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锡镇

第12章


那你真是太辛苦了。”王云艳客套着,回头吩咐程惜言:“快去多拿几样点心来,还愣着干什么。”
  程惜言有些不情愿地走进了厨房。
  “这孩子虽然跟小亮同年,也快二十二岁了,可还不懂事呢,尽给我添麻烦!”王云艳把茶杯往谷平面前推了一下,“喝茶喝茶,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尽管开口,我们跟小亮的老爸也是老朋友、老邻居了,当年他爸妈结婚,还是在我们这里摆的酒呢,是我亲自下厨做的菜。”
  我心里很急,照王云艳这啰嗦劲,也不知道会磨到几时。天黑后,我可是没办法在树林里找我要的木材了,这样的话,该干的活,又得耽搁好几天。
  “王阿姨既然这么说了,你也不要客气,有什么就快问吧。”我催促谷平。
  谷平推了下眼镜,开口了。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有人看见住在小吴旅社的陆小姐,四月二十三日下午在路上闲逛的时候,吃过米团。我想问一下,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王云艳困惑地看看我,又看看谷平。
  “她吃过我们的米团?这个,我倒不清楚,等等,我问问惜言。惜言——”她朝厨房后面叫了一声。
  程惜言快步跑了出来。
  “那个、那个住在小吴旅社的女人,就是那个姓陆的,来买过我们的米团吗?我怎么没印象啊?”王云艳问道。
  程惜言也是一脸疑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说道:“没有,她肯定没来过。你说的哪天?”
  “四月二十三日下午,大概四点半左右。”谷平道。
  程惜言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她没来过。”
  “奇怪,那她吃的米团是哪里来的?”谷平自言自语,接着又问,“会不会是别人送给她的?能不能回忆一下,那天下午有多少人来买过米团?”
  王云艳为难地笑出来。
  “这个啊,谷先生,还真的没办法记。你别看我们这个镇子小,现在来附近旅游的人多,路过的人多,所以买米团的人也就多了,我们哪记得住?”
  谷平接受了她的说法。
  “我听说,住在小吴旅社的那位王先生也是你们这里的常客,有一天,他还来过两次。”
  “那个啊,”王云艳笑得有些尴尬,“呵呵,我们是老字号了,他喜欢我们这里,也是可以理解的。喏,前两天来了个老伯伯,一下子就买了三十多盒木锡米团;还有还有,我记得有个从美国来的,一下子就买了二十多盒小叶米团……”
  王云艳罗里啰嗦地说了一大堆,谷平朝她客气地点头,但神情却丝毫没显出迷惑。
  “可以告诉我,王海南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吗?”谷平问道。
  王云艳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出把扇子,一边扇风一边说:“他第一次来,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五号吧。呵呵,他问了很多问题,所以,我对他印象挺深。后来他马上就成了我们这里的老客户了。这全凭我们的好手艺,就跟小亮一样。”
  莫名其妙,干吗提到我?我心里不服气地想。你的手艺是祖传的.我的手艺可是自学的。当年我妈看我坐在门口刻木头,就鼓励我把这手艺练好。“小亮,你有了手艺,以后就不怕没饭吃了。你把这行干好了,以后赚了钱没准还能娶媳妇,生孩子呢。”我妈的话,就好像是昨天说的。
  “我这哪叫手艺,骗人罢了。”我不太高兴地说。
  王云艳看着我笑起来,肥胖的手伸过来,给了我胳膊一下子。
  “这孩子还不高兴了呢!真是的,跟你爸一个样,没什么本事,就一个倔脾气。”她说完,正好程惜言送点心出来。她拿起筷子,从三个盘子里各夹了两块点心放在一个盒子里,包好,塞到我手里。
  “喏,拿回去吃吧!”
  “不用啦。”我不知所措地说。
  “客气什么呀,这孩子!”王云艳道。
  没来由拿人家的东西,我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时我抬起头,看见程惜言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一双乌黑的眼睛里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深意。
  “拿着吧,别客气。”她说。
  那片树林在木锡镇以北,我们到达的时候,差不多已是下午四点半。每天下午只要一过六点,我的视力就会逐渐开始模糊。这种从模糊到黑暗的过程极为迅速,通常六点半之后,我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所以一到树林,我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铺开工具,忙碌起来。
  这片树林里最多的是柏木和银杏,我选中了一棵树龄较小的银杏树,用锯子将它整棵锯了下来,斫清枝杈随后又把它锯成半米左右的树段,用绳子绑好,装进了我早就准备好的大布袋。就这样,我的工作只用了近四十分钟就完成了。我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五点十分,时间正合适。
  我很希望能尽快赶同去,在看得见微光的状态下,享用那些王云艳送给我的白色米团。我们出门前,程惜言曾特地跑出来叮嘱我,那些米团是新鲜的,最好不要隔夜。所以,我准备听她的话,把它们当做我今天的晚饭。
  “喂,我好了。”我随口嚷了一句。
  可身边却没人答应。我转过身,发现刚刚还在我身后低头沉思的谷平不见了。
  “谷平!”我茫然地环顾四周,叫了一声。
  没人回答。
  “谷平!”我又叫了一声。
  这时,我前方的树丛里冒出一个黑黑的卷毛头来,我知道那就是他了。奇怪,他躲在那片树丛里干什么?
  “谷平!你在于吗?”我走了上去。
  谷平直起身子,我模模糊糊看见他手里拿着些绿色的草状物。
  “那是什么?”我问道。我知道他不会是因为喜欢这种绿色植物才把它们摘下来的,他做什么总有他的道理。
  “好像是种特别的植物,你闻闻。”他把那几株小草拿到我跟前,一股异常辛辣的香气扑鼻而来。啊!那味道!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我刚才没注意,原来他采的竟然是它们!我当然知道这股味道意味着什么,我闻过,还相当熟悉。但是,他又是从什么地方闻到的呢?按理说,他不应该有机会闻到这股味啊?“怎么样?有印象吗?”他问我。
  我郑重地摇头。
  “没闻过。”
  “这几天我总觉得有股味在我鼻子前面飘来飘去的。刚才我在你旁边休息的时候,忽然又闻到了这股味儿,于是就找了找,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这应该是你们当地的特色植物吧,知道是什么吗?”
  我漫不经心地摇头。
  “不知道。我们该回去了吧。”我把布袋口收紧,扛上了肩,打算把这些木头捆在他的摩托车上。
  谷平却仍盯着手里的小叶子。
  “我觉得它有点眼熟,回去要查一查……不管它是什么,今天晚上我都要弄清楚,它到底有什么功效。”他说。
  他的话使我忽然想起,走出兰芝米团店的时候,谷平曾向王石艳要过一些做米团用的各式野菜和草籽。他想干什么?检验那些野菜的来源吗?
  直到我心神不宁地吃完晚饭,谷平才告诉我,今晚他要在自己的房间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准备检验他今天带回来的无名小草中是否含有毒成分;第二,要对那几根从薛宁房间捡到的毛发进行化验。
  “你带显微镜了吗,”我问他,我不知道他怎么才能进行这些复杂的检验工作。
  他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放在桌上,我闻到一股化学药水的味道。
  “我从县警察局借了一个显微镜来,另外我还弄了些氯氧化钾溶液、亚甲蓝溶液和烷烃液。”
  这些化学名词听得我一头雾水。
  “那些是什么?”我问道。
  “用来检验毛发性别的,”谷平在叮叮当当地准备试管.“县警察局的法医化验室居然明天开始要装修,现在,他们的实验室被临时搬到另一栋楼的五楼去了,我实在懒得爬楼梯,所以今晚就暂时把你这里当我的实验室了。反正你爸也不在,呵呵。”
  “没问题。你只要不把我家烧了,怎么样都行。要我帮什么忙吗?”我又问。
  “如果方便的话,把你所有的工具都给我搬来吧,我忙完实验就去检查你的工具。怎么样?你会不会介意?”谷平的声音里带着笑。
  “没什么,想查就查吧,”我道,“我已经把我平时用的新工具和原来放在门背后的旧工具都统统摊在工场的地上了。你等会儿忙完了,自己去拿吧。”
  “谢谢你。”他满意地说,随后又问:“可以给我拿点水来吗?”我感觉他好像在点火。
  “你在干吗?”我问道。
  “我在准备酒精炉。等会儿我要把洗干净的毛发加入一毫升百分之十的氢氧化钾溶液煮沸,让它们溶解,然后加水加亚甲蓝溶液,用烷烃液封口,最后放在五十度水里温浴,看它们的褪色时间。一般来说,三分钟以内褪色的是男性,三分钟以后才褪色的是女性。”
  我都听呆了,真想看他是怎么干的,可惜我看不见。
  我下楼替他舀来了一盆清水。
  “这样可以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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