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燃，相思烬

不管怎么受的伤，疼痛对于我也许总是这般入血入骨，即使沉沉入梦，依旧缠绵着奇痛。意识叫嚣着苏醒，身体却痛的毫无清醒的力气。似乎每次受伤都会伤的这样的骇人，不过这次却是伤在杖刑上，也算新奇了。
    突如其来的奇痛从后心处传来，等冷汗涔涔的下我才终是醒了过来。汗水迷了眼睛，我费力的看着床边那个朦胧的站立的影子，无可耐何的笑了笑。就算是要用银针刺激我的神经，恢复我的意识，也不用下这么狠的手吧？佑希这次看来是格外生气了。
    “笑？看来我这一针扎的还不够狠，三皇子居然还有力气笑！”
    冰冰凉凉的声线却听的我心里一暖，等视线回归清晰侧着脸看着佑希刻意疏远的站在一旁，黑着脸色，我故意的又笑了笑。不管怎样你总是为我好的，只是……
    “你为什么和我哥说我没救了？我事先服了你的归心丹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何必如此吓我哥？”
    听了我这话佑希像终是压不下火似的欺身到面前，怒气冲冲的坐在床边，指上掐着银针却终是没舍得往我身上招呼，只是一段话说的颇为咬牙切齿。
    “我说错了吗？！在你不能用内力的情况下我早就跟你说过哪怕有归心丹，凭你的身体状况最多也只能受六十杖，你呢？啊？你别告诉我你这样的伤是在六十杖之下啊！你把我的话当什么啊？你只是武功好并不是身体好，你自己的情况还要我再说几次？！就为了你哥，你不顾我这个朋友的警告甚至都不顾你自己的命！这样一个傻子还有的救吗？”
    佑希愤愤的看着我，语气却软了下来，“萧白，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我也不管你怎么去帮你哥，我只希望你的计划里不要再有伤害你自己这种事。他萧君睿是你哥，我叶佑希就不是你朋友吗？人人都称我医仙，可事实上我并不是神仙，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次伤的有多重？万一……万一我救不了你怎么办？萧白，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伤心难过？你这个混蛋！”
    我趴着，佑希没让我看他的表情，不过听他哽咽的声音就知道这小子又哭了，每次都这样……
    “对不起。”愧疚的道歉却还是止不住心里的感叹，佑希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多眼泪，每次都用这对付我，屡试不爽……
    “对不起，对不起，我宁愿要你的承诺而不是道歉！萧白，你老实告诉我这次你搞这么多事，甚至是自残到底有什么高深莫测的理由，我到要看看你这么做能帮的了你哥多少！”
    佑希看了看我，愤愤的走开了，水流声传来，佑希拿着拧干的毛巾擦了擦我脸上的冷汗，“你慢点说……我不急。”
    我忍着蚀骨般的疼痛缓缓的开口，没有点出佑希的口是心非。
    “你应该知道王阳严任刑部尚书，身处朝中要职，又是朝中老一辈的大臣，在帝党中的影响力不可小觑。我哥的情况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了，他越早荣登大典越好。而父皇如今还没有到退位的年龄，虽说我哥近些年为翎羽做的事朝臣也都有目共睹，但有以王阳严为中心的这些帝党的老臣在，二哥暗中摄政已经没少糟到非议，二哥若想要早日登基阻力确实不小。”
    “那你要对付的应该是像王阳严这样忠于圣上的老臣啊？”
    “王阳严生性沉稳，做事并无大的过失，想要找个理由把他赶出朝堂不是那么容易的。”
    佑希“哼”了一声，“沉稳？沉稳的人还不是被你逼的发疯。你是皇嗣，就算他掌管司法刑律，也不该当着文武百官和圣上的面公然烂用私刑。哼，他差点没把你打死！他要是落在我手上，我非要让他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奶奶！”
    我白了眼佑希，无视他对我的严重偏坦和颠倒是非继续我难得的长篇大论。
    “王阳严老年得子，一生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对她宠爱有加，王嫣傲慢任性的性子多半是他宠出来的。晚年丧子，只怕我死一万次也平不了他的怒气，他的反应根本就属正常。而王嫣对我的爱慕和她那性子也很好利用，除了王嫣父皇身边也少了一个吹枕边风的人，还能制造个理由赶走王阳严，没了王阳严这个中心人物，帝党的势力势必大打折扣，对我哥百利而无一害。”
    “对你哥确实是无害！”提到我哥佑希依旧语气不善，“还有呢？为什么要借那慕雪和墨凤的手害死王嫣？我才不信你用这苦肉计，吃这种苦就为了这些目的。”
    我沉默了会，是啊，我萧白的计策自然是要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的。
    “慕雪很聪明，对于她，自然是攻心为上。我伤重至此，在她心里想要陷害她和墨凤的自然只会是我哥……”
    佑希大为赞同，看着我的眼神颇为不满，“是啊！谁能想的到，聪明绝顶的三皇子其实是个要哥哥不要命的笨蛋！”
    对佑希的不满，我从来无言以对，只得继续解释。
    “……其实慕雪远不是她自己认为的那么冷血无情，她能对伤害她的人不折手段却不忍对那些帮助她的人动用心机，曾书可是这样，墨凤更是如此。为达目的，忘恩负义、伤害无辜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但每次她伤她不愿伤的人必会自伤，咸庆那一仗是这样，对琉云也是这样。她的心痛了，她不知道，而我知道，这样一个冰冷无情的人还能有心，她不信，而我信。”
    佑希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看来你对她还真是够上心，这么了解……难怪你先前跟我说你会任她把嫌疑从墨凤身上转到你这来，原来你是故意让她给你栽赃嫁祸而良心不安，这样她对你的愧疚就会不知不觉的在她冰冷的心里熔掉一个缺口，你就好乘虚而入？”
    我保持沉默而佑希突然挑了挑眉，似有所悟，“萧君睿让你想方设法令慕雪爱上你，这才是你的主要手段对不对？我一直以为前三天你天天和慕雪朝夕相处就是在想办法动之以情，没想到那只是铺垫，有墨凤在先你根本就知道你对慕雪不可能动之以情，所以才从偏门入手，此计攻心果然甚妙啊！如今她对你有愧，就算她要对付萧君睿，对你也会不忍心太过防范，一切微妙的改变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发生，萧白，佩服啊！有了你这般费尽心机的为他考虑，他萧君睿想控制慕雪还不是坐享其成？”
    佑希分析的一点也不假，不过……
    “等等……”佑希像想到什么疑惑般迟疑的问我：“我不否认你了解慕雪，可你必竟不是神，你怎么知道慕雪会想到那种法子转移嫌疑？那法子不是人人都想的出来的，就算她冰雪聪明，万一她没想到呢？那你不是王阳严也赶不走，还有可能让慕雪记恨啊！”
    我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居然颇为疲惫，“我前三天的所做所为不仅仅是为今天的事做铺垫的，我也是真的有心制造流言，否则昨天慕雪拿什么理由帮墨凤解围？我刻意帮她制造的这个理由，凭她的聪明才智怎么会不会去利用？”
    更何况……这些流言，原本也是二哥希望的……二哥高兴，二哥放心就好……
    我不自禁的苦笑，“就算我给她留的这个法子她没想到也不要禁，如果罪名不在我身上那就会在墨凤身上，我是皇子还只是杖刑，而墨凤只是个侍卫，就算他本事通天，杀帝妃之罪他也绝不可能逃得了，别忘了我能活下来……是靠的我哥的阻止和你的医术，他能靠谁？墨凤一死，慕雪就好对付多了。”
    受了伤的人就是容易乏，这段话说下来竟如此累人……
    房内一时如此的安静，佑希那小子居然没有话说，我吃力的朝佑希看去却发现那小子居然出奇安静的看着我，出奇安静的皱着眉，出奇安静的流着泪。
    我一阵叹笑，“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多眼泪？这有什么好哭的？你是个大男人啊！”
    佑希没回答我的话只是很郑重的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哥要你杀我，你怎么办？”
    我浑身一震，笑容僵在脸上，“佑希，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哥根本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他……”
    佑希打断我的话，“萧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无论你杀不杀我，无论我死了还是没死，你的这里，”佑希指了指心口，“会痛！这种痛不是你身上的痛，身上的伤再重也会痊愈，而心上的伤，伤了就是一个洞，时间是填不满的。萧白，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慕雪？因为你们是同一种人。她把利刃对着朋友，她会伤，同样，你也会。你口口声声要置墨凤于死地，你到底有没有发现你的心在滴血啊？”
    “没有！我如果和你敌对我会伤心，我会痛苦，因为你是我朋友，他墨凤不是！”
    我和墨凤的立场注定了我们只能为敌，我们不能做朋友，这样对我对墨凤都好，可是佑希没打算放过我。
    “何必这么急着否认？你想掩饰什么？你总说慕雪伤了，她自己不知道，那你开心了、快乐了，你又知道吗？我不管那三天你是抱了什么目的，用了什么心机，我只知道你那三天里笑的比你一年的还多，那些笑不是伪装，不是敷衍，是出自你真心的。萧白，旁观者清，如果你不在意墨凤的生死何必擅作主张用三天的时间给慕雪造一个理由？你难道不是想给墨凤一个机会吗？如果你不在意慕雪的生死，你何必深夜到我这拉着我翻遍典籍、医书，求一个治疗血友病的良方？别和我谈你哥，就算她对你哥再重要，哪怕她真的得了绝症，她也活不到病发那一天！你又何必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