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远影

长青不大好意思地止住。
  “这怎么行，小少爷是什么人，怎么能……”成显表情严肃。
  王爷说“要小孩子亲近，你得捧着，虽然以后或许明白，但是这个年纪肯定不明白！”
  “长青！”楚莫上得二楼，发现二人又纠缠起来，不得不出声提醒，待二人赶上来，他已经坐在靠窗的桌子上，旁边小二打着布巾招呼。
  娘亲说“要掌握主动权，要不时地让对方感觉到你站在上方，久而久之，他就会不自觉地服从于你，对待敌人也是如此，一步步试探！”
  “小少爷，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我不缺钱！”成显扯下沉甸甸地荷包甩在桌上，好几块碎银子挣脱束缚滚了出来。
  王爷说，“阿莫不喜欢说话，千万不要默默唧唧，出手要大方，要留下好感来！”
  “哇哦，你带这么多都不嫌沉啊？”看菜单的长青惊叹出声。
  “没事，更重的我都带过！”本来准备的是一大包银锭子，出门时木恒那臭小子硬是换成了一小包碎银！
  “小少年，你也点份点心！”成显献殷勤。
  王爷说，“小孩子很喜欢大人多多关注他们，即便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高兴的。”
  “哎，老人家，我家夫人吃饭前不让小少爷吃点心。”长青赶紧阻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夫人的话最重要！
  “唉，小少爷你偷偷吃，我和……长青是吧？我和长青不会说出去的。”
  王爷说“小孩子要结成同盟，拥有共同的秘密是最快捷的策略！”想必自家王爷小时候的秘密不少！
  楚莫推开成显递过来的单子，直接开口点了几样菜。
  娘亲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定要小心！”
  娘亲说，“沾小便宜吃大亏，要把这‘便宜’和‘亏’衡量好了！” 
  娘亲说，“我的话你一定要听，这世上只有母亲会无怨无悔、毫无所求地对孩子好，连父亲都比不得，更不要提其他人了！”
  娘亲说，“饭前不能吃点心！”
  “长青，小少爷是不是不喜欢我老人家？”成显脸一瘪，委屈得要命。
  “不会，我家少爷就喜欢冷着一张脸，我家夫人说这是，这是‘闷骚’，对，就是这两个字！”长青一拍桌子，颇为得意。
  “那你家小少爷自小就是这样？”成显夹块点心放在长青面前的小碟子里。
  王爷说，“要全方位包围敌人，当然阿莫不是你的敌人！但是……”
  “啊？我不知道啊，我也是最近才跟我家少爷在一起的。”长青拿点心的手停了下来，伸筷子去吃少爷点的菜。
  夫人说，“在府里当差，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可是要分清的，长青，你是跟少爷最亲近的小厮，少爷的事情，包括习惯、喜好等等，一概不许透漏出去，能做到吗？”
  “这样啊，小少爷，来多吃点！”成显收拾一下沮丧的心，再接再厉！
  王爷说，“跟小孩子相处，耐心要足！”
  “您太客气了！”楚莫冷淡道谢，不管对方激动得面皮颤动的样子，低头继续。
  娘亲说，“男孩子要有教养，要尊老爱幼！”
  娘亲说，“事情未明之前，不要撕破脸！”
  “小少爷真乖，真乖！”成显简直要涕零，这么乖巧的孩子他都不忍心去欺骗了！
  饭毕，成显刚要付钱，楚莫递过去了银子，说好是他请长青吃饭的，自然不能食言。
  “老……我来就行，哪能让小少爷破费。”成显干脆把整个荷包递了过去。
  “我请！”很坚决，楚莫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掌柜。
  掌柜毕竟是临江楼的掌柜，很明智地接过了楚莫的银子。
  “啊啊，小少爷，这次让您破费了，明天我再回请吧！”明知不是请的他，成显毫不愧疚地认为请的就是他！
  “不用！”楚莫头都不回，声音有些沉闷，这次很失败，他完全搞不懂对方的来意，甚至感受不到丝毫恶意。
  “小少爷啊，您下次什么时候出来玩啊！长青，长青，我请你吃点心！”兰花巷前，成显止步，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可是等了好久才等这么个机会啊！兰花巷楚府，那里可有不少能人，他不能近前不能安插眼线，还不能打草惊蛇，若是王妃再跑了，他老脸都没了！
  “爹，怎么样？”木恒偷偷摸摸地从树上跳下来，他在这里蹲点蹲了很长时间了！
  “油盐不进、聪敏有礼、行事有度，果然是王爷的儿子，不错不错！”成显拈着胡子，摇头晃脑。虽然话少了一点，但是，上位者，话不需要多，让人猜不透心思最好！
  “咳，爹，王爷说，日后世子不愿意亲近他，有您好看的！”木恒提醒一声，都怪这老爷子不安分，整天叨叨着要见小世子，甚至偷偷地瞧过几回！
  “啊！木恒啊，你爹有点不舒服，快，快扶我一把！”他只是想看看罢了，他可不想因此受罚！
  “爹，你别装了，趁王爷不在，你还是想想怎么摸清小世子的性情吧。”木恒根本就不信他老爹这么喜欢折腾的人会不舒服！
  “哎呀，还有什么好摸的，不就是王爷那性子嘛！你还真信王爷说的啊，他只不过是想知道些自家儿子的事罢了！走走，回去写信！”成显又昂头阔气起来。
  “爹啊，小世子的事就那么点，早都写完了，你还写什么？”他是真的好奇，总不能瞎掰吧。
  “就算是一样的，王爷也会高兴！好了，下次换你去接近小少爷！”
  “不要啊……”平常跟着王爷他都嫌闷，现在让他跟一个闷小子去亲近，要他命啊！
  
75
楚莫 ... 
 
 
  “阿莫自己去司徒叔叔家？”楚琳诧异扬眉，阿莫最近越来越有独立倾向，不喜欢太多人围着，也不喜欢她询问的太仔细。
  “嗯。”楚莫期待地点点头，想一想，又道：“长青会跟着。”
  楚琳放下手中书卷，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看楚莫，直到楚莫被看得不好意思方展颜一笑：“阿莫是个小大人了，也懂事了，娘很开心，自己在外面照顾好自己，看着点长青，娘下午去接你？”
  楚莫垂着眼睫，被自家娘亲夸得开心，又做不出来大幅度的动作，只是点点头，大大的眼睛水润润的，楚琳看得心里发软，把他拥在怀里用劲抱了抱，眨眼的时间，楚莫已经长大！
  楚莫脸红红地挣一挣，然后安然窝在楚琳怀里享受并不多见的拥抱，忽又想起男子汉不应该黏黏糊糊做小女儿姿态，想推开又舍不得。
  “好了，阿莫快去吧，不要让司徒叔叔等！”楚琳退开身，把情绪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了一派冷静自持模样，丝毫没感觉到自家儿子的纠结。
  “少爷，你不开心么？”长青怏怏地跟在楚莫身后，少爷不开心呢，他自然也不会开心，前几天还好好的，难道这几日没楚府，被闷坏了？
  “没有！”稚嫩青涩的声音答得干脆，有股故作坚强的脆弱。
  “哎？少爷，我们不去司徒大人那里吗？”长青指着岔路的另一边。
  “晚些再去。”声音有点闷，他不知道自己再不高兴什么，母亲温柔美丽，师公武艺高强，夫子德高望重，长青形影不离。他不用担心缺衣少食，日子虽然不奢侈，即便年纪小，也知道他所食所用皆是精致精美之物。可是，总觉得少点什么！
  “咳，这位小公子，在下……”旁边有人恭恭敬敬地作揖打招呼，楚莫不理会径直走过去，这种态度他见得多了，以前他还有礼地点下头，现在却不想理。
  “公子，在下……”那人后退一步，再次拦在了面前。影子大半落在了楚莫的身上。
  楚莫皱眉，暗暗不满，以为他小，就可以拿个头欺负他么？
  “好生无礼的人，没见着我家公子不高兴吗？”长青嚷嚷着要撞上去。
  那人轻轻侧身，很随意地躲过，腰却没有直起来，固执地冲楚莫拱手。
  “什么事？”楚莫面无表情，酷酷地开口，嗓音稚嫩，音色清冷，此时又夹杂了些许不耐和烦躁。
  “在下主子请公子临江楼一聚。”木恒偷偷打量一眼，以前只是远远瞧过，近看却是活脱脱的一个小王爷，瞧那张脸黑的哟，不愧是父子！
  “少爷不要听他的，就这模样，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贼眉鼠眼的，偷偷打量他家少爷，以为他没看到怎么地？
  楚莫却不听，示意眼前的人带路，闷头向右侧的临江楼走去。生活很无聊，他有点躁动，想要改变却又不知道如何改变。
  依旧是二楼大厅，不是饭点，所以人不多，三三两两坐得很散，楚莫迈上最后一级阶梯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不用木恒带路便自动走了过去。
  那双眼睛或者那张脸他有点熟悉，却不知从何而来。面前之人年纪应该不小，至少比小李叔叔大，皮肤不白，长得也不文弱，很坚毅的感觉，整体来看，应该算得上好看，虽然跟小李叔叔的好看完全不同！
  那人面皮有轻微地抖动迹象，想来平日不注意保养，皮肤松弛了！还有他的嘴角，抖抖索索的，白白浪费了一张脸！眼睛很暗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滚来滚去，他看不出那是什么情绪，但是这眼神让他有点不适，所以这个也不是很好！
  “阿…阿莫，坐！”刚从战场下来的齐瀚暗自握紧拳头，眼前这个小不点，他已经在心里描摹了很久，心里的影像与眼前的人似乎重合了又似乎淡化了，他现在才明白，不管心里描摹得再好，也赶不上真实地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