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桃花开

月亮又升起来了，周而复始。
    今天是满月，还是人间的中秋节，团团圆圆，美美满满，该是多好。
    “嗒，嗒……”我用手摸了摸脸，居然下雨了。
    中秋节下雨，并非吉兆；
    未曾飘过雨的天界下雨了，并非吉兆；
    雨水打湿我的眼睛，顺着眼睛滑到口中，咸咸的，涩涩的，像是眼泪的味道。
    “邪神，邪神，邪神。”我换了三声，声音被心头的郁结压的很低。
    “什么事？”小老头出现地倒是快，不过他今天的神情很是肃穆，一反常态。
    “小鱼他现在好不好？”雨水中有海藻的气息，伴着阳光的味道。今天是满月，是小鱼一月之中灵力最弱的时光，我真害怕他出了什么事。
    “他好不好关我何事？”满不在乎的口气。
    “带我去，我要去看他，我要看他。”我不顾形象地大摇着邪神地衣袖，谁知他身子很是单薄，竟然有些支持不住。
    “你，不要去。”老头失了淡定从容。
    “放心，烦劳你的代价我还付得起。”我冷冷地说。
    “你一定要去？”
    “废话！”我坐立不安，急的在院子里直跺脚，桃彦一个劲地为我斟茶，可是下肚的仿佛不是茶，是酒，把心火燎得愈加旺盛。
    “那走吧，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找我了。”
    老头在前面飞，我紧随其后，总嫌他飞的不够快。
    冥海，这真的是冥海吗？眼泪奔如泉涌。
    浩瀚的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死灵，殷红的血液染得海水呈现出橙黄色，我看到奄奄一息的小鱼，强撑着站在半空中，另一半的海域被形形□□，奇形怪状的妖灵占据着，他们向小鱼嬉笑怒骂，将不可一世的神的尊严践踏在脚下，天庭的救兵还没赶到，小鱼为这捍卫冥海的战役，独自唱着独角戏。邪神将我变小藏在他的袖子里，不想让我看到这场杀戮，偏偏事与愿违。妖灵的前面赫然站着四只神态怪异，身体硕大的魔兽，他们也受了点伤，用舌头不断舔舐着溢出的鲜血，眼中的怒意更盛，凶神恶煞地盯着小鱼。
    “那是穷奇，混沌，饕餮，梼杌，想不到，四大魔兽全部出动了，看来是想魔界是抱着此战必胜的信念来的，鲛神，凶多吉少啊。”老头发出无奈的叹息：“可惜了，可惜了……”，我听着他的话语，忘记了哭泣，心像被狠狠剜去了一块。
    冲天的呐喊声从天空俯冲下来，天庭的救兵总算来了，只是你们不嫌来的太晚了吗？上元挡到了小鱼的面前，四魔兽看到了新鲜的面孔，兴奋了起来。妖灵们也开始蠢蠢欲动，眼神放肆地掠过这些自天而降的神兵，不屑地嚷嚷：“来啊，爷们好久没尝到神仙的血了，今儿个要开荤了！”厮杀声，咆哮声，响彻云霄，一贯静谧祥和的冥海一夜之间变成了阿修罗炼场。小鱼和上元交换了一下神色，上元在前抵御了四魔兽，我稍稍安下了心，小鱼，他是该歇歇了，原本以为小鱼会退到一旁观战，可是，不是的。他凌空越到了更高的天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冥海的金光大盛，那是一个金色的结界，水域中其他的生灵有了它的庇护，应该就能逃过此劫了。结界布好了，小鱼的双手无力地耷下，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筋疲力尽，哥哥曾经说：鲛神德行布于四海，今天我算是彻底领悟了，即使只剩了一口气，他也要护他的冥海周全！胸口的血，一点一点渗出了他的黑色袍子，他俯视着浑浊的海域，嘴角带着一丝安详，我闭上了眼睛，不敢想象他的痛苦。我亲眼看着这发生的一切，什么都无力阻止，邪神将我牢牢的按在袖中，让我做着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小鱼周身的光芒越来越弱，直至黯淡。
    魔兽们玩起了车轮战术，这让上元应接不暇，无休止地耗费着他的体力。
    “哥哥！”我看到了哥哥，我竟然看到了他，只是他此刻怪怪的，披头散发，双眼通红，疾步走向小鱼，哥哥一把揪过小鱼的衣襟，冷笑了两声，笑声弥漫在空气里，散作尖锐的冰凌，我摒出全身的灵力，想要挣脱邪神的禁锢，哥哥他要做什么？我看到哥哥的一只手上划出了一道亮丽的银光，银光由弱渐渐转强，小鱼面色苍白，没有丝毫反抗。哥哥的手横着一划，银光重重地劈向小鱼。
    “不要啊……”我挣脱了邪神，在老头诧异的目光下，义无反顾地扑向那道银辉，我感到有利刃穿透了我的脊背，粘稠的血液缓缓淌下，我无力地伸出手，摸着哥哥的脸庞，指尖的血迹染红了哥哥的脸，我挤出一个笑容：“是沁訫啊，哥哥不认识了？”哥哥眼中的红色渐渐退去，恢复了清明。
    “啊……”哥哥大吼了一声，流下两行血泪，吼声震天，掀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他两手摇着头，歪歪斜斜地御风飞去。
    “你怎么这么傻？”小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住了我，用自己的手背拭着我的血，不知疲倦。
    “因为，因为……”我的气息越来越弱，只言片语从口中说出来甚是艰难。我从袖中抽出一根红线，那根月老送给我作为见面礼的红线，我轻轻地把它系到小鱼的手腕上，打了一个死结，我的身体开始渐渐透明。
    我朝小鱼笑着，笑着；
    他也朝我笑着，笑着，笑着流下了一滴眼泪。
    那颗眼泪落到了小鱼的掌心，化做了一颗白色的珍珠。
    “你这样让我走得也不安心。”他强撑着将手心贴上我的背脊，一股热浪向背部袭来。
    “万物之灵，加诸我身
    父神在上，怜我心诚
    以灵肉为丹药，以心血修精神
    以不死的灵魂为指引，以苍天可见的忠诚为图腾
    将彼之痛苦导入我身，天地慈恩
    …………
    背上好暖，伤口也不疼了，可是心脏却在一点一点被凌迟，一点点地，割破血脉。他在施展他的治愈术，我们离得太近，我可以听到他不平稳的呼吸和汗珠从脸庞滑落的声音。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海藻的气息浓浓地氤氲在我们周围，没有了阳光的味道，混合着浓浓的血腥味。
    我回抱着他，他如释重负地倚着我，神态安详。
    月亮似是不愿见证此刻的无奈，悲伤地躲到了云层背后，再没有一丝光亮。
    厚厚的黑云翻滚涌动，让人窒息。忽然间，黑色幕布笼罩的大地之上开出了朵朵血色的花朵，花蕊像毒蛇的信子，妖冶地向我招手，带刺的花茎缓缓地，匍匐着前进。那是血色的曼珠沙华，嗅到死亡气息而来的曼珠沙华。
    美到极致，也残忍到极致。
    “这花真漂亮。”小鱼朝它们挥了挥手，其中的一些顺势攀上他的手腕。
    “胡说！”眼泪无声落下。
    “桃子仙，不要哭，我若死了，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等你，没什么的。”他故作轻松地一笑。
    “那我和你一起去那个地方可好？”
    “你若敢来，我只当不认识你。”他搂紧了我，吻向了我的眉心，他的嘴唇凉凉的，和我的心情一样。眉心的吻，最是怜惜的吻。
    “我的桃子仙。”接近到透明的手，隔着空气最后摸了摸我的脸，大颗大颗饱满的珍珠顺着他的脸落下，落到了海水里，落到了泥土里，也落到了我的心里。
    “我要睡了，不要吵。”那双眼睛合上。
    “天上的星星闪闪烁烁，那是神仙打着灯笼过；天上的月亮弯弯圆圆，那是情人心里上的锁……”我唱着曾经的歌谣，像哄着一个入睡的孩子，怕惊了他，也惊了我的梦……
    天空开始飘雪，
    一片，两片，三片……
    不计其数的雪花像蝴蝶的羽翼在暗夜中翩跹；
    飞舞着，旋转着，跳跃着，奋不顾生地飒飒而下，妄图掩盖这黑夜中蕴藏的罪孽；
    落入掌心，化水
    呵呵，蚍蜉之力，到底脆弱到不堪一击
    耳边的厮杀声依旧，点燃的战火又岂会偃息？
    太吵了，太吵了，
    小鱼，他们太闹了，我去叫他们安静一点，你在这里等我一会，一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