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贱人爱

    那浪里的银鱼劈波斩浪，摇摆而来。
    我跟在纪程昱身后，在仆人的带领下穿过泳池，形如阿飘。
    侧头，正巧那披荆斩棘拔得头筹的奥运冠军从水里蹿出，如同一条梭鱼，飞一般的出水上岸。甩着一身的水沫子，一把摘下泳镜，目露寒光，朝我走来。
    这厮不是那梁羽生，又能是谁。
    看他虎虎生风，寒光粼粼，朝我而来。一身的水沫子，光溜溜就一条泳裤。
    我老实不客气的将他上下一番打量，想象着当日他头顶五香牛肉粉丝的模样，顿时莞尔。不过这个笑刚浮上嘴角，立刻就被那偌大的泳池给吓住。
    哎呀，姐我今天不给力啊，不给力。
    看着寒风凌厉，扑面而来，想必是来寻仇，总不至于要跟我唠嗑寒暄话家常吧。
    没得办法，我凝神屏息，挂上一副如丧考妣的死样，俯首认错，认打认骂。
    且说这厮转眼就到我跟前，二话不说，伸手。
    我心颤一下，心想这变态别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打我吧？还别说，他真干得出来。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不知边上纪程昱什么表情，反正他愣是没插手，看来是要我认打。关键时刻，男人是一个也靠不住啊。
    岂料，我甘心认打，那手却只是落在我额头，将前面的刘海遮住。
    “叫一声我的名字。”梁姓禽兽喝道。
    我张嘴，干巴巴吐出三个字。
    “梁羽生。”
    他重重哼一声，放下手，退开一步，绞着手臂瞪我。
    隐约察觉到额头上有水滴滑下来，蜿蜒拖拽，弄得我浑身都养起来。我属猫的，最讨厌湿哒哒的感觉。
    那如毒蛇似的眼睛盯了一会，他再次伸出手，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句说道。
    “就是你。”
    我抿了抿嘴，点头哈腰。
    “是啊，就是我，梁少爷你记性真好，眼光真毒，什么都瞒不过你。”
    伏低做小让人不齿，不过强权之下没必要楞充强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想当年韩信也要受□之辱，方才住刘姓老流氓成事，自己也做了个名垂青史的宰相。我余婉卿算什么呢，能屈能伸，经打经摔，任劳任怨。
    梁羽生见我供认不讳，冷笑着用手指头点了点我。
    我们这儿唱戏，那一圈围在泳池边的莺红柳绿也早已经自动自发围观。落后的比赛者也纷纷从泳池里蹿出，一个个杵在梁羽生背后卖肉。
    身材都不错，模样也还行，可观赏性极强。
    只可惜，我知道，今天要被观赏的恐怕不是他们，而是我啊。
    不过姐姐我是有心理准备的，来什么都不怕。
    侧头看纪程昱一眼，他面无表情，眼神也都躲在眼镜片后面，什么都察觉不到。
    还用察觉，只怕他对这一出也是心知肚明。没办法，谁让咱们胳膊肘扭不过人家大腿呢。这年头，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我深吸一口气，认了。
    来吧，姓梁的，咱们今天就把帐都算了，两清。
    许是看到我眼中认命之色，那厮面露一个得意的冷笑，然后转身。他果然早有准备，也不知谁递出来一只水桶，里面晃晃荡荡不知道是什么。
    不会吧？泔水？咝。。。。。。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发憷。
    看不出这斯文禽兽还真豁得出去，有样学样，学下三滥还真快。
    他领着那水桶居高临下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微微摊手。
    来吧，你都拎得出泔水了，我难道还能临阵脱逃？你这点玩意，也不过是姐姐我玩剩下的，毫无创意。
    他见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哼哼一笑，翻手提起水桶，哗啦一下，就朝我泼来。
    哎哟我的妈呀，这感觉，老厉害咧。
    我闭着眼屏息，感觉那黏黏糊糊从头而下，一身湿哒哒的感觉别提多恶心了。
    还真是泔水，不过不是我以为的那种泔水，是属于梁家秘制杂烩鸡尾酒兑水。
    闻着着味，似乎有金酒，威士忌，果汁，嗬，好像还有冰淇淋和可乐。
    种类真多，五花八门。
    可惜了我今天刚换上的新衣服，这下犹如开了酱铺似的，五颜六色，一塌糊涂。
    用手背抹了抹眼皮上淌下来的污水，我眨巴几下眼睛，仰头看向梁禽兽。
    他拎着水桶，昂着下巴，那鼻孔看我，似乎还没完全消气。
    我抹掉脸颊上的污水，甩了甩手，上前一步，鞠躬。
    “梁少爷，上一次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女流之辈计较。”
    头顶上冷哼，冷笑，冷眼。
    我依然鞠躬低头，标准的小日本式90°，笔工笔正纹丝不动。
    我不怕输，不怕辱，不怕苦。我只怕。。。。。。只怕对方不消气。对手既然如此强大，斗不过，那只能认输，低贱卑微如泥，希望能好歹放一条生路给我。
    等了半晌也不见对方有所松动，我只得一咬牙一狠心，噗通跪地。
    “梁少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磕得重，膝盖那是货真价实的疼，疼得我眼冒泪花，嘴歪鼻斜。
    可再疼，也顶多是两团乌青而已，能比得上病床上的可可？
    这一回，终于等到对方轻飘飘懒洋洋一句话，其实只有一个字。
    “贱。”
    我晒然，好熟悉的形容词，一针见血，果然独到。
    我可不就是贱么，我要是不贱我还就不是余婉卿了。
    “走了。”梁羽生一声招呼，转身走人。
    于是泳池边呼啦啦一群顿时散去，而一直旁观的纪程昱则终于上来，伸手将我扶起。
    我心有不甘，把两只黏糊糊的手往他外套上一抹。
    他面无表情，不以为然。
    而带给我们带路的那个仆人也神情自若的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可笑，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我这一身的污秽哪儿来的？外星人泼我身上的？
    现在怎么办？我这幅样子，还能见人？
    难道这就是赔礼道歉？那是不是已经完成了，我直接可以回头走人？
    我瞥眼看向纪程昱。
    “我带了备用的衣服，在车里，我去拿。”纪程昱说道。
    他果然早有准备，切，我一个女人在前头受辱受难，男人却只会旁观，真是靠不住。
    “你去拿衣服吧。”我甩甩手。
    “那你。。。。。。”
    “我？没事，我就在这儿等你。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总不至于把我抓去炖了。就算炖了，我能有多少肉？去吧去吧。”我甩着一手的污水，满不在乎的催他。
    纪程昱深吸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身就走。
    我则看了看那跟木雕似的杵着的仆人，心想让他带我去洗手间收拾一下，可看对方那仿佛看不见我的样子，心里顿时了然。看来这一场鸿门宴还没结束，人家这是有心怠慢，做好了套耍我玩。
    行，姐我也是豁得出去的人，身心绝对抗得住。
    没事，我自己想办法。
    不就是弄脏了么，洗洗就好。眼前这么大一池碧水清清，不用多可惜。
    咧嘴一笑，我踢掉脚上的鞋子，一边朝泳池走一边开始脱衣。
    今天穿的是一身连衣裙，拉链在腰侧，一拽到底之后就跟金蝉脱壳似的能整个脱下，很方便。
    呵呵，其实我也是有备而来，以防不测。
    不光纪程昱带了换洗的衣服，其实我自己也带了。说实话，就算梁羽生这厮不泼我，我也准备来一个苦肉计自己泼自己一下。道歉么要有诚意，做戏做的真切，对方才能消气才能爽。
    我这般出力，实在是希望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可啊，你总说我贱，可知道这一次我真是为了你而贱。贱并不可怕，就怕你贱到如泥，对方也不肯放过你，那才要命。
    走到池边，闭眼，纵身一跳，入水。
    靠，资本主义真是太罪恶了。这池子里竟然TM是温水啊温水，太奢侈了，太罪恶了，太。。。。。。舒服了。
    难怪这一群春末初夏不怕冷的东西敢出来晒肉，原来暗中有这样的玄机。
    我真是，内牛满面，黯然神伤。
    如此烧钱，如此霸气，我老余家自愧不如。
    从水里钻出，狠狠抹一把脸，吐出一口水。
    好了，这下只当洗了个温水澡，全洗干净了。啊，内衣什么的，没事，姐我里面穿的本来就是泳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