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

第87章


  花无多观察了半天,喜道:“好像是,这么说我们有救了?!”
  唐夜点了点头。
  花无多笑道:“这么说果然有奇迹。”说这话时,她睨着唐夜的目光分明不怀好意。
  唐夜不理她。
  这洞穴中的水位十分奇怪,似乎另一边连着附近的江河湖泊,也有潮涨潮落,太阳尚未出来前,水位迅速上涨了几丈,距离洞口已经不远了,由于自己功力耗损太过厉害,花无多理所当然的让唐夜背着飞上了洞穴。
  后来又以昨天我背过你,今天换你背我为由,任由唐夜甩来甩去也八爪鱼似的不下来,最后唐夜不甩了,背着她走,不一会儿她便在他背上睡了过去,睡梦中她的身体仍旧瑟瑟发抖偶尔还会咳嗽。
  察觉她呼吸均匀,唐夜手指探向她的脉搏,片刻后蹙起了眉。她身上有着不正常的热度,她虽不说,他却能感觉得到。他背着她边走边注意四周是否有草药。
  花无多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醒来时,已身在一处干燥的小山洞中,身下铺着干草身上盖着唐夜的外衣,旁边还有燃烧的火堆。
  唐夜正在洞口熬制什么,见她醒来,便抬进来一个木碗,碗中飘着不知名的植物。花无多想起身,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只一动便不可遏制地咳了起来,唐夜将她扶坐起来,让她依靠在自己腿上,用粗制的木勺一口一口喂着她吃起了东西。
  不知唐夜喂了她些什么,只觉得又苦又涩很不好吃,却因为着实有些饿了也不便挑剔,见他这么正经的一口一口喂着自己,心里好似有十五个水桶,一会七上一会儿八下地令她坐立不安,想抬手接过木碗自己吃,却因手腕无力险些打翻了汤汁。不得已便任由他喂着自己。嘴边不小心流下的汤汁,他都细心地为她擦去,花无多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不小心竟将整碗东西吃了个精光。
  见她吃完,唐夜便扶着她躺下,只道:“你睡会。”
  花无多咳了咳,道:“我生病了么?”
  唐夜点了点头,道:“无碍。”
  “嗯。”花无多应了声,唐夜说无碍就应该没什么大事,现下只觉头昏脑胀。只想睡觉,一偏头,便又沉沉睡去。
  醒来时,感觉好了许多。
  此刻星星布满天空,山中夜色怡人,虽然身处山林,却因唐夜在火堆里放了一种不知名的草,而没有任何蛇虫鼠蚁靠近。唐夜抬过来一碗食物,她自己接过木碗吃了起来。木碗木勺均只有一个,唐夜吃东西用得也是这一套。原本尴尬,却因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还顾及那些细节,他二人此番能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追他们的杀手显然没有寻到此处,或许是唐夜使了什么手段。而今他毒发已过,便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夜色中,柴火燃烧噼啪作响,他靠坐在洞口,似在思虑什么,而洞里的花无多却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发起了呆。都说他无情无义,狠心绝情,杀人不眨眼,可他对自己似乎不是那样。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她又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已在另一处干燥的山洞中,这个山洞不深,却很干净,上有枯草想必也经他整理过。
  此刻,唐夜正在洞口火堆旁烤着野物。香喷喷的气味正是花无多醒来的理由。
  咽口水啊咽口水,花无多盯着火上烤得半熟的野鸡,目光再也移不开,她却不知道,因此刻未戴面具,她一脸苍白憔悴的模样,令人怦然心动之余又更加惹人怜爱。恐这世间,若换个男人坐在对面,都会神不守舍。可惜对面是唐夜……此种情形就类似于一头牛面对一朵被风雨吹打过的极品牡丹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好看不好看,也没什么心疼不心疼。
  此刻唐夜的发丝凌乱披散于后,只随意束住,比平日更多了几分阴柔。公子翌在初见唐夜时曾评价唐夜连人模人样都算不上,但公子翌之语又怎可尽信。公子翌通常越嫉妒越说那人坏话,此事公子琪最为了解,但从不点破,反而不落井下石就已算不错了。这就叫一丘之貉。
  再看花无多,不得不感叹,莫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此牡丹不禁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反而越发放肆无忌,还将脏污了的鞋子袜子脱在了火堆旁,见状,正在烤野味的唐夜深深蹙起了眉头,将野鸡拿得远了些。牡丹终于也察觉了不妥,将鞋袜移的远了些。
  山中气候阴晴不定,说下雨就下雨,吃完东西的二人本打算继续赶路,可这雨下得很急,眼见一时半会儿也晴不了,便窝在洞内,待雨过天晴再赶路。二人现下均已十分狼狈,花无多那时因背着唐夜躲避追击,竟挑不是路的路走,衣衫多处都被刮破,脸也受了伤,后来又和唐夜掉进了洞穴,便更加狼狈,连鞋袜都是污泥。
  此刻无事就着洞口滴落的雨滴清洗起鞋袜。洗着洗着突然想起了与公子修在一起的日子,即便赶路遇上雨天,即便寻不到避雨的地方,他也会用身体为自己遮风挡雨。他说自己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他说能为她遮风挡雨他觉得很幸福……
  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滴落在鞋袜上,她用力揉搓,一点点将污泥洗净,咬着牙告诉自己,哭有什么用,就快到京城了,她要打起精神,她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他说,她还要亲口告诉他,他们可以在一起的,可以的。
  刚收敛了些许哀愁,就听洞内唐夜道:“缘本随意何必强求,有情贵在真心,无谓久远。”
  花无多闻言一怔,许久没有回应,她听明白了唐夜的话,也知道唐夜是在劝慰她,想起一事,便低着头,闷声道:“我有一事想要问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告诉我。”
  “你问。”唐夜道。
  “是你杀了洛阳那群山贼吗?”花无多问,其实心里没报什么希望唐夜会回答。
  未料,却听唐夜道:“是。”
  “既然如此,说明你心中有许姑娘,为什么那天却不将事实告诉她?”花无多问道。
  不知是不是问得过了,许久都没等到唐夜的答案,花无多以为唐夜不会回答她了,却听他缓缓道:“我自幼便与她相识,娘亲活着的时候甚是喜欢……”唐夜声音忽顿,花无多等了半天也无下文。便回头看向了唐夜,唐夜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向她望了过来,洞外雨滴声细细密密地传来,似敲在了谁人的心上。
唐夜是她从小指腹为婚的夫君,唐家的事,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唐夜的娘亲在他九岁时过世,他爹便将第二房夫人扶了正,成了唐家的新女主人。花无多自幼也没了娘亲,对娘亲的思念与渴望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减淡,却从未忘记,只是深埋在心底。唐夜对娘亲的思念花无多感同身受。
  花无多收回了目光,半晌无语,二人均在思念着各自已逝的娘亲。
  天渐渐暗了下去,雨却一直在下。
  当聒噪归于平静,只除雨滴声时,时间便像是静止了一般,有些难熬。唐夜就在不远处,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花无多,虽不至于令她寝食难安也曾令她耿耿于怀,不期然想起了这件令她一直有些放不开的事。花无多思虑半晌,于寂静中,忽然问道:“你自幼与方家二小姐定了娃娃亲,后来又退婚,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的其实是许姑娘?”
  寂静中,唐夜问道:“你为何有此一问?”
  “许姑娘那么喜欢你,你又和她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就一点儿都不动心?她长得很漂亮。”花无多轻声浅笑,心怀鬼胎。
  唐夜道:“那门亲事原是我爹和姑姑的主意。我娘一直反对,但姑姑却甚是坚持。”
  花无多知道唐夜的姑姑,唐夜的姑姑唐倩在江湖上曾是一则传奇,传闻她长相极为妖艳,是唐家同辈人中炼毒、使毒最厉害的人物。妙龄行走江湖时声名便已威震天下,得了个“艳毒女”的名号,在唐夜没长大之前,唐家炼毒、使毒最厉害的便是唐夜的这位姑姑,唐倩。唐倩一生都没有嫁人,不过二十五岁便早亡了。
  “你姑姑为什么那么坚持?”花无多淡淡问道。
  唐夜似陷入回忆中,却没有直接回答花无多的问题,只道:“她一生醉心炼毒、使毒,是唐家百年来罕见的奇才,她原可以在炼毒方面超过唐家的历代祖先,开创一番伟业,可她却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让她痛苦,却也令她一生难忘。感情的折磨令她痛不欲生,她一直想配一种药,一种可以令人忘记最爱最恨之人的药,她想用这种药强迫自己忘了那个人,可她穷其一生也没能配出来。后来她在以身试药的时候痛苦死去,我亲眼看着她死去。”唐夜说到此处,目光漆黑沉寂,如死水一般,未有任何波澜。花无多心中一悸,反复揣摩着唐夜这段奇怪的话,隐隐约约察觉出了她与唐夜这段指腹为婚后的一段隐情,她忽然不敢追问唐倩爱的那个人是谁。
  唐夜眼中溢出一丝嘲讽,道:“我却将那种药配出来了。”
  花无多一怔,顺口接道:“你也用自己试药?”
  唐夜摇了摇头。
  “那你找谁试药?”花无多又问。
  “很多像你这样的人。”唐夜答道。
  闻言,花无多心里一寒,幸亏他此刻已配出那种药了,否则现在她肯定成了试验品了。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花无多暗想,便转移话题道:“你现在已经没有婚约束缚了,为什么不坦然娶了许倾城呢?”
  “我为什么要娶她?”唐夜反问。
  “你暗地里做好人救她还不让人家知道,明明就喜欢……唔……”花无多的话还未嘟囔完就被一物堵住了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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