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桃花开

这些年一直久居天宫，有道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光阴荏苒，几度春秋，时间的跨度让很多记忆变得模糊，护城河的流水，帝都内的十里酒香，东市鳞次栉比的商铺，都随着历史淹没了，沉寂了，从我的眼前溜走了。依稀还记得那个城墙边的秋千架，如今秋千不复现，城墙也坍圮了，原来时间，真的有种魔力，一切的一切都能在它的张力下灰飞烟灭。
    “沁訫，很多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那些人，那些事，早已在轮回中辗转，或许他们在三生石畔徘徊，在忘川河中挣扎，在孟婆的威逼利诱下还是不肯喝下那忘尘之水，即使这样，也是徒劳。记忆这种东西，只配占有一世，若是强求，便是太贪心了。”小鱼爱怜地摸着我的青丝，看我的眼神像极了哥哥。
    “恩，知道了。我只是随便看看。记忆真的只能拥有一世，那为什么我们看很多东西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世记忆一世人，那些前世今生的过往，何必那么执着呢？”小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怜惜。
    “哦，知道了。”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每次小鱼一本正经的时候我就有些害怕，因为那是不该属于他的沉重。
    一路走来，卖糖葫芦的，卖小点心的，卖花灯的，卖绣包针线的，一个个沿街叫卖，吆喝之声一浪高过一浪，让拥挤嘈杂的小巷充满着生机和活力，心中的不悦顿时一扫而空。
    “哎，要不是那个早夭的预言，我倒是宁愿在这里享受人间烟火。”
    “不怕频繁的战争硝烟，不怕随时的颠沛流离，不怕凡人不可抗拒的生老病死吗？”小鱼对我的话题来了兴趣，一连串地发问。
    “我宁愿在尘世享受百年不到岁月，也不愿在天界守着一个不死不灭的灵魂。蜉蝣朝生暮死，它又何尝遗憾过。我要的真的不多，一所不大的房子，依山傍水；一个陪伴我的家人，呵护备至，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起看浮云的游动，一起赏落英的缤纷，一起相守共百年，不离不弃，仅此而已。战争硝烟，颠沛流离，生老病死，于我，真的就如那浮云。”
    “你，你真的这么想？”
    “恩，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哥哥，就觉得人的生命太短暂了，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因为记忆不能轮回，我怕下一世我会找不到他，那该多么遗憾啊。”
    良久，小鱼都没有说话。
    “小鱼，你心底肯定很瞧不起我这卑微的愿望吧？”我主动打破了这沉默。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想，是否将来能有个人抚平你内心的忧伤。”
    “我，我，你……”就这样一直我，我，你，你的，我硬是说不出个重点，不得不承认，小鱼的确是个擅于察言观色的人，我如此细心地掩藏起来的悲伤还是在他的注视下无处遁形。
    “好了，回家吧，天色已深，再不回去，你我孤男寡女的，也不好交代。”
    遥望星际，皎洁的月光让四周的群星黯然失色，多少个夜晚，我就是伴着月光入眠的，我害怕黑夜，黑夜让我产生无数联想，那些梦靥总是在梦里与我形影不离，梦里有个人在不停地跑，看不清容貌，但直觉告诉我他对我很重要。我追逐着他，每次在快要追到的时候他便抛给我一句‘过去的岁月本就追不回来，你又何苦执着？’接着，我的梦就醒了。
    这轮月光，看透了多少世事浮沉，看遍了多少人世沧桑，但可曾看穿自己？
    “喂，桃子仙，你再不走莫不是想和我共度良宵？”
    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即便这样，人家只会说天界大名鼎鼎，德高望重的鲛神自制力低下，不甘寂寞，趁着月黑风高夜，欲对倾国倾城的箫神行不轨之事，倒时怕你连你那渐章宫都无颜待下去了吧？”
    “此话言之有理，但有一处需要斟酌一下。”小鱼用手撑着下巴，做出一副冥思苦想之态。
    “哪一处？”
    小鱼坏坏地一笑，“把那个倾国倾城去掉，这话就无懈可击了。”
    “你，你是死鱼，懒鱼，臭鱼，放在集市上都无人问津的丑鱼，扔在海里都会被同类欺负死的蠢鱼，我是本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才好心地教化与你，却不想你还真正是条冥顽不灵的傻瓜鱼。”我被他激得恼羞成怒，怒不择言，一口气说了如上云云，发泄完了便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小鱼的唇枪舌剑。
    “桃子仙口下的小鱼还真是千姿百态啊，恩，已经说得面面俱到了，想不到桃子仙你对我的观察如此细致入微，让我很是感动。”
    我头也不回地踏上那片云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他，我也是哑口无言了，真不知道这个小鱼是不是真的脾气好到如斯地步。
    “沁訫，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这个声音很低，低的我甚至以为我只是我纯粹的幻听，不过我也确实没有看到小鱼的嘴有动过。
    小鱼把我送到了倾心殿，在殿门口遇到了哥哥，两人免不了又寒暄了几句，我无意听下去，径直回了寝殿，这人间一日游还真是累了，倒在床上和衣便沉沉睡去。
    半寐半醒中，一只温暖的手扶上了我的额头，恍惚中有人一直在低声叫唤着：“怜儿，怜儿，这一世定要好好的活着啊，哥哥会永远守着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