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道德的罗曼史

然后，
    然后母亲出院了，我的重心终于放回自己的事业上，
    然后，
    然后我们都顺利毕业了。
    婷婷如愿以偿在毕业前结婚。
    婚礼是在x省最顶级酒店里举行的，中规中矩的流程，中规中矩的排场，却也绝不失体面。
    虽然胖胖他父亲是艰苦朴素的化身，但毕竟是中国人，自己儿子的婚礼不会真用馒头小菜招呼来宾。
    那天婷婷一袭象牙白婚纱，钻光熠熠中笑靥如花从旋转楼梯款款走下。
    胖胖开奔驰从T台另一头驶入，打开车门的他一身定制白色西服，配上银色丝带领结，倒也颇有几分成熟稳重的样子。
    巨幅荧屏上切换着新人相识到相恋的一幕幕，自习室的并肩学习，食堂手抓饼的互相喂食，骑单车穿过校园林荫大道，操场晨练时的互相追逐，新娘为新郎洗鞋，新郎扬起纷飞泡沫逗弄她羞涩的脸。
    看起来真是水晶般纯粹美好的校园恋情啊。
    怎不让人心生羡慕。
    那天班上同学差不多都去了，平日里大家都嘲笑婷婷跟了个胖子，还是个窝边最怂的胖子，
    但当看到男方来宾一个个不凡的派头，看到婷婷无名指上Tiffany浓炽璀璨的光芒，想到她将彻底摆脱苦逼的工作生涯，想到她和一毕业就和胖胖开始为期一年的环球旅行。
    眼神自然不会是三月前的模样。
    我祝福婷婷。
    风月场是婷婷千挑万选的战场，而她也算的上是个智勇双全的战士，有着愈战愈勇的顽强意志，及时调整战略的机动性，还有准确预判敌情的先见。如今她终于抢滩成功，无限风光也是她自己争取得来，
    当然这场战役还远未结束，
    绚光T台尽头，一个中年妇女正冷眼看着这个即将成为她儿媳的女人，
    这个儿媳也算白皙漂亮，但绝不是她想象中儿媳的样子，
    光是婷婷三个月的身孕，就让受惯红色教育的她觉得刺眼。
    虽然也是这三个月的身孕，击溃她最后的阻拦。
    婷婷的居心叵测已经暴露无遗，日后等待她的还会有一轮一轮的攻击，
    但婷婷既然是个聪明的女人，我只好奇她会如何赢掉剩下的战役。
    婚礼那天菲儿也来了，红色宝马换成黑色路虎，她说最近流行娇小的女人开高大的SUV，特性感。
    我问她什么时候买的。
    菲儿说这是他父亲出事前送她的生日礼物，不过那时她刚拿证还不敢开大车。
    有句话是百足之蛇，死而不僵，我想我之前很多担心是多余了。
    我问菲儿毕业后有何打算。
    她说一开始很抗拒接手家族企业，但我之前的话给了她信心。她决定先跟着市场经理做，学习一段时间后再接手，
    这句话我听着似曾相识，想起来这就是那天电话里，她说她父亲给我安排的职务。
    或许一开始就是她父亲给她的安排吧，
    菲儿很多话其实很好懂，她毕竟是个简单的人，还不懂太多复杂的掩饰，只是以前的我太习惯沉浸于某些童话的美好，执意不愿看透。
    散席时，菲儿声音充满憧憬的对我说：那个奢侈品小镇到了进春装的时候，市场经理让她下个月会去意大利采购，她不想让小镇那些猪脑员工陪，问我要不要同去。
    我生平第一次拒绝她：
    我说，
    “我最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
    我确实有重要事情要忙。
    那段消沉的日子耗费我太多时间，如今我又恢复不浪费分秒的努力状态，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更亮光环，而是为了我自己的事业。
    当然，菲儿一个月后没有去意大利，而是去了澳大利亚陪她妈旅游。
    说来说去也到了交代自己结局的时刻，
    其实总认为生命是一个又一个的转折点，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结局，今日的荣耀，挡不住着明日的突变，此刻的沉寂，或许是在积蓄下一步的爆发，起起落落几个回合后，毕业的我终于选择了自己的去路，
    也是这条路，让我三年间失去身边所有人的理解。
    我进了一家名字土得掉渣让人难以启齿的小公司工作，很凑巧的，合同上的起薪也是一千五。
    从未向任何人解释过我的真实野心。
    此翻起落之后，我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做到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只问自己心意
    小时候我看过一个野天鹅的童话，并不是最喜欢的童话，只是看过一遍有些残余的印象，在那段工作加潜伏的日子里，这个童话却异常清晰不断浮现于脑海：
    公主艾丽莎的哥哥们被恶毒的皇后诅咒了，变成十一只野天鹅，为了拯救哥哥让他们变回人形，艾丽莎按照巫婆的指示，每日采取荨麻织成长袖披甲，代价是这段时间她不能说话，每说一个字，她的哥哥心脏就会被刺上一刀。
    后来某日一个国王打猎时看上了艾丽莎，娶她为妻。这样就有小人弹劾这个新皇后，说她是巫婆，因为她每天都去巫婆聚集的地方采荨麻。
    国王跟踪艾丽莎发现果然如此，无奈之下只能接受众人对巫婆的处决，第二日用通红的火将艾丽莎烧死。
    监狱里，刑场上，即使是坐在即将燃起的火堆上，艾丽莎只是沉默的做一件事情，用她已经被荨麻磨得水泡丛生的手指继续编织披甲。
    侩子手抓住她的手，众人涌向她要将她织好的披甲撕烂。
    这时十一只天鹅扇动巨大的翅膀降临保护他们的妹妹，艾丽莎将编织好的十一件披甲抛向半空，十一只天鹅纷纷化为美貌的王子。
    艾丽莎这时才开口：
    “我是无罪的。”
    柴火堆上的木头长出新枝，生出芬芳的玫瑰，众人不禁在她面前弯下腰，似乎是在面对一位圣徒。
    安徒生的童话是写给成人看的。
    小时候看的是公主王子美丽的泡沫，长大了，看到却是美丽泡沫背后的诸般坚持和隐忍。
    三年在小公司的潜伏，
    继而是三年为自己的打拼，
    二十八岁那年我终于看到自己帝国的雏形，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终于开口坦然对父亲说：
    别老催我找正经工作，我其实一直都在创业。
    六年来一直没有时间考虑感情，很多东西似乎都冻结在某个无雪的冬季，
    遗忘在某个美好的年华。
    如今的我满心满脑只有自己的事业，
    会很拼很拼的工作，
    激励员工永远最常用的办法是月底双薪，
    会让他们把所有工作目视化，
    散会的时候习惯指节扣桌，
    困得时候让助理十分钟以后叫我，
    压力大的时候会到机场搭下一趟去海边的航班，
    无聊时会自己跟自己下国际象棋，
    会喜欢半夜叫pizza，
    橱柜里永远有一瓶未完的干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