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贝勒的马车

第16章


如何能不歉疚?那样多人的幸福与平静,全是被她彻底破坏的。
    她,如何还能继续下去?
    如何能继续让那样多曾相信过她、信赖过她的人至她的祈梦宫来,然后将一起隐私、忧虑与期待,全无条件的告知于她,然后再一一落至她义父的手中,成为他未来掌控所有人的把柄?
    如今孤单一人、举目无援的她,又该如何才能彻底脱离那不仁、不义,心有所图,并且这么多年来不断欺骗她、利用她来伤害了那样多人,甚至在最后连伴她多年、她最孺慕的梦族七长老都不放过的李东锦?
    对于那些曾因她而受伤害之人,她又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自己过去因天真与愚昧,而在不经意间铸下的错……
    小雪儿,做你该做的。
    小雪儿,做你想做的。
    小雪儿,答应长老爷爷、长老奶奶,要好好的、勇敢的,昂头挺胸的向前走。
    当泪已然流干,当所有不舍、悔恨、自责与悲恸将谭雪的身与心几乎磨蚀殆尽时,最终,那日日夜夜萦绕在她耳际,梦族七长老临别时的那些话语,带她走出了混沌。
    而当终于悟出他们说那番话时的苦心与期待时,谭雪的眼模糊了,但心却缓缓清明了。
    因为她终于明了,这一切,或许是上苍给她这最后一名梦族子民的试炼!
    而她,只要做她自己,只需无愧于心地按着她心底一直存在的声音去做,去反省,并不再犯相同的错误,至于结果,就交由上苍来决定了……
    *  *  *
    “你说什么?真的再也看不见任何梦兆了?”
    “是的,但就算仍看得见,我也希望你别再继续那样做了。”
    这日,望着前来探望她的李东锦那张比平常更骇人的怒颜,谭雪的心中是那样平静,完全感觉不到曾经存在过的任何畏惧。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李东锦会知晓她的力量已然丧失,但她的心已足够坚强,她的全身,盈满了梦族七长老与全梦族留给她的力量,所以,她再不会害怕与退缩。
    “放肆!”缓缓眯起眼,李东锦的下颚微微跳动着。
    “谭雪是放肆了,毕竟无论动机为何,你确实曾对我有过十三年的养育之恩……”
    望着李东锦眼底闪过的那阵熊熊怒火,谭雪说着说着,突然盈盈下跪,对他行了一个极其隆重的跪拜礼,而后缓缓站起身,眼眸澄净。
    “但在知晓一切后的今天,我再无法任乡愿、软弱、贪生怕死之心将我束缚,更无法让自己冷眼望着你做出如此天怒人怨、自伤伤人之事而不发一语,再去重蹈我梦族十三年前灭族的那场覆辙!”
    是的,就是这样,这就是谭雪心底的声音,纵使她早明白这个声音对李东锦而言将会是如何的刺耳,不值一哂,又是如何的不自量力、微不足道,但她无惧无畏。
    因为她本在十三年前便该绝去的这条命,上苍已多留她于世间十三年,所以,在她还能开口说话时,无论如何都必须为那些已无法再开口说话之人,说出他们心中最想说的话。
    因为她本在十三年前便该绝去的这条命,是梦族给予的,是梦族七长老保住的,所以,她能回报他们的,就是昂头挺胸,做她想做的,做她该做的,不再让自己这梦族的最后子民,继续保持那不该保持的沉默,延续他们的后悔。
    “你说我天怒人怨、自伤伤人?”听到谭雪的话后,李东锦的手缓缓握成了拳,“想咒我不得好死?”
    “谭雪没这个意思,谭雪只是希望你能迷途知返。”谭雪执着地说道。
    “好、好、好,好你个谭雪啊!”望着谭雪淡定从容的小脸,李东锦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狂肆,那样刺耳,笑得山林中的飞鸟都惊窜而出。
    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怒笑声,看着那古怪集结于上空一处并疾飞而来的惊鸟,一直远远站在观外的侍卫们有些骇然的面面相觑,完全不明了密林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就在这时,一名因好奇而抬头望着头顶那些飞鸟的侍卫,却发现在飞鸟之上,另有一片古怪的黑!
    “有刺客!快,保护国舅爷及祈梦姑娘。”
    黑衣凛凛,剑光闪烁。
    一群藏身于飞鸟后,手持长剑的黑衣蒙面人,在来人的叫囔声中,恍入无人之境的破天而来,直向李东锦与谭雪的所在位置而去。
    “没用的东西!”望着只不过区区几名刺客就让自己的手下那般惊骇,那样疲于应付,李东锦冷哼一声,丝毫不想理会。
    就在李东锦别过脸时,这群黑衣刺客的身后,蓦地纵出一名武功甚是高绝之人。
    他的身形迅如流星,手中双剑更快如闪电,一待横空出现后,便目标鲜明地朝李东锦直扑而来。
    望着那黑衣刺客绝顶的轻功,以及手中双剑的闪光指向之处,谭雪忍不住缓缓合上双眸。
    纵使明了李东锦罪大恶极,明了自己及世人对他是如何的恨之入骨,但她毕竟曾叫了他十三年“义父”……
    然而,未待谭雪眼眸彻底紧闭,她却发现自己的腰带蓦地被人一把提起,而后,身子更被人向前一推,那原本欲刺向李东锦的双剑剑刃,便那样硬生生地刺入了她的体内……
    “唔……”
    当剧痛蔓延至全身,当温热的鲜血缓缓地由伤口泌出,当口中的血丝沿着嘴角缓缓滴落,恍恍惚惚之中,谭雪听到李东锦的嗓音在她耳后缓缓响起——
    “愣着做什么?一个都别给我留!”
    “是!”
    “退!”
    “追!”
    像个破败娃娃般地被扔至地上,恍恍惚惚之中,谭雪听见一声长啸,而四周的声音,开始变得又远又深……
    “小西!”
    “是。”
    “再带一队人马跟上去,完事后一人回来,明白吗?”
    “小的明白。”
    身子,真的好痛好痛,但谭雪的心,却彻底解脱了。
    方才提起她的身子来当人肉挡箭牌,致使刺客失去突击之机,不得不立即撤退的,便是李东锦,让她在人世间多活了十三年,并教她终于知晓自己存在意义之人……
    “你不该背叛我。”当手下全追杀刺客而去后,李东锦终于缓缓望着躺在血泊中的谭雪。
    是吗?可她不觉得这是背叛呢!
    “像你这般已知晓太多秘密,却又没有任何理由存活在世上的人,能以这样的方式离世,也算便宜你了。”
    满眼黑雾笼罩中的谭雪,感觉着有人用手指轻测着自己的鼻息后,冷哼一声——
    “放火,不要留下任何东西。”
    “属下……明白。”
    身子,有些冷呢!
    不过,终于不再有任何亏欠了。
    终于可以让自己,用自己最原来的面目,清清白白,无愧于任何人的离开了。
    抱歉,那些曾经因她而死去、受伤害的人们。
    抱歉,那些曾经信赖过她却惨遭出卖的人们。
    永别了,那些曾经认识过她、爱过她、帮助过她的人、
    永别了,她的乱葬岗大学究,因她而被破坏掉他原本平静生活,她这一生最初,也是最后的挚爱……
第八章
    凄清的黑夜,一间静谧的木屋,一名坐在床沿,浑身飘着酒气的冷然男子,,一名躺在黑色被褥中,挣扎着想起身,容颜苍白的男子。
    “给我好好躺着!”坐在床沿旁,蔺寒衣一手轻扶着芮聿樊一边轻斥道。
    “你先前为了策划一切,已几乎不曾合过眼,再加上这些日子来更是不眠不休地照顾着雪姑娘,如今大势已定,雪姑娘的伤势更是日趋平稳,而我们兄弟也会帮忙照看着她,你就别再操任何心了。”
    “真的……没问题了吗……”芮聿樊不住轻咳问道。
    “你这小子是想一次挑战多少人的权威?”听到芮聿樊的话后,蔺寒衣缓缓眯起眼,“姑且不论你自己夜以继日沙盘推演了多久回,你也该明白曲姑娘避开要害下手的剑法是多么精准,小仇的布局、善后又是多么漂亮,孤泉的用药及医术更是不在话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抱歉……”叹了一口气,芮聿樊终于躺回床榻上。
    “永远不要对我们说抱歉!如果你真当我们是兄弟!”蔺寒衣的语气听似冷峻,但他为芮聿樊盖被的手却是那样的温柔。
    “不知为什么,这话,我总觉得好像从你嘴里听到好多遍了……”芮聿樊喃喃说道,而后唇角微微化开,与蔺寒衣相视而笑。
    “这些日子以来,纵使大家表面上对雪姑娘失踪之事,依然如李东锦那鬼贼事后故意放出的漂白风声般以逃婚论议,但他对雪姑娘的冷心狠毒,以及利用雪姑娘暗地搜罗宫中人隐私,并罗织罪名陷害多人等事由,经由小西,以及那名曾受过雪姑娘帮助而集体叛逃的侍卫私下披露出来后,已造成朝野的大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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