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锡镇

第7章


谷平让我们闪在一边,自己钻进了车。
  趁这机会,我问薛宁:“你有没有见过住在你隔壁201室的那个女人?”
  她重新戴上了墨镜。
  “她?哼,有印象,印象还挺深呢!我丈夫失踪那天,她搬到了我们隔壁,我还跟她打了个招呼。可是这女人很怪,她对我说,她来这个镇子是为了找她的猫。她给我看了一张猫的照片,问我有没有见过。我当然说没见过,谁知她突然就变了脸,居然骂我在撒谎。真是碰到鬼了!”她怒冲冲地说。
  我有点想笑。
  “她的反应是很怪。你以前认识她吗?”我又问。
  “当然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她?”
  “那天下午,你有没有吃过兰芝米团店的米团?”我想起了那张丢在走廊垃圾桶里的包装纸。
  “你说的是他带回来的那些破点心吗?我觉得那里面有股怪味,所以一口都没吃。”
  “你是扔在了走廊的垃圾桶里吗?”
  “不,我扔出窗外了。”她语气恶劣地说。
  要不是为了我父亲,我才懒得跟这个女人打交道。在接下去的几分钟里.我没再提问,既然有谷平参与了,我正好可以歇口气。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今天县警察局的人问起他,我只能告诉他们,他病得很严重。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况,他前一天晚上也没打电话来,姑妈的电话号码,我又找不到了。
  “喂,其实你们可以去调查一下那个米团店的小姐。”薛宁忽然对我说。
  我心里一惊,禁不住朝车里望去,谷平的脑袋正好钻进后车座的底下。
  “为什么?”我轻声问道。
  “说实话,我早就看出这小女人有问题了!我们上星期第一次去那家店,她就缠着我们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后来又主动到我们旅馆房间来送样品给我们吃。我本来就觉得有点奇怪,卖点吃的哪有这么热情的。哼,前几天,我恰好去县里见一个朋友,一回来,哈,就见这小妞跟我丈夫在房间里说话!当时,我丈夫解释说.他定了外卖,那小妞是来送外卖的,可是我根本没见过什么外卖,连一个点心盒子都没看见!他说他吃完了,我也懒得戳穿他。反正他一辈子就这样!”
  我的反应也许有些迟钝,因为我见她透过太阳镜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丈夫失踪那天,她又来旅馆找他,被我赶走了。”她冷笑了一声。
  她的话跟程惜言的说辞明显对不卜,但我不想让她再说下去了。
  “好吧,我会调查的。”我说。
  “那就拜托了。”这大概就是她想听的,她仿佛大仇得报般松了口气。
  又过了几分钟,谷平从车里钻了出来。
  “发现了什么?”我问。
  “老规矩,取了点痕迹。”谷平回答得挺含糊。他对薛宁说:“请你打开后备箱。”
  “难道我丈夫会在我的后备箱里!”薛宁怒道。
  “请吧。节省点时间。”谷平冷冰冰地说。
  薛宁骂骂咧咧地打开了后盖箱,但是,盖一弹开,她就立刻发出一声尖叫,接着连退了好几步。
  与她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谷平,他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车厢内的东西。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后备箱里,赫然躺着一只眼睛半闭的虎斑死猫。
  “啊!这是怎么回事!该死的!一定有人要陷害我!一定是那个女人!”身后传来薛宁惊恐万分的尖叫声。她用高跟鞋狠狠踩着地面,像要凿出几个洞来。
  我们都没理她。
  谷平弯下身子,仔细检查死猫身上可能有的伤口,并用手掰开了死猫的嘴。
  “它是被毒死的,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他马上作了判断。
  “它怎么会在这里?”我觉得我是在问谷平,但脸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薛宁。
  薛宁好像快吐了,用纸巾捂住嘴,干呕厂几声,又喘了两口粗气,才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今天没开过后备箱,我懒得开它……反正里面也没东西……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她捏紧了拳头。
  谷平把死猫从车里拽出来,装进一个预先准备好的蛇皮袋里丢在地上。
  “这里有股香味,就跟你家一样。”他别过头来看我。
  我只当没听到。
  “王太太,车里有水,你买过冰块吗?”他低头嗅着车里的味道。
  看到死猫倒还没什么,可看到他的这个动作,我只觉一阵恶心.薛宁仍在喘粗气,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扶着旁边的一棵树,听到谷平的问题,回头恶狠狠地答道:“冰块’没有!”
  谷平直起了身子,指了指后备箱锁周边的刮痕。
  “王太太,车门好像被撬过了。”
  “哈!我就知道是有人要故意害我!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目的?!是想威胁我吗?!见她的鬼!她休想!”
  “这是螺丝刀刮擦留下的痕迹,但其实,只不过就是刮擦了两下而已,锁并没有被撬坏。”谷平很平静地注视着她。
  我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薛宁好像也跟我差不多。
  “你在说什么?”薛宁没好气地问。
  “这是故意伪造的撬锁痕迹。”谷平面无表情地说。
  中午时分,我们回到了木锡镇上的小吴旅社。这一次,谷平除了要再次检查202室薛宁夫妇的房间外,还准备顺带检查隔壁201室陆小姐住过的房间。
  谷平在薛宁的房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我看见床边放着两个已经打包的行李箱,看来她是准备打道回府了。本来我也建议她这么做,但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至少谷平认为,她目前应该暂时留在本镇。
  从薛宁的房间出来后,谷平又打开了201室陆小姐的房间。
  跟先前一样,我被吩咐站在房门口,谷平自己提着他的工具箱径直走进了盥洗室。过了大约十分钟,他才从里面走出来。我看见他脸上带着微笑。很难判断,在这种时候,法医脸上的笑意味着什么。
  “怎么样?”我紧张地问道。
  “很有意思。”
  “什么很有意思?”我不太明白。
  谷平脱去手套,开始用干洗手液洗手。
  “狄亮,我发现大量血痕。”
  “血痕是什么意思?”
  “就是血的痕迹。跟隔壁一样,这里的地板也曾被彻底清洗过,但是这里却留下了大量血痕。”
  “有血痕吗?在哪儿啊’”从我站立的角度也能看见盥洗室的地板,但是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马上回答了我的问题。
  “狄亮,我带了发光氨,它能与血液中的血红素发生反应,发出蓝绿色的荧光。它的灵敏度可以达到一百万分之一,也就是说,哪怕是一滴血混在一百万滴水中,也可以被检验出来。”
  对于发光氨的神奇作用,我并非不知道。因为白天有空的时候我会收看纪实频道的“科学探案”节日,在那里面常会提到它。但我还是第一次从我认识的人嘴里听到它,这让我感到异常新奇和兴奋。
  “如果出现大量血痕,那意味着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这里死过人?”我猜这就是谷平心里的想法。
  “如果那里没死过人,就一定曾经杀过一头猪,否则不会有那么多血痕。”谷平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我知道他是要打给守候在旅馆门口的县警察局的王警官。
  3.父亲的行踪
  那天下午三点左右,我跟往常一样正在我的工场间忙着雕刻一个林小姐最新预订的大号木锡。我低头取小刀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双白色的网状凉鞋出现在那把刀旁边。那双鞋我认识,但我不敢相信,所以怔了一下才抬起头。
  “嗨,小亮。”是程惜言。
  她今天穿着件淡绿色的裙子,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看起来就像广告里做橙汁广告的女学生,健康、新鲜、充满朝气,跟整天窝在黑暗工场里的我形成鲜明对比。我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会突然降临在我的小店里,连忙从小矮凳上站了起来,一不留神,工作围裙上的木雕“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我赶紧弯腰去捡。
  “嗨。”我也跟她打了个招呼。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我正好路过……”她说。我注意到她的服光朝我肮脏的布围裙上望过来,我那双沾满木屑的手正垂在围裙上面,显得粗糙而笨拙。
  每当我觉得自己很糟糕的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我还以为你又要寄东西呢……”我说,不由自主地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觉得此刻的自己就跟我父亲一样不善言辞,“嗯,我正在做一个木锡……刚刚做了一半,有人定的……嗯,没想到,你会来……你,今天要去哪里?”
  她穿得挺漂亮,想必要外出。
  “我晚上有个约会,”她果然这么说,接着开始在店里东张西望起来,“我想挑一件礼物送人,你这里有现成的吗?”
  “约会”两个字,让我的动作比先前更迟缓了一些,直到她发现我没回答,转过脸来,我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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