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的童话

  在她的身旁，潘辰静静地抱肩靠在墙上，仰起头半闭着眼睛，仿佛在仔细聆听着如水一般安静流淌的笛声。
  这时病房里的其他人忽然紧张了起来，——这也许是让岚醒来最后的办法了，如果还是不成功，要怎么办才好呢？
  而他们很快就打消了疑虑。
  在那怀旧的，悠扬的，略带一丝凄婉的笛声中，小沫跟着旋律轻轻地唱了起来。
  依旧是那首她曾经站在舞台上唱过的曲子。
  在那么多的曲子里，唯有这首曲子对于他和她有着不同的意义。因为他用笛子曾为她伴奏过，这是属于他们共同的记忆……
  此时此刻，几乎在病房里的所有人都怔住了，惊讶于女孩完美的音质，紧接着便陶醉在那纯净无瑕的声音里。
  
  美丽的水晶啊！
  璀璨异常，
  你是月亮的眼泪，
  如此绚烂，
  无暇的光芒；
  闪耀着的星空，
  如此浩瀚；
  唯有你神秘且孤独，
  无数个静谧的夜晚，
  你的光泽照耀在露水上，
  便化作了清晨，
  第一缕阳光。
  
  盛夏的阳光缓缓地撒在窗棂上，安静地平躺在病床上沉睡着的少年似乎也在浅浅微笑，阳光在他的眉宇间留下点点金黄色的明亮的光斑，宛如新生的希望降临在一个未知的沉睡的生命中。
  那清澈的，至纯的嗓音仿佛一股清澈的溪流，渐渐化开了沉睡中的冰封山谷，喂混沌的世界带来了明媚绚烂阳光和鸟儿的清唱，宛如一阵温柔的清风，轻轻扫过每个人心中黑暗的罅隙，播下希望的种子，那取代了阴暗的幼小的绿色生命，渐渐在人的心底扎根发芽，在命运的轮回中生生不息……
  
  明亮的水晶啊！
  精灵们的故乡，
  谜一样的梦境，
  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童话里的水晶啊！
  我的爱人，
  你的心究竟在何方？
  
  女孩忘情地唱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渐渐地变了，仿佛连她自己也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良久良久无法自拔。
  岚，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吗？
  我原本以为，人的记忆会像潮水一般流逝，至少不会固守在一个地方；我原本以为，如果一旦想要忘却一个人，就永远不会再想起……
  可是我却如此清晰地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记得你邪气地微笑着望着我的样子，记得永远缭绕在你眼底的那一丝若隐若现的灰色的雾气，记得你的凄婉悠扬笛声，记得你曾经在我面前落下的唯一的一滴泪珠……
  那些曾经本以为淡忘的，在失落时不愿再想起的记忆，如今却牢牢地驻扎在我的心底，从来都不曾离开……
  是的，你一直都在这里，一直都在我的心里，和我在一起，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双目紧闭的上年静静地躺在床上，手指似乎微微地动了一下。
  阳光温暖的窗外，无数只绿色的蜻蜓在空中轻盈地飞舞。
  女孩纯净清澈的声音在病房里静静回荡。
  就像是奇迹般地，长久沉睡中的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轻轻地发出一声如低喃般的呓语。
  ……
  
  六十二、意料之外的醒来
  
  这是一个漫长而又曲折的梦境。
  在梦里，仿佛又无数的黑棘将自己深深地缠绕在一个地方，无法动弹，灵魂在不安地骚动着，而自己竟然就那样安逸地睡着了。黑暗中恍惚听到有谁在低声倾诉，所有人注视着自己的每一个表情，都带着无法言喻的悲伤，耳边似乎一直响着一个童稚的女孩讲故事的声音……
  是的，所有发生过的一切，他都知道，只是灵魂像是被束缚般地，只能深深地沉睡在这里，无法回应所有人的声音……
  然而，真正将他唤醒的，却是那首昔日的曲子，那熟悉的女孩纯净无瑕的声音……无数的记忆潮水一般地涌上脑海，昔日苍白的灵魂宛如得到救赎一般，仿佛埋藏在心底的所有的仇恨，所有的彷徨，所有的孤独，在自己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都已经变成了过眼云烟，统统消失不见了。
  此时此刻，他的眼睛缓缓睁开，第一眼便看到了她的脸，——只不过是经历了一场梦，却仿佛好久好久不曾相见。
  女孩的面容竟然变得如此憔悴苍白，她像是失去了呼吸一般地，带着不敢相信的目光僵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似乎不曾察觉她自己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你……又哭了呢……”他缓缓地抬起手指，就如同往昔一样，轻轻地帮她拭去脸上如星芒般的泪水。
  这是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很轻很轻，虚弱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柔。
  偌大的病房里异常安静，所有的人都吃惊地望着病床上睁开眼睛的少年，几乎连呼吸声都停止了。
  他们生怕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一切又会回到以前噩梦。
  小沫怔怔地，怔怔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近乎不敢相信地望着那双依旧清澈明亮的琥珀色眼眸，感受到他的温暖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面庞……
  无数的回忆撞击着她的脑海。
  这是真的吗？
  “岚……”她忽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你醒了吗？真的吗？我……我真的没有在做梦吗……”
  “也许不是梦。”少年凝视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地伸出另一只手，摊开掌心，“你看，它还在这里呢。”
  平躺在他手心里的是先前小沫放在他手里的那枚小小的水晶。
  明亮的水晶，在他的手心里散发着璀璨无暇的光芒，仿佛天边闪耀着的星辰。
  泪水瞬间浸溢了小沫的脸颊。
  “他醒了，他真的醒了！小沫成功了！”双胞胎姐妹激动地和小雯抱在一起，似乎毫不顾及她们那硕大无比的黑框眼镜被碰掉在地上。
  “真是奇迹……”病房的门口，小沫的爸爸妈妈相互看了一眼，牵着小鸾的受轻轻地走到病床前，眼睛里露出喜悦的光芒。
  而坐在床头的岚的母亲早已是泣不成声。
  在她的身旁，潘辰冷冰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俯下身去轻声安慰着母亲，并递给她一片干净的手帕，“Pitt醒了，您应该高兴才是啊，母亲。”
  “母亲？怎么连母亲也来了，你和Chen一样，也是父亲让派来带我回去的吗？”病床上的少年抬起头来，带着一丝惊奇打量着周围的所有人，目光最后落在不停流泪的母亲脸上，微微地皱起眉头来。
  “不，Pitt，我只是担心你，从今以后你可以选择你自己喜欢的生活，我们再也不会干涉你任何事情了！”母亲甚至顾不上擦泪，忙不迭地解释说。
  “你说什么……是真的吗？”岚微微怔住，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
  担心自己？她说她在担心自己！——在自己的记忆里，母亲是和父亲一样，严肃而又不苟言笑的，对于幼小的他而言带着太多的陌生感，没想到这次竟然哭得这么伤心，还说自己可以选择想要的生活……这真的是自己那个曾经疏远陌生的母亲吗？
  他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仍然在梦中。
  “没有错。是真的，父亲那边，我会去劝说的，只要你不想回去，就可以待在这边安心康复。”就连哥哥Chen，也在微笑呢……
  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而已……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好像变了一样？那么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们呢？
  “我……已经睡了很久了吗……”少年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环视着窗前喜悦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女孩的脸上，琥珀色的眸子里露出了几分亮光，“是你改变了这一切，对不对？”
  “不，其实他们原本就是这样子的，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想，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就像这枚水晶一样。”
  病房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的脸上。
  少年久久凝望着面前的女孩，不禁微微地怔住了。
  良久，他那略显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是他醒来之后的第一次微笑。
  永远在一起吗？
  就像童话里相恋的情人一样，互相守护者彼此慢慢长大，永远永远都不分开……
  
  六十三、父亲的妥协
  
  火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难得吹来一阵风，刮在脸上却全是热气。
  医院的楼下，在那条行人稀少的林阴小路上，一辆黑色的车子静静地停在路旁。一个淡淡的人影落在地上，与斑驳的树影重叠在一起。
  潘辰背靠在车门上，一只手握着手机凑到耳旁，脸上的表情很是冷淡。
  电话里不时传来一阵咆哮声。
  “你疯了吗，Chen！？为什么不带着Pitt回来，你知道他这次离家出走，惹下了多少麻烦，耽误了家里多少事情吗？”父亲的声音听上去异常激动和生气。
  “我知道。”潘辰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
  “私人医生说Pitt已经醒来没有危险了，你的母亲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而你也是一样！你应该知道的，我不喜欢有人背着我计划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知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择手段都要把Pitt带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