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曲线

之后的几天，我在一家公司找了份实习的工作，朝九晚五，去医院看卓一斐的时间自然就减少了。
    每天一下班儿，基本已经累到了沾了枕头就想睡的地步。
    晚上五六点的时候，直接从公司赶到医院，实在累得不行。卓一斐刚好去洗澡了，我在他床头趴了一会儿，没多久就开始意识模糊了。
    迷迷糊糊中，鼻间闻到一阵薄荷的清香，感到有人轻轻在我背上拍了一下，声音温柔低醇，“去床上睡。”
    一股热气喷在脖子上，我觉得有点□□，皱了一下眉，毫无意识的掀开被褥，爬到床上，总觉得好像是少了什么，摸索了一番，最终还是不耐烦地蜷起身体。
    耳边听到低低的笑声，没多久，温暖就覆了上来，感觉有人帮我轻轻的掖好被子，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又继续陷入梦中。
    …………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的门口走廊听见不断有人走来走去的声音。
    忽然听到一个女人以非常严厉的口吻说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觉得吵，这才困难的睁开眼睛，疲惫的坐起来，眨了眨眼，瞧见一个护士模样的女的正提起一口气，瞪大眼睛盯着我，“这究竟谁是病人，谁是家属，嗯？”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卓一斐的床上，身上还盖着他的被子，而他呢，则静静的趴在床边上，一手牢牢的握住我的手，头枕在一边儿，眼睛弯起，嘴角微扬。
    我顿时窘了，抬眼一瞧，周围的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们，感觉自己的脸一瞬间变得滚烫，连忙要起身下床，手急甩了几下，那人却死活不肯放。
    我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周围的人，有的已经低低笑起来，我一咬牙，狠狠推了他一把，他的头撞在床沿，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一愣，卓一斐捂着头，怔忪地看着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后边有人。
    他好像这才清醒了一点，转头看了那护士一眼，没搭理，只是回过头来，皱着眉对我抱怨说，“那么用力，想我死是不是？我头上的伤还没好哪。”
    我这才觉得自己过分了，以前高中时候看小说，貌似陆叙就是被林岚这么一推，就歇菜了，我脑子嗡嗡响了两下，禁不住跑过去扶他，“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卓一斐扶着脑袋哼了一下，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我有点尴尬，勉强扯了下嘴角，也没有说话。
    旁边的护士眼见自己被我们无视了那么久，一口气提起了又放下，提起了又放下，俏丽的小脸憋得通红，咬牙对我们呵斥道，“医院有医院的规矩，你们都几岁的人了，怎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她纤手一指，矛头对准了我开火，“你说你像个家属的样子么，怎么能躺病人床上，你说说，这像什么话！”
    她这话一出，我扯起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咽了口唾沫，只好把头埋的更低，实在是羞耻阿羞耻。
    卓一斐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忽然披上衣服，坐到我身边的床头，若无其事的说，“是我让她睡这儿的。怎么了，不行么？”
    “当然不行！”
    卓一斐耸了下肩，淡淡说，“哦，那现在知道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护士一时被堵的没话说，也不愿意多和我们胡搅蛮缠，憋了口气就去别的地方巡房了。
    我低头看了下表，都八点了。起身朝门外走去。
    卓一斐狐疑道，“你上哪儿去？”
    我回头看他，“回家啊，都八点了。”
    卓一斐迟疑了片刻，抬头皱眉说，“再聊会儿走吧，最近这么累么？”
    我叹了口气，慢慢坐回椅子上，撇撇嘴，抱怨说，“没法子，我上司最近给了我份文件，是关于什么软件设计的，妈妈的都是英文，还都是专业词汇！分开念我每个都认识，可合起来翻译，总觉得变扭。真不知道哪年哪月在能搞完。”
    卓一斐想了想，问，“你急么，不急的话我可以帮你弄啊，反正我在这儿呆着也是没事儿干。”
    我点点头，把U盘给他，想了想，又说，“你随便看看吧，挺麻烦的，要是不行就算了，我回家慢慢研究。”
    他点点头，“知道了。”
    我们又随便聊了会儿，时间真的不早了，我刚背起背包，就听见他在我身后唤我，我回头看他，他的表情有点不自在，提了口气，还是低声问我，“你，明天还来么？”
    我笑着点头，“明天周末，不上班当然来。”
    他抿抿嘴，只简单的哦了一声，可唇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上弯的弧度。
    第二天一早，窗外忽然下起一场大雨，纷纷扬扬，如丝如雾。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裤脚下已经湿透了，在走廊里边走边摸出纸巾在额头擦了擦湿发，心里哼哼，卓一斐，看我对你多够意思，答应来看你，就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你就等着感动吧你。
    到了门口的时候，听见病房里边似乎挺热闹的，有男男女女的声音。
    门没关，从我这个角度，能够清楚地看到卓一斐床脚边站着的人，可他却看不到我。
    我听见他说，“你们怎么来了？”
    然后是另外一个人调笑的声音，“卓一斐，怎么搞得这么凄惨，嗯？都成独臂了，哈哈。”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你也来了阿。”
    我心里一颤，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现在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怨怼，“我没有你那么狠，这么随便就说要分手，你想过我的感受么？”
    他淡漠的说，“你想脚踩两只船吗？”
    林希然急急得解释，“不是的，我和他真的分手了，是他缠着我，你不信可以问我们寝室的方可。”
    旁边有人笑着劝道，“卓一斐，人家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就别闹脾气了，说不定真是误会呢，你也给人家机会解释解释阿。”
    林希然小心翼翼的问，“再试试，行么？”
    …………
    我往后退了一步，闭上了眼睛，事实，原来是这样的。
    我以为我可以很洒脱地走进去，并且用很轻松的语气跟他们打招呼。可原来我不行。
    我以为我可以毫不介意林希然的存在，还是和以往一样若无其事的去看他，对他说，外面下大雨了呢，可我还是守约来了，瞧我多够意思。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远没有那么潇洒。
    前两天相处有多愉快，现在就有多失落。我原本还想过，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那该有多好。
    现在才觉得可笑，与其鸠占鹊巢，倒不如早些回到自己的位置，让一切都各归其位吧。
    我不禁攥紧了手上的纸巾，轻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提步离开了那里。拿起手机编辑了几个字，“下雨了，不用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