”我随口丢下这一句，便没再看那张怒气冲天的脸，仅自往前走去，反正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把我当女儿！
  那知我刚走几步，便赫然见树后正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太师府的宋凌霄。我不禁觉得好笑，好一段日子不见，他这礼貌是一点都没见长，居然还学起人家偷听来了。
  而另一名男子，二十五六模样，正一脸讶色的看着我，我总觉得他很是眼熟，偏偏一时又想不起来，不过看情形他们站在那里应该已经很久了。
  我轻轻一笑，上前道：“宋公子！”
  他好像也有些不大好意思，躬身一礼道：“沈小姐！”
  我微微一笑，便自他们身前走过，寻那公公去了。
  到了御书房门口，那公公领我进去站定，便对案前皇袍男子道：“皇上，沈小姐到了！”
  说完，他便躬身退下了。
  我则赶紧跪下道：“民女参见皇上！”
  “沈小姐免礼！”
  我起身向皇上看去，只见他大约五十左右模样，神情不怒而威，目光深遂而睿智，似是能一眼将人看穿。
  “听太子说，这次他能回京，多亏你相护，听说你为此丢掉武功不说，甚至还不惜以命相护？”皇上说到这里，似是有意无意的扫了我的脖子一眼。
  我心中陡的一寒，他话里也似是另有所指，当下也不及细想，慌忙应道：“这全是太子洪福齐天，民女也曾蒙太子多次相救，才能安然回京的！”
  皇上闻言，略为审视了我片刻，才又道：“沈小姐深居相府，不知从何处学得武功呢？”
  “回皇上，民女是偶遇一位江湖高人，蒙她看中，故而才教习民女武功！”
  我自问这样回，也算妥当，南朝好像没有那条法律规定，不让人习武的吧？
  皇上又沉默了片刻：“听说，几月前曾名动康城的顾朝夕……也是你？”
  我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的？难到刚才在园中与沈相的对话，已传至他的耳中？可是也没这么快啊！又或者是，这件事他早已知晓？若真是这样……
  想到这里，我脊背一凉，话也回的结结结巴巴：“那个……那个……只是民女一时玩闹之举！”
  话一说完，骤又觉得，其实根本没必要害怕，这南朝的法律似乎也没规定，不可以买艺赚钱的吧？
  可还是觉得有些心虚，他可是皇帝，万一他一不高兴，给我扣上一顶有辱朝廷贵族声誉的罪名，我也吃不消啊！更可怕的是，他这有一茬没一茬的揭着我的老底，到底是意欲何为？
  我正惶惶不安之时，他却慢慢度步来到近前：“沈小姐不必紧张，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有另外的事情！”
  我仍是带着忐忑的心情立在那里，静待他的下文。
  他又接着道：“逸王选妃，想必沈小姐也知道吧？”
  “民女确有耳闻！”我恭声回道。
  “本来他与尹相府的秀流小姐情投意合，朕也欲成全他们！可偏这时，赫连将军却对朕讲，其女赫连雪也钟意逸王，且盟死誓非他不嫁！”
  皇上说到这里，叹了一声，又道：“赫连将军早年为国争战，妻子不幸早逝，独留这么一个女儿，朕亦不忍相拒，故也已决定随了他的心意，让这赫连雪为正妃，尹小姐为侧妃，让二女同嫁逸王！”
  “皇上体恤之情，将军也必当感恩！”我心中已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故朗声和道。
  “你真这么想？”皇上立时道。
  “民女的确如此认为，尹小姐才名远播，赫连小姐则聪慧异常，逸王与她们联姻实属绝配！”
  皇上闻言，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半响才又道：“可是逸王却不这么想，他昨日特意来见朕，坚持要立沈小姐你为正妃。唉！他平日是多么温雅的的一个人，可竟为了你，不惜与朕争锋相对！”
  “想必逸王也只是一时糊涂，它日定当明白皇上的苦心！”
  皇上语带惊喜的道：“听沈小姐言下之意……”
  “蒙逸王殿下错爱，民女并无意王妃之位！”我坦然道。
  皇上闻言，注视了我半响，可能认为我并无虚言，才又转换口气：“其实朕也为难啊，赫连将军那边实不能负，可逸王态度也十分坚决，却不想沈小姐竟如此深明大义，一句话便解了朕的燃眉之急！也好，我便如此回了逸王，也可绝了他的念头！”
  皇上说到这里，又看着我呵呵笑了两声道：“无论怎么说，在太子的事情上，沈小姐还是出了不少力的，沈小姐想要什么赏赐，尽可直说！”
  你不找我麻烦，我就烧香拜佛了，哪还敢要什么赏赐？不过，倒也确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想到这里，便开口道：“能为太子尽力，本是民女的荣幸，不敢索要赏赐，只是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我微微一顿，偷眼观查他的神色，见他只轻轻一笑：“朕一言九鼎，沈小姐有事直言，不必吞吞吐吐！”
  我闻言，这才放心的道：“皇上既如此说了，民女也不妨直言，民女性喜自由，且多年来与家父关系不睦，民女此次回京也是住在外面，并未回府！”
  皇上听后，微微点头：“你父女之间不睦，朕也略有耳闻，不过，那似乎已是多年之前的事了！”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我一眼：“也罢，你有何求，尽管直说！”
  “民女想请皇上代为说项，请家父不要强逼民女回府！”我直言道。
  想这次没听沈相的话，拒了逸王这门婚事，沈相恐不会善罢干休，此时我武功未复，若他带人强行将我捉了回去，那我就惨了！
  本来想借这个机会，请皇上恩准，干脆跟沈相断绝关系算了！但又一想，这必竟是有违伦常的行为，皇上未必会准，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只望他不要来找我麻烦，多争取点时间，等我离开康城，便万事大吉了！
  皇上闻言，微微一顿：“也好，朕就与沈相说说，让他暂时不要急着摧你回府！”
  “多谢皇上！”
  “好了，你且退下吧！”
  “民女告退！”
  出了御书房，不禁长长了吐了一口气，跟皇帝说话可真不是一般的累，不过这事情总算是解决了！方沐那边，我是真的无心了，可是，他会这么轻易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