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桃花开

小鱼拉着我的手，我们并肩走在天界的浮云上。浮云里有音乐流动的声音，各处的殿宇依然金光灿灿，神仙们自得其乐地忙活着，没有一点受到魔界影响的样子，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姑娘，你无故走了几日也不知会我一声？”桃彦从倾心殿里冷不丁地迎了出来。
    “我不在不是更好，你大可放心地去和了然你侬我侬。”我打趣她。
    “你不在的这几日，我很担心。”桃彦把脸板了下来。
    “对不起，下次再也不这样了。说来也不能怪我，都是那死鱼说什么没有必要。”我欲伸手指小鱼，那厮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得没影了。
    “鲛神上殿刚刚走了。”桃彦提醒我。
    “知道了。”心里有点闷闷的不舒服，死鱼，要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好久不曾见哥哥来过，我去看看他。”
    “殿君事务繁忙，姑娘还是不要打扰得好。”不愧是哥哥找来的人，贴心得很。
    “不会，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的。”
    “哥哥”，我推开门，却见房中不止一个人。
    “沁訫，你不是该在建章宫吗？”哥哥口中的惊愕明显大于惊喜，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一个身穿黑衣的小老头双腿交叉着倚在长登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哥哥，满眼的不屑与挑衅。他那长长的白色胡子看着很是眼熟，容我想想，他是谁呢？
    “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我用冷脸对着老头不善的笑靥，我记起来了，他就是上次责备我动用了他的灵石的邪神。
    “我又不是不请自来的。”老头的口吻像极了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媳妇，这么酸酸的语调从他口中说不来还真是怪可笑的。
    “难不成你还是被请来的？”
    “对啊，你哥哥可是专门请我来的呢！”老头满意地看着我，又用嘴撇撇哥哥。
    “邪神，既然事已谈完，那就请回吧。”哥哥下着逐客令，语气却是相当的谦卑。小时候，哥哥常说：我们不求天，不求地，我们只靠自己，打从有记忆起，我就不记得哥哥有过低声下气的时候，今天，他是怎么了？
    “走就走，我还不稀罕在这里久待呢！小妹妹，有空的话我去找你玩玩可好？”老头朝我笑的一脸贼兮兮的。
    “我不要。”斩钉截铁的回答让老头眼中划过一丝失落，我用余光看到哥哥长长地舒了口气。
    “那好吧，不过人生何处不相逢呢？种了因，必得果，你以为逃的掉吗？”老头意味深长地说着，说完化作了一团白雾，渐渐地，便消散了。
    哥哥上前紧紧地抱着我，很紧很紧，仿佛这一刻就是生离死别，这样的反应，也太不寻常了。
    “哥哥，那邪神……”
    “沁訫啊，哥哥今天累了，你先回去吧。”似是有意无意地打断我的问话。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可能他真的只是累的吧，我心里尽管很是不安，但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那哥哥好生休息，不要把自己累坏了。”
    我不动声色地走出去，轻轻掩上了门。祈元殿的结界很弱，弱到几乎没有。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连个守门的仙童都不曾见到，从刚刚的情况来看，显然是哥哥预先将他们支走了。那个邪神，到底和哥哥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跟着我干嘛？”出了门我就一直感到一团白气一直尾随着我。
    “仙子难道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你愿意说的话自然会说，我可不做强人所难的事！”
    “说与不说，全在仙子的一念之间，我说过，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打探消息也不例外。”看样子，小老头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什么时候都不会吃亏。
    “我考虑考虑。”说是考虑，心里实际上已经默认同意了。
    老头会意，“那去你的倾心殿说，此处不是很方便。”
    我把桃彦打发了出去，扣上了殿门，检查所有的门窗是否关好，用自己的灵力加固了殿内的结界，当我做着这些琐碎的时候，小老头正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地吃着果盘里的葡萄，时不时还啧啧赞叹几句。做完了这一切，我捡了张老头对面的位子坐下。
    “又不是干什么坏事，干嘛这么紧张？”
    “拜托，你是邪神好不好，万一被哪个上神看到了要把你收了去，我要的消息不就听不完整了？”
    “上神，上神有什么了不起，我又不是没当过。”他的嘴还是一刻不离葡萄。
    “你当过？”
    “好汉不提当年勇，说正紧的，仙子你想知道些什么消息？”老头正色道。
    “我哥哥今天找你做什么了，还有我是怎么回来的。”
    “就两样？”
    “恩，暂时就两样。”
    “我喜欢你的暂时，呵呵，仙子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想来堂堂邪神也不会漫天要价吧。”
    “我想要你一部分的记忆，你愿意给吗？”
    “一部分？”
    “恩，我不全部拿走。”
    “不行，绝对不行。”那些关于小鱼的记忆，哥哥的记忆很多很多，我不愿意失去。
    “我猜你也会这样说。”老头做出一副先知先觉的模样。
    “你猜到了还好意思拿出来说？我看，不如这样，”我眼光瞄向桌上的葡萄，略带讨好地道：“这些葡萄也是仙果，六百年才结那么一次果，有道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邪神绝对不会吃白食的，是吧？”
    “你反应倒是快。”老头和煦地笑笑，一脸的慈祥，“说给你听听倒也无妨，只是下不为例，只此一次！”说完，又夹起一颗葡萄。
    “先说说你哥哥为什么会请我来好了。其实这本不用我说，明眼人猜猜也就知道了，偏偏你这么不开窍。上一次，仙子你妄用了我的忆灵石，该收的回报还未曾拿到，你哥哥怕我为难与你，想拿他自己的音律天赋跟我做交换，本仙不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那我又是怎么复生的？”我咬牙切齿地说，在我凌厉的眼神下，小老头怔了怔。
    “你怎么复生的？自然又是你哥哥前来求我的啊！”老头说得一脸人畜无害，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他。
    “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代价不小吧？”我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交换嘛，当然得遵循等价的原则。”
    “你把哥哥怎么样了？你向他要什么了？你说啊！”我揪着老头的衣襟，向他歇斯底里的大吼，老头任我揪着他，一点也没反抗，平静地看着我。
    “不可说，不可说。”他摇了摇头，有点无奈，“老头我最擅长预测，仙子听我一句劝，好生在此待着吧，看你的面相，最近会丢失东西。”在这句不祥的预言里，老头携着那些葡萄，化作一团白烟，“仙子每次只需连喊三声邪神，我自会出现。”白烟散尽，什么都没留下。
    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安心地睡觉。哥哥为了我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脑子昏昏的，沉沉睡去……
    梦里又见小鱼，他还是那么的俊朗，那么的让人眼前一亮，只是眉角的戏谑不见了，嘴边的微笑更显真挚，他兀自站立在桃树下，折了一枝桃花，苦涩地说：“为什么唾手可得的幸福从此又要咫尺天涯？”掌中的桃花应声而散；梦里又见上元，他看起来更瘦了，眉间的颦蹙还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他弯腰和三角兽说着话：“什么叫可望而不可即，可一而不可再？错过了便是注定错过了。三角兽发出一声呜咽。梦里又见哥哥，哥哥的笑容宛若微风拂面，让我神清气爽，他接过我手中的箫，又吹奏了一曲《桃花映天》，原本哀而不伤的曲调变的凄凄切切，曲毕，哥哥的影像化为齑粉；梦里又见月老，一袭红色的衣衫还是那么的耀眼，他面无表情地对跪在地上的了然说：“情之为物，为师穷我一生也未能参详得透，如今厌倦了，再也不问这红尘之事了。”月老翩然离去，面上是难掩的哀伤。
    “别走，你们别走啊！”我十指紧紧抓住被子，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张开双眼，对上了哥哥宛如秋水般的眸子。
    “沁訫别怕，哥哥不走。”哥哥用帕子拭着我脸上的汗珠，擦的很轻柔，就像在擦一尊易碎的瓷器。
    “真的不走？”
    “恩，不走。”哥哥的眼神很是不舍。
    “你发誓？”我锲而不舍地纠缠。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伸手帮我压了压被角，看似无意地掠过我的头看向窗外。
    哥哥坐在身边，这让我心安，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待到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你最近会丢东西。”
    “你最近会丢东西。”
    “你最近会丢东西。”
    天空因着这句话而渐渐阴霾，既然要丢东西，那就好好地守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好了。可是那些身外之物从来都不是我所在意的，守在这里无非是守着一份安心罢了。
    画地为牢的日子总是无聊难耐的，我时不时地没话找话与桃彦说，不是我天生话多，我只怕静下来的时候自己又会胡思乱想，可是因为连着很多天了然都没有过来，桃彦的闷闷不乐的，任是我怎么舌灿莲花，她总是无动于衷。
    沉寂，让人害怕；
    静默，让人不安。
    一天的光阴，竟然可以如此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