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燃，相思烬

我闭着眼，沉默不言。呵，慕雪说不过墨凤，墨凤说不过我，我说不过佑希……这算不算一物降一物？
    佑希看着我的反应叹了一口气，“你的朋友太少了，除了我再无他人，而我大多数时间都花在炼药上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你自在逍遥。为了你哥，你已经牺牲很多了，你的自由早就为你哥奔波的没了，你每次出宫不是为你哥办事就是去千山万水的找那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幽蓝草，你为了你哥跋山涉水、不眠不休你哥却以为你在寻花问柳，软玉温香。你喜欢逍遥自在可为了你哥像这次这样的机关算尽，勾心斗角又还少吗？你本不喜言谈，可在你哥、在那些大臣面前你却逆着性子做我这样的话痨。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啊？不过是想打消你哥的疑心，可你哥呢？就因为你知道他登基的碍难，就因为如果他坐不上那个皇位，那个位置顺理成章的就是你的，所以他对你所有的疑忌都成了理所当然，他对你的所有的防备甚至伤害都成了无可厚非！”
    佑希越说越激动，我想插嘴都有心无力。
    “萧白，这对你不公平！你为他付出的一切你都不能也不敢让他知道，而他以为你为他付出的不够而对你予取予求。他的所做所为根本就是自毁长城，翎羽的安宁是你用你的健康换来的！没有你，他再有治国之才又怎样？你萧白看起来是玉树临风，活蹦乱跳了，谁又知道你见鬼的就是个活生生的药罐子！他萧君睿什么也不知道也就算了，凭什么这边你在一心一意自讨苦吃的为他想连环计，那边他却在动歪心思的想要借刀杀人！”
    “佑希！”
    我一声大喝却无意间牵扯到了身上的伤，浸入骨髓的疼痛感让我的视线都变的模糊。然而这样的痛却抵不过心里的伤，气闷的直欲呕血。你是在罚我的冥玩不灵吗？我不是没有看出来，曾有一瞬间二哥心头有个念头“借王阳严这把刀杀了我”，可是你非要把它点出来吗？
    佑希见我的反应吓了一大跳，赶忙在我的几处要穴又扎了几针。而我全部的意识都在对抗疼痛居然没发现有人进了门。
    “二……皇子？……殿下应该好好休息怎么到这来了？”
    刚意识到有人进了门我就连忙闭目装晕。抵抗着痛感却无碍我听房间里的动静。
    “无妨，晓月陪我来的，她就在门外，不会有什么事的……叶先生为什么脸色不太好？不会……是三弟情况不好吧？！”
    他那是刚才被我吓的！
    二哥来看我我不是不高兴的，可是声音却如此的缥缈无力，竟似比我还虚弱一般？！心里禁不住一阵慌乱。
    佑希沉默了好长时间不说话，我一阵气急，这小子就是想急死我哥。
    “叶先生……为什么不说话？三弟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二哥的慌乱盈盈在耳而佑希居然还是不说话！过了好久，佑希才算开了口。
    “恕微臣斗胆，太子殿下，真的想知道实情？”
    什么实情？！
    我这边担心佑希一气之下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而床边却突然狠狠的一沉，像有人瘫坐在床边一样。一双手碰到了我的手却像碰到了火一般，一触即分。过了会那双手却又伸了过来，这次却是把我的手紧紧的握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掌心。我暗里皱了皱眉，二哥的手我熟悉到触着就分辨的出来，可为什么这般的凉？凉的没有一丝生气。
    “说。”
    二哥语意坚决，语声却不自禁的发颤，听的我心疼。
    “三皇子这次伤的……十分的严重，但这次有幸没有生命危险……不过……”
    我气急！佑希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把一句话转两三个弯！
    “不过什么？……”
    佑希顿了顿，“不过三皇子脉象除因这次杖刑的虚耗内弱外，似乎还有隐忧。”
    佑希！！！
    我说过不要告诉我哥我的情况的，可为了我，佑希还是如此的擅作主张。此时此刻，我想生气但对着佑希却又不忍生气，想阻止佑希的话却又不敢在二哥面前清醒，一时还真有点左右为难。
    “什么隐忧？……”
    “内毒！此毒常年郁积于三皇子体内，且日积月累，如果微臣猜的不错，此毒可能年年都在侵蚀三皇子的肌理，三皇子如今还未到膏肓之期很可能是长期服用某种抑制药物所至，但此药治标不治本实不是根治之法，若三皇子找不到根治之法的话……”
    二哥的手因震惊而越发的凉，甚至还止不住的颤抖。我想平息他的惊慌却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
    “会怎么样？……”
    “……一年之内，毒素入骨入髓，药石无效而亡。”
    佑希在说谎，而我也只得听着，听着房内突然而至的、压抑到极致的静。
    “殿下？”
    “殿下？……”
    “……叶卿，知不知道三弟为何中毒？”
    “这微臣就确实不知了，不过数年前三皇子曾找过微臣说是要寻幽蓝草，这幽蓝草是稀有奇珍，为多数人不知，微臣不才也只知幽蓝草其味微苦而后甘，多年来，三皇子也确是带过味相似的草药找过微臣好多次，可惜微臣并没有放在心上。微臣听闻三皇子好游访天下，现下想想很有可能是三皇子借出游为名以身试百草，这样风险是很大的，三皇子会中毒就不奇怪了。只是幽蓝草天下少有，三皇子为何非要一个人去寻又何必亲身犯险？身中这样的顽毒居然至今还没被人发觉，三皇子他……殿下这是做什么？使不得啊！”
    伴着佑希的惊讶和急促的开门声以及落妃的惊呼，我的心也狠狠的一跳。
    “君睿！”
    “……殿下快起来，此等大礼微臣可万万担待不起！”
    “无论如何请叶卿一定要救救三弟……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三弟，我求求先生了。”
    “……微臣尽力。”
    “君睿，叶卿既已答应，三皇子也是皇亲天佑，你别太担心了，我扶你去休息可好？”
    “落妃言之有理，殿下现在需要多休息，三皇子的事，微臣必定全力以赴。”
    好久我才听到关门的声音，而很长时间我几乎动不了一指，发不了一言，一种澎湃到不真实的喜悦流转在四肢百骸。
    二哥是将来受万人朝拜的人却为我屈了膝，二哥绝不轻易认错的人却当着佑希这个外人的面承认他错了，二哥还说……我对他很重要……这些我从不敢奢求的东西现在却齐齐摆在我面前，像瓷花一样漂亮……会一样脆弱吗？
    我缓缓睁开眼盯着佑希，而佑希也同样盯着我。
    “为什么编一个故事骗我哥？我的毒根本另有隐情，你为我配的药也能很好的牵制毒性，我什么时候只有一年可活了？”
    佑希坦然的笑笑，到是直言不讳，“你不愿告诉你哥全部的真相是你的自由，我要让他知道部分的真相也是我的自由，我就是故意要他担心、愧疚、最好晚上不能安寝那就大快我心了。只要是为你好的事我都愿意去做，我甚至不会介意你会恨我。”
    彼此沉默，我长叹一声。
    “我哥怎么了？”
    佑希依旧对答如流，“为了你这个无底洞，我诈了他一笔，敲了他不少名贵的药材。”佑希顿了顿，复又苦笑“顺便再放了他五大碗血而已。”
    佑希说完，屋子里一时静的森然。我们彼此依旧保持沉默，谁也不想打破这份如履薄冰的宁静。学着佑希，我也苦笑了一次，注定了，这辈子我只能不断的欠着佑希。
    “叶佑希，你别动我哥。”
    佑希了然似的点了点了头，像早就料想到我的回答般错开我的目光极慢的走到水盆前就着红色的血水狠狠的洗了一把脸。佑希托着红色的毛巾死死的覆盖着脸，红色的水顺着佑希的脸蜿蜒到脖颈再随着双手和肩部的轻颤一滴滴落到地面，像血泪一般印下斑驳的痕迹。
    透过毛巾，佑希的声音沉闷而吃力，“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的千言万语抵不过他的一句认错，我的所有努力比不上他一次屈膝。你对谁都狠的下心，唯独对他萧君睿不行。萧白……”
    佑希拿下毛巾深深吸了一口气，背着我走出房门，“你放心，只要是你愿意的事我都会帮你去做，我也不介意自己伤不伤心。”
    闭上眼，听着房门被轻轻的合上，心里不由自主的难受，想晕过去却这般残忍的清醒着。
    佑希从来都只是为我好，而我从来就不停的在伤他。也许他说的是对的，我的心上是有个洞，却根本怨不了任何人，那个洞是我亲手挖的，就算留着一生一世的血也是我自作自受。
    人呐，当真哪都能伤，唯独不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