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桃花开

一大早的时候，猫儿提着一个大食盒一蹦一跳地朝我走来。猫儿还是很肥，提不得什么重物。老实说，像猫儿这种情况若不是有畅琴明里暗里地保护着，根本是无法在魔界生存下去的！
    “姐姐，快尝尝，这是新出炉的蒸糕。”猫儿从食盒里把东西拿出来放到桌面上，蒸糕的香味四溢出来，不多时整个屋子都是香香的味道。
    我笑着尝了一块，心中明白这小东西此来肯定是有所求。
    “姐姐，这拔丝青芒也好吃。”猫儿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恩，确实不错。”
    “姐姐今天好漂亮，比琴哥哥都漂亮。”
    我吃了一半的青芒噎在了喉中，这话看似平常，但却是猫儿对一个人最高的赞美了。在这小东西的眼中，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美得僭越它的琴哥哥的。
    “说吧，什么事？”
    猫儿有些扭捏起来，小声地道：“我想到下面去看小离比武。”
    猫儿所谓的下面就是指一般的魔族所居的那片地方，而我们的居所是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普通魔族抬头细看，只能看到烟笼雾罩的上面隐隐约约的有些楼宇，他们可能一辈子也没有看清它们的机会。
    “那就去看啊。”我说。
    “我们这里好高，我下不去。”
    “你可以让你那琴哥哥带你下去啊。”我无所谓地说。
    “琴哥哥才不屑下去看那种比试。”说这话的时候，猫儿的眼中也流露出对“那种比试”的不屑，呵呵，待在一起时间久了的两个人果然越发相似。
    “所以呢？”
    “姐姐，你去跟琴哥哥说你也想去看，没准我们就都能下去了。”猫儿一边朝我挤眉弄眼，一边拉着我的手，它的手肉肉的，摸着很舒服。它摸透了我的脾气，清楚的知道每当它做出这样的举动时，我总是不会拒绝的。
    “我尽力试试吧。”
    猫儿得到了我的承诺，不顾形象地朝食盒伸去它肥肥的爪子大快朵颐起来。
    饭后路过那片萱草地，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那些萱草开得很茂盛，黄的，红的，不高贵，不优雅，却开得很精神。萱草的香味不浓烈，淡淡的，就像是母亲的温柔，不明显却又无处不在。我生来就是没有母亲的，关于对母亲的感觉还是哥哥告诉我的。哥哥从不与我谈论父亲母亲的事，这件事是我们两人之间理所当然的禁忌。
    “姐姐，你怎么也来这里了？”猫儿慵懒的声音飘了出来。
    懒猫儿正把身子蜷缩在畅琴的怀里，眼睛似睁似闭。畅琴还是那身耀眼的正红色锦衣，斜倚着身板在我向他投去目光的时候回我一笑，颠倒众生。
    “路过而已。”我解释道。
    “明日是魔界小辈们的比试大会，仙子可要下去瞧个热闹？”畅琴细细地用一只手摸着另一只手的指节，漫不经心地问。
    猫儿原本半闭着的眼一下子睁得老大，不懈地冲我眨眼。
    “也好。”
    “我代小辈们谢过仙子的抬爱。”
    “你客气了。”
    在畅琴的面前，我总是觉得抬不起头来，内心隐隐约约地觉得欠了他什么。这种负罪感在每每我们遇到他的时候总是迫使我逃离，很奇怪，很微妙的感觉。
    猫儿整个晚上都很兴奋，拿着个镜子对着自己照啊照的。还不辞辛苦地把它的小衣箱拖到我的房间，一件一件地比划着，问我穿哪一身好看。它的这些衣服以前都没看它穿过，按理说，一只以原型出现的山猫精是不需要穿衣服的。
    “姐姐，这件红衣裳好看吗？”猫儿问。
    “挺好的，很合身。”
    “那是自然，这些都是我央琴哥哥替我弄的。”猫儿得意起来，又恋恋不舍地把衣裳脱了下来，换上了一件白色的。
    “怎么不穿刚刚那件了？”
    “只有琴哥哥才配穿红色。”
    “可是小离穿的也是正红色的衣服呢！”
    “哼，那只骚狐狸就爱臭美，不说他！”
    当猫儿终于心满意足地穿戴整齐后，天已经大亮了。今天应该是魔界一个重要的日子，锣鼓发出的震天的响声居然穿透了层层薄霭进入了我们的听觉范围。小离已经不在了，用猫儿的话说是抛弃它去独自出风头去了。
    “我看小离那孩子蛮好，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
    “以往历年的比试小离都不参加，他要不是想出风头，怎么偏偏今年就要参加了？”猫儿小心地摆弄它的衣服，向我解释。
    一直等到了下午，畅琴侍弄完他的萱草，才带着猫儿和我赶到了下面，猫儿有些不满，嘴巴翘的高高的。
    “小离最后才会出场，一早下来也没用。”畅琴拍了拍猫儿的头，不轻不重，分寸掌握得很好。
    畅琴走在那条青石板的路上，众妖纷纷往两边退避。他们把头埋得低低的，恭敬又谦卑。畅琴器宇轩昂地走在路中央，怀里的猫儿狐假虎威地露出高傲的神色。我没有随他们一起走，而是借道去看了看小鱼。
    途中老是听到妖灵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
    “你们说今年的比试谁会赢？”
    “那还用说，肯定还是那条蛇精。”
    “我看未必，听说今年离大人也要参加比试。”
    “什么，离大人也会来，你确定你说的是赤小离大人吗？”
    “那还有假，不然你觉得以我们的身份陛下会屈尊到下面来一趟吗？”
    “那倒是，以我看离大人十有八九就是下一任的陛下。”
    “你瞎说什么，陛下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子嗣，我看轮不到离大人。”
    “你别不信，那我问你，魔界那么多的人，凭什么离大人可以和陛下一样穿正红色的衣裳。这本就是一种象征，你真蠢，连这都不懂。”
    ……
    热闹是属于魔界众妖的，小小的寒月洞荒芜到冷清。
    我走到小鱼的身边，执起他的手，贴在颊边，笑道：“小鱼，隔了好久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你若是怪我了就支个声。”
    小鱼当然是无法回应我的。
    我又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你知道吗，现在是秋天了呢。从我们这边往外看，可以看到远远的青山如黛。山上有很多的果木，叶子正在缓缓地褪成金黄色，成熟的秋果重重地压弯了枝头。总是有嘴馋的飞鸟在树上啄食。天黑得越来越早了，但是不用担心，萤火虫会跟着我们的脚步为我们引路。还记得吗，曾有一次，我们一起坐在夜色中看飞舞的萤火。绿绿的，亮亮的，有点似建章宫的海藻。对了，上一次我去建章宫看了看，鲛人们都很想你，你要快点好起来才是。”
    屋外传来时断时续的兵器相碰撞的声音，参差不齐的叫好声，好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我继续和小鱼说着话：“小鱼，今天是魔界的比试会呢，外面很热闹。我本来是想去看看的，可是没有你在身边陪着看了也是无味。我每天会翻看很多的书，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永远这个样子，你会有好起来的一天。还有，小鱼，我想请求你一件事，不要再与畅琴为敌了，他也很可怜。你不说话就当是答应我了，好吗？那就这么说定了！小鱼，我要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要好好的，一定！”
    出了寒月洞，老远就看到圆台的中央，小离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淡定地微笑着。
    高高的看台上，猫儿的爪子张牙舞爪地挥动着，猫嘴咧得大大的，猫尾巴灵活地在空中打着圈。畅琴没什么表情，一个人从容的饮酒，然后点了点猫儿的头，道：“我们该走了。”
    小离在听到这句话后，迅速地单膝跪下，惶恐地道：“陛下不是说可以赐此次的获胜者一个心愿的吗？”
    “原来我们小离是冲着这个才参加的。”畅琴笑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吧，你想求什么？”
    “小离只求陛下让猫儿长大。”
    “我不要，不要，小离我讨厌你！”猫儿的声音很尖，刺耳地传播着。
    小离的脸色唰地一下子白了，双眼怨愤地朝猫儿扫去，猫儿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它不愿意，你说怎么好？”畅琴优雅地微笑，嘴角弯出很漂亮的曲线。
    “它不愿意，那，那就算了吧。”
    一眨眼的功夫，畅琴就抱着猫儿瞬移而去，连个影子都寻不到了。小离一下子全身扑倒在圆台上，双肩没有规律地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