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曲线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见到一个颀长的人影正等在那里，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左丹。
    他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有空么？”
    我揉了揉眼睛，有些疲惫的笑了笑，“这么清闲，下雨天还来找我？你那小女朋友呢？”
    他皱着眉头横我一眼，“都说了不是了，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
    他问，“这么早你去哪儿了？”
    我懒懒的说，“看个朋友。”然后睨了他一眼，补充了一句，“就那被你给害了的。”
    他哦了一下，说，“他是帮你，又不是帮我。”
    我脚下顿了顿，皱眉，“你这是什么话。”
    他笑着拍了我一下肩，大咧咧的说，“算我错，算我错还不行么，说真的，那天那女的真不是我女朋友，我没想到我帮了她一次，她就成天跟着我了。”
    我好笑的调侃他说，“哦，那就是你英雄救美，她以身相许咯，很正常。”
    他急道，“不是！你不知道！那天那帮人就是她叫来的。”
    我这才惊讶了一下，究竟怎么回事儿啊，原先怎么问他都不肯说的，怎么现在反而倒急着交待了。
    他大致给我说了下事情的经过，他们是在酒吧里认识的，然后那个女的好像很喜欢他，被他严词拒绝了好几次，心有不甘，就叫了几个人想装装样子吓唬他，里面其中有一个还是她的追求者，所以干架的时候格外不要命。
    原本应该挺迂回曲折的一件事儿，我却听得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不出来啊，看上去那么娇滴滴的女孩儿，居然还玩强取豪夺？”
    左丹一怔，伸手掐我脖子，“幸灾乐祸是不是？”
    我忙推他，“别别。。。，痒。不笑你了，说真的，她长的不错，你就真不喜欢？”
    他睨我一眼，“我最怕那种类型的，谁说男的都喜欢那种看上去特娇气特弱柳扶风的？”
    我挑眉，“难道不是么？要求还挺多，那你要什么样的？”
    他嘿嘿一笑，伸手就要过来揽我，“你这样的。”顿了顿，又皮皮的补充，“烈性的。”
    我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瞪他，“滚。神经病。”
    他也不生气，笑着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我跟着他走，转了辆车，到了那里，雨已经停了，看着眼前的的景色。我憋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话。
    那些我所熟悉的街道早已经拆了，弄堂口青色的大水斗却还在，小时候在这里生活的日子，我甚至认为是上辈子的事了，对这里的感怀仿佛忽然被带到了今生。
    左丹抱着自己的双臂，站在我身边，静静地回望着我，眼含笑意。“记不记得，以前我们经常来这儿玩的。”
    我失了心一般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他手一指，“那里本来是我们的小学，现在都拆了。”然后他又转头指向另外一个地方，“那里是书吧，记不记得？我们以前老来这里借漫画书看的。”然后他的嘴角微微弯起，回过头来看我，“以前卖香酥鸡的那个阿婆居然现在还在，还有那个烤鱿鱼的大叔也还住在这里。”
    我傻傻的点头。
    他挑眉道，“你就这反映？”
    我依然处于茫然之中。
    他不满的撇撇嘴，眉宇间难掩失望，“看来你都忘记了。”
    我这才一下子惊醒，心中的欢喜再也按捺不下去，瞬间眉开眼笑，高兴得说，“那还等什么，快去看他们阿，我都等不及了！”
    左丹一呆，随即了然，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脑袋，这才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冲到前面，回头对他愉快地招手，示意他走快点，我呵呵笑着说，“左丹，我要夸你，嘿嘿，今天你总算做了回好事儿。”
    左丹挑眉微笑，“哦？那你怎么报答我？”
    我晃了晃脑袋，笑，“请你吃香酥鸡！”
    下雨天，依然不损我们重游故地的兴致，心里的感叹不少，真的好久没来了，童年的回忆和感动一下子涌到胸口，所有的不愉快好似暂时都离我远去。
    我们去吃了烤鱿鱼，香酥鸡，原本的味道还是没变，我对他说，那些事情，真的好像不是十几年前发生的，而是昨天。
    左丹听了只是笑，又带我去了新建的书吧，借了一堆漫画，两个人在里面坐了一下午，里边有暖暖的空调，桔黄色淡淡的灯光，我一边唆着饮料，一边愉快地和左丹讨论有些好笑的情节，时间居然一下就过去了，临走的时候，竟还有些依依不舍。
    从那里出来，发现雨幕已经将视野完全掩盖。淅淅沥沥，遥天万里，这外边，仿佛又是另一个世界了。
    玩了一天，尽兴而归。左丹一路送我回到小区的家门口，我们共撑着一把伞，他用手帮我拢了拢额前粘粘的湿发，含笑柔声问我，“今天开心么？”
    我看着他亲密的举动，心里有些许不自在，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笑着朝他点头。
    他提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笑看着我，“你上去吧，我走了。”
    我把伞递给他，“你拿着吧。”
    他摇摇头，向我摆手，“我不需要，走了。”
    我坚持的拉住他，“那么大的雨，拿着！我家到了，这伞借给你。”
    他无奈的笑了笑，“那好，下次，下次再还你。”说完还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他知道他渐渐走远。我用手遮住头挡雨，一回头，看到一个修长的人影从楼道里走出来，静静站在门前。
    我一呆，“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卓一斐定眼望着我，也不管外面雨下的多大，只是慢慢走到雨中，走到我面前，脸色比起之前显得格外苍白，声音里充满浓浓的疲倦，“这就是你让我不要等你的原因么？”
    我突然抬头看着他。
    他垂下头去，不再说话。瘦削的身体因为雷雨交加的夜晚显得更加单薄。这副模样，连我看了都有些不忍。
    我把他拖进楼里躲雨，这才开口轻声说，“雨那么大，你伤还没好，不能碰到水的。”
    他突然抬头望着我，眼睛里布满淡淡的血丝，伸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资料我翻译好了。”
    我呆了一下，有点不相信的皱眉看他，“怎。。怎么可能那么快？”胡乱翻了一下，脑子里一团乱，心里没来由的觉得烦躁，“你熬夜赶的？”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人，口气一下子就变的特别不耐烦，“我不是说过不急么，你干嘛要这么做，好好休息不行吗，你进医院本来就是为了养病的！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就好像现在，下那么大的雨，你出来找我做什么，你说你找我做什么！在医院不是挺好的，有那么多人来看你，你究竟怎么想的，你。。。” 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即住了口，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卓一斐猛然抓住了我的肩，沉声说，“ 你早上来过是不是？你看到林希然了是不是。”
    我一下子挥开他的手，也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静的说，“她来照顾你挺好的，我本来还为了这事儿内疚来着，她其实早就该来了，我好早些功成身退，你也好早点脱离苦海。”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明显感觉到卓一斐抓着我肩膀的手一僵，他惊愕地看着我，眼里剧烈颤动，我不为所动，与他对视了很久，卓一斐颓然的松了手，用力按揉自己的额头，眉头紧蹙，最终竟是点了点头，一下站直了身子，苦笑说，“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他抬头看了我最后一眼，转身经过我身边的那个瞬间，声音平静的让我心寒，“不管你今天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也不管你信不信我，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是真的。我和林希然分手了，也是真的。”然后往前走了几步，他又自嘲的笑了笑，“不过现在，我想，你可能根本没兴趣听我说这些吧。既然你来医院看我，是那么勉强的事儿，以后就不必了，我说过，那事你没有责任，是我自己愿意！”
    他的声音平静，手却紧紧握紧成拳，脚步顿了顿，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提步走了。
    冷风吹来，我此刻的身体一阵僵冷，脑中也是一片混乱，怔怔看着他走远，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里，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