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桃花开

“我去人界是有正事，你要跟去作甚？”小鱼冲我翻着他好看的鱼眼。
    “非也，非也，我有说要跟你同往吗？”
    “那你就好好待在建章宫里，如今比不得往日，天界结界衰弱，魔界的妖灵蠢蠢欲动，人界已是不安全的了！”小鱼一脸的语重心长。
    “如此说来，那我更要去了。我们身为神明，怎么能在这种时刻弃他们于不顾呢？”我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那边不安全。”
    “你会让我不安全？”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跟我一块走！”
    “快走啦，走啦……”
    我们找了家酒肆坐着，我用筷子敲着碗边，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小鱼则闭着眼睛，看似假寐，实则调动了他一切的感官。哎，到底是年纪大的人了，有点疑神疑鬼的。
    “店家，我们要的面好了没？”我百无聊赖地问着。
    “好了，这就给您送来！”
    碗里的面条根根细得能用来穿针，厨子很用心地用胡萝卜雕出了两朵花的形状。世人没有见过桃花，但从佛经中或多或少地知道些，便将这面取名为桃花面，有招吉避祸的意思在里面。这面好是好，但里面的青菜我不喜欢，菜叶也就算了，偏这青菜瘦的可怜只看到菜根。
    “那，你多吃点，待会好办正事！”我从碗里把菜根一一挑出来，放到小鱼的碗里。
    “你不要吃才给我的吧？”
    “胡扯！”
    “我记得上一次你吃这东西的时候，最后碗底也剩了一大堆菜根来着。”小鱼用左手撑着下巴，头往上微微仰着，一副冥思苦想的神态。
    “有吗？”
    他没理我，夹着菜根优雅地咀嚼，见他这样，我夹得更加地勤快。
    “对了，你来这里办什么正事啊？”
    “设结界。”
    “哦，几重？”
    “七重！”
    “什么，陛下让你这么做的？”我停了箸，双手猛拍桌面，腿也很是配合地跺了一下。
    “自然。”小鱼吃着他的面，说得云淡风轻。
    “你想死的话也换个死法！”我把他的碗推到一边，他有点讶异我的举动。
    “我还想陪在你身边看你动不动就恼羞成怒的模样，如何舍得先你而去。”我的下巴被他用手微微抬着，刚好可以与他平视。他的眼神有点涣散，有种类似叫做含情脉脉的东西在那里流转，我的脸开始发烫了。
    “没事就好。”
    幽静的山谷，没有一丝人气。
    “我要开始了。”
    “恩，我等你！”
    “会很久。”
    “没事。”
    然后我们相视一笑。
    小鱼在长满青草的地面上盘膝而坐，庄严而神圣地念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我想到哥哥以前与我说过鲛神德行布于四海，当时在心底偷笑。
    哎，原来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想着想着，天都黑了，星星出来了，月亮也出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了一群萤火虫，绕着小鱼螺旋式飞舞，山谷里黑黑的，只有被萤火照亮的小鱼的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喵，喵。”两声猫的叫声在这个空旷的山谷里发出空茫的回声。一个肉肉的小球蹭了两下，扑到了我的怀里。
    我往怀里看了看这个不速之客，是一只纯白色的猫儿，此时它正一丝不苟地舔着它的尾巴玩，它太胖了，稍微活动一下就受不了了似的在我怀里打起盹来。我笑笑地捏了捏它的猫脸，它不舒服地睁开那双乌黑的眸子看我，接着又耷拉着耳朵又要睡去。
    “我最喜欢吃猫肉了！”我提着它的尾巴吓唬它。哪知那猫似乎是听懂了，把背躬了起来，防备地看着我。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睡吧。”柔柔地摸着它的背，帮它把毛顺了顺。
    “喵。”猫儿打了个哈欠，这次真的是安心地睡去了。
    我抱着猫儿，等待着从萤火中向我走来的小鱼。
    这七重都是水结界，在空气中我可以越来越浓地感觉到海藻的气息，还混着些阳光的温暖的味道。这是他的气息，是他独有的味道。
    “哪来的猫儿？”他走过来了。
    “刚刚拣的，漂亮吧？”我献宝似的把猫从怀里递给他，想让他抱抱，怀里的猫儿不舒服地动了动。“算了算了，还是我抱着吧，别把它吵醒了。”
    “真是只漂亮的猫儿。”小鱼在猫儿的耳朵上捏了捏。
    “对了，你还好吗？”
    “你看我像是不好的样子吗？”
    我猛地推了他一把，他往后退了几步，定了定，要死要活地喊道：“疼死了疼死了，你是要弑神吗？”
    我笑，“你又装，我用了几分力道自己岂会不知？”
    “桃子仙，这边景致不错，不如在这里住上几日可好？”
    “好！”
    我们席地而坐，怀里的猫儿已经发出了呼呼声，夜晚的风还是寒的，我把猫儿往怀里又紧了紧，用袖子帮它挡了挡。
    “天上的星星闪闪烁烁，那是神仙打着灯笼过；天上的月亮弯弯圆圆，那是情人心里上的锁……”我摇着猫儿，哼唱着花莲夫人唱与我听的童谣。
    “星星不是夜君手中的棋子吗？怎么到你这里就成灯笼了？”
    “是棋子还是灯笼有那么重要吗？”
    “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对了，你相信有情锁这样的东西吗？”
    “情到深处，如何能锁住？你真是枉活了那么多年，尽说些稚子之言。”我鄙视地瞥了瞥他。
    “桃子仙，你怎么不唤我空弦哥哥了？”小鱼问得一脸认真。
    我扑哧笑了出来：“空弦哥哥？我何时这样叫过你！”
    “年纪大了，是我记错了。”
    我的眼皮开始打架，倦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小鱼温柔地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我枕着他的肩，安心地睡去，如同怀里的猫儿一样。
    “她若不曾爱你，会带着我的记忆依恋于你；她若爱上你，便会忘记我曾经对你的呼唤，对你的思念。锁情，要是真那么管用，世间又何来如许痴男怨女？空弦哥哥，自从我认识你以后，我就喜欢自己骗自己了……”小鱼回想起那天月老说的话，再看看那个自己肩上枕着的人，觉得特别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