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凤的罗曼史

第114章


丰陵城当地千百年来沿袭传统习俗,每年的这一夜都在城南的陵水河边大摆灯会,原本是为着年轻男女逛灯会寻意中人,可演变到如今,上至八十老妪,下至黄口小儿都会前往赏灯过节,其热闹程度仅次于除夕之夜。
    我混在人潮中听人们兴致勃勃地望着银河议论,仿佛那里真站着这么一对璧人似的,心中不由暗叹,牛郎不过是七公主在凡间一段情劫罢了,如今七公主早已嫁了北天星君,那痴情的牛郎也早已不知轮回多少世,谁又还能记得彼此?更遑论银河边相会了。人间如此大费周章地过七夕,不过是个美好的寄托与幻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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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犹为离人照落花(中)
    作者有话要说:
~~~~(>_<)~~~~努力填坑中,大家不要以为俺弃坑了啊,俺一得空就在码字,只是得空的时间太少了……大家饶恕我吧,阿门!
    甩掉了最后一名跟在身后的女子,我立即将手从帝澔手中抽出,不去看他的脸色,径自靠在一株柳树上歇息。一顿饭的功夫,我们足足走了四五里路,来到了陵水河的上游,这里地处丰陵城北,地形崎岖不平,有一段连绵的丘陵,故而民居甚少,在这深夜中更是人迹罕至。水面极宽阔,一眼望不到对面,月色下覆满大片亭亭盛放的荷花,清灵美丽,芬芳袭人,令人迷醉。
    帝澔清悦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凤歌儿,你离开灵山这些年,叫我好找。”我抬眸望去,他俊逸的面容上有些无奈,更多的是重逢的喜悦,清朗的双眸正一瞬不眨地望着我。我自认胸怀坦荡,已不再计较当年因他离开灵山之事,可在那样情意绵绵的目光下,还是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面皮道:“三皇子,难为您还认得出我。我这般模样,自己照镜子都陌生得很。”帝澔似乎被那声“三皇子”叫得有些颓然,但随即含笑道:“你是不是服了易容丹?这也只得骗骗一般人罢了。你这双眼睛是独一无二的,我又怎会认不出?”
    这话竟与前几日孔瑄所言一模一样,我倒不知自己的眼睛有这么特别,越发不自在起来,转移话题道:“只是三皇子实在过分,一见面就扔了我的花灯。”
    帝澔俊脸微黑,“哼”了一声道:“那叫什么玉的凡人男子好生无礼,自诩风流,凭一盏破灯就想搭讪于你,没当众把他丢到河里,已是本王大度了。”
    我辩道:“那人是谁我才不管呢,只是那花灯我欢喜极了,可是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帝澔勾唇笑道:“这有何难?莫说一盏花灯,便是天上的星辰,若是你喜欢,我也为你摘了来。”
    我讪讪嘟囔:“我要星辰何用?”帝澔微笑起来:“那凤歌儿便记着,我欠你一盏花灯罢,日后必然连本带利还与你。”他这么一说我便不好再计较,便问他:“对了,三皇子怎会也来到这丰陵城?实在是巧得很。”帝澔却坦然道:“自然是来找你的。这些年,尊使将你护得极好,他乃是青鸟族人,一路上为了你布下无数结界迷障,我也只得偶尔若有若无地感觉到你的气息罢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丝丝苦涩之意:“凤歌儿,我晓得是族长嘱你下山历练,大约也是为了躲我罢了,这许多年来,我得空就一直找,一直找,却始终找不到你,你可知我心里有多慌张?我担心你被尊使藏起来了,再也找不着了。.Com凤歌儿,你说,我不过是倾慕你罢了,又何以至此呢?”
    一弯新月如钩,静静地挂在天边,已经过了丑时,可远处陵水河的下游依旧是灯市如昼,凡人们一年一度的七夕狂欢夜还在继续,笑声歌声从远处传来时被夜风吹得飘飘渺渺,心里不知怎地突然伤感起来,这些年与老和尚杖挑明月,衣染烟霞,踏遍千山万水,虽然纵情恣意,可终究不过都是过客罢了,不是不觉着孤寂的。难得有这么一个人肯长长久久地惦着我,心里终于还是有些感动了。
    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三皇子,你叫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呢?你是极好的,可我,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帝澔的脸色一分一分地惨淡下去,他颓然一笑:“我知道。可这许多年,你还是放不下么?”我心头突然一痛,还放不下么?我已经有多久,没有想起那道清俊挺拔的身影了呢?是我刻意遗忘,还是,其实我已经放下了呢?
    正在心神恍惚间,帝澔却叹道:“凤歌儿,你头一次对我这般坦白呢!直接一些也好,莫要令我总是猜来猜去。——他与你再无可能了,你还要一直一直地等下去么?为何不试着放过自己呢?”
    见我沉默不语,他轻叹一声,拨开面前柔软的柳枝,望着夜空中璀璨光华的银河幽幽道:“凤歌儿,今日是人间的七夕夜,凡人都道这一夜天庭的七公主会与那凡人情郎牛郎在银河边相会,故而在此夜设灯会、向天女乞巧,庆贺他们一年一度的重逢,可谁又知道,这一夜是七皇姐一年之中最痛苦的一夜呢?当年就在这七夕之夜,祖母强行拆散了七皇姐与那牛郎,一道普普通通的天雷便将他的**凡躯劈成焦炭,全靠七皇姐给他的一块定情神玉护着才不致灰飞烟灭。为了求祖母让爱人的一点魂魄重入轮回,七皇姐忍痛答应立即下嫁北天星君,且发下毒誓,永不入凡间。”
    我心头剧震,人人都道七公主容色绝美,乃是天帝最宠爱的女儿,可四千年前嫁与北天星君后她便隐匿深宫,是以像我这般极少出入天界的,从未有机会见过她。我只隐约听说她此前爱上个凡人,后二人被王母娘娘拆散,却不知这其中有这么惨烈的过往。
    “七皇姐与我年纪相当,自小我们感情极是要好,故而她的事我全都知晓,但她触怒了祖母所能容忍的底线,我几番为她求情也没能帮得上她,只能按照她的心愿,做她在凡间的眼睛,将牛郎次次轮回后的情形告诉她。掌管凡人生死簿的阎王爷私下得了我与七皇姐的授意,令那牛郎的轮回转世世世安逸富足,只是他奈何桥上所饮的孟婆汤,比旁人的分量格外重些。”
    “重入轮回后,他果然将他们之前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世世娶妻生子,逍遥快活。可怜我那七皇姐,自打成亲之后就没有真心笑过,我不忍心告诉她那男子彻底遗忘了她以后依旧活得十分幸福,可每次她都流着泪央求我说下去:‘澔儿,你告诉我吧,我还爱着他,可已经只能回忆起他的大概轮廓了。我真怕到最后,只记得自己爱过这么一个人,却再也记不起他的模样。’”
    爱人已经面目全非,记忆中再无一丝她的影子,可她却永生永世地记得他,在深宫中日复一日地怀念那段短暂的快乐时光,那是比凌迟更痛的惩罚。他原本只是她的一段情劫,最终却成了她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牛郎的遗忘成了一种福分,而七皇姐这样一直一直,永永远远地记得他,才是最痛苦的事。我们做神仙的,活得太长未必是件幸事,凡人还可以换一副皮囊重新来过,我们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他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我:“凤歌儿,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还想再争取一次,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放过自己吧,你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生命要度过,为什么不试着让自己开心一些?”
    我泪流满面,不知是为天庭里锁在深宫靠回忆活着的七公主,还是为自己茫然无依的感情。这十年来,我背井离乡,风餐露宿,那道清俊挺拔的身影成了不能触碰的记忆,一想起便是苦涩难当,可我却从未像此时这样失态过。我未曾想到,在这个凡间最浪漫的七夕之夜,却是这个我曾经避之不及的男子,他的一席话击中了我的内心,让我瞬间泪飞如雨。
    凤歌儿,你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生命,为什么,不试着让自己开心一些?心尖上那道隐秘的伤口,又会不会有愈合的那一天?
    帝澔慌了神,急急地抬手,似乎想要为我拭泪:“不要哭,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逼你。”我的泪流得更急,想要摇头,却又觉得不妥,只得扭头胡乱地抹泪。
    他的手悬在半空,终究是轻轻地放下,一声叹息似有若无:“我不该这般逼你,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彼时我泪眼朦胧,满心伤感,是以并未去仔细咀嚼这番话。恍惚中似乎有人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可当我终于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抬起头来,面前的帝澔却已经不见了,就像他的出现一般突兀。
    那时我哪里晓得,他必须在启明星亮起前赶回天界点兵出征,故而离开得甚是匆匆。当时我只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看着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叹了一回此人城府极深又神出鬼没,实在难以琢磨。
    东方的天空有一粒星子在闪着明亮的光泽,那是启明星,预示着黎明就快到来了,我怏怏地坐在柳树下的一块青石上,看东边的天空一点一点地变亮,心里空荡荡的,迷茫又无助。
    晓风残月,杨柳依依,清晨的空气中有露水和青草的清香。我终于站起身来,拍拍裙上的草屑,沉默地往回走。河边的灯会早已散去,徒留满树残灯,景象看起来有些曲终人散的凄凉。经历了昨夜的狂欢,今日这丰陵城里的人们怕是要起得晚一些,晨光已微露,可城里的青石街道上却行人寥寥,几乎所有的店铺都紧闭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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