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伯蒂的远征

第21章


    他转过身面对闯进来的两个人,皱起眉头。“你们俩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沉着嗓子说。
    “没办法啊,将军,谁让我们这样爱戴您呢。”
    迈克幸灾乐祸地说。
    他看都不看杜克一眼,径直走到指挥舱通讯系统的调控台边去,输入了与孟斯克基地进行联系的密码。
    “你要做什么?”
    杜克吼叫道。
    “我们的赞助商想跟你谈谈。”
    迈克说,“呵,赞助商,感觉八辈子没说过这个词啦。另外,这里哪位身上带得有烟?”
    主屏幕上,孟斯克的影像渐渐清晰。
    孟斯克,迈克想,当我们所有人都在战斗和流血时,他却安全地躲在秘密的防护堡垒中。
    出乎迈克的意料,杜克的吼叫声甚至比刚才更粗鲁,“你们到底有什么诡计,孟斯克?”
    “我们的诡计?”
    雷纳怒冲冲地嚷起来,“我来给你说,你这个令人作呕的联邦渣滓,你……”
    “冷静,吉姆。”
    迈克劝道。
    “可能你还没注意到。”
    孟斯克说,“联邦的统治正处于土崩瓦解之中,杜克。各处的殖民地都在暴动。而且你最清楚,你们饲养的泽格族已经完全失控。此时此地,如果我们袖手旁观,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你难道有办法摆脱眼前的困境?”
    “你有什么提议?”
    杜克板着面孔说。
    迈克掉过脸去,看到一个荧屏现出图像:一些幽灵战机在攻击被驱散的飞螳,但是空中另外有些海星状的东西却像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老打不死。
    “我给你一个选择。”
    孟斯克语调平稳地说,“你可以继续站在联邦一边,品尝失败的苦果;也可以加入到我们这一边,帮助我们,将人类从泽格族的蹂躏下解救出来。”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我想,现在这种情况下,作出决定应该没什么困难吧。”
    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浮现在孟斯克灰黑的唇髭上。
    “看在老天的份上,我可是个将军。”
    杜克勃然大怒。
    “呵呵,可不是么,又升官了。”
    迈克说,“都忘了给你道喜啦,想不想让我们把这个头衔刻在你的墓碑上?”
    “迈克,看我面上别打岔,谢谢你。”
    孟斯克说,“杜克,你现在是一个光杆司令,而我可以在我的内阁中给你一个职位。并且肯定不会像战前的联邦那样,把你塞到一个偏僻旮旯去闲置不用。”
    “呃,我不明白……”
    杜克说。
    迈克注意到这个战争狂人犹豫了一下。
    显然孟斯克已经把他稳稳攥在了手心里。
    可怜的杜克,已经咬住了钓饵,自己却还不知道。
    “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杜克,快拿主意吧。”
    孟斯克说。
    飞船外不远处什么东西突然爆炸,一声巨响,像是给孟斯克刚说完的话打了一个句号。
    在雷纳和迈克轻蔑的注视下,杜克为了面子上好看些,又勉强忍了片刻才说:“好吧,孟斯克。成交。”
    “你总算作出了明智的选择……杜克将军。”
    孟斯克说,“雷纳上尉?”
    “什么事,长官?”
    雷纳的眉头还没展开。
    “护送将军和他的部下到一个安全场所。”
    孟斯克话音刚落,杜克就启动了飞船的自毁程序。
    这意味着二十分钟以后,他们将撤到数公里以外的地方,而那时的诺德Ⅱ,则会变成一个热核反应的火球。
    “我希望诺德Ⅱ爆炸时能多炸死些泽格族的怪物。”
    迈克在其他人飞速清理指挥舱时这样说。
    半小时以后,迈克回到孟斯克的通讯中心。
    随着诺德Ⅱ的爆炸,战场暂时平静下来。
    安提卡主星上的陆战队士兵,包括那些经过“神经中枢社会化再造”
    的军人,在首领叛变以后,已经全部收编入孟斯克的部队中,安置妥当。
    现在,安提卡上的敌人只剩下残酷暴虐的泽格族。
    麻烦的是,这种敌人太多啦。
    迈克抢时间完成了一篇关于营救诺德Ⅱ行动的报道,发送到网络中去。
    他舒展一下身子,靠向椅背,懒懒地抬起一只手理了一下头发,感觉头发比前段时间薄了不少。
    一包烟,被人揉得有些皱,扔在控制台上,旁边配着一个亮晶晶的打火机。
    雷纳开口道,“一个诺德Ⅱ上的家伙说,这是他还你的赌债。”
    “太好了。”
    迈克说,欠身从中抽出一支。
    “又寄了一份打水漂的报道出去?”
    雷纳问。
    “我还以为只有凯丽甘能通灵哩,没想到你也能猜对我的心思。是呀,没用的报道。呃,不过老习惯很难克服喽。我常常梦想,许多年后,有人发现我的报道,从而了解人类在这段时间付出的牺牲,同时也了解人类这段时间做出的所有愚蠢行为。”
    雷纳坐到迈克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不太可能吧,就像孟斯克说的,英雄创造历史,失败的历史就像无用的数据一样终将被删除。”
    迈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呛得咳起来,他做个鬼脸,“这烟被他们在什么东西里泡过,猫尿?”
    雷纳摆摆手说:“现在能有这个就不错啦,对付着抽吧。我们这辈子不都是像这样对付过来的?”
    “说得不错。”
    迈克说,“对啦,刚才你去见孟斯克时,都说了些什么?”
    “我告诉他杜克是条毒蛇。”
    雷纳叹着气说,“然后他说……”
    “就算是毒蛇,也是我们的毒蛇,对吧?孟斯克肯定要这样说。”
    雷纳点点头,缓缓说道:“我认同孟斯克的目标――推翻联邦。这一点让我动心哪。但是,老弟。他正在暗中做一些交易。他正要求我们去做一些违心的事……”
    “别去追随他的理想。”
    迈克说,表情痛苦地喷出一口劣质烟,“到头来只会让你伤心失望。理想主义碰上严酷的现实,立马就破灭啦。我所了解的好政府转变成无赖政府的事实,比我看到的泽格林剥皮犬都多。天晓得,我看到过多少只泽格林剥皮犬。”
    好一阵,两人都沉默不言。
    他们身后的通讯频道上播报着战场实况,幽灵战机和飞螳,哥利亚巨型机器人和海德拉刺蛇,以及那种被他们称为泽格族女皇的海星状东西,还有死亡。
    频道里不断传出死亡的消息。
    “我给你说过我结婚的事吗?”
    雷纳另起一个话头。
    迈克不愿交流双方的私人生活,但现在这个话题突然摆在眼前,仿佛脚下裂开一道大口子。
    “没说过。”
    迈克平静地说。
    希望雷纳不会问起自己的婚姻生活。
    迈克的担心是多余的,大块头雷纳似乎只想倾述自己的故事,“我结过婚,有个孩子。大家都说我这个孩子天赋‘异秉’。”
    “听得出你在‘异秉’这个词上用了引号,是指具有幽灵特工的素质?超人的力量?还是异常的精神感应力?”
    “唔,嗯。是的。他被送人一所特殊学校,由政府出钱培养。过了几个月,我们收到一封信。说学校里发生了一起‘事故’。”
    迈克清楚收到这种信意味着什么。
    在训练幽灵特工的过程中遇到不幸,像拔棵草一样普通。
    这是联邦军方又一个肮脏的秘密,很少公之于众。
    “我很遗憾。”
    迈克说,这是他现在说得出来的惟一的一句话。
    “是啊,我的妻子从此变了个人,身体一天比一天瘦弱。那年冬天终于被一场感冒带走啦。打那以后,我全身心投入工作,拼命干,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独自一个人工作。”
    “把痛苦埋进工作中去,是个不错的办法。”
    迈克说。
    他看到通讯线路的传输信号灯在闪亮,这表明他刚才送进网络的报道已经发送出去,飞向了不知何处的虚无之中。
    “不管怎样,我想把这些事讲给你听。”
    雷纳说,“你可能认为,我是故意要和凯丽甘的通灵术过不去,也许是吧,但我没办法克制自己对通灵术的反感。”
    “她也有她自己的难言之隐,你知道。她遇到的困扰比较特殊,你也许应该放她一马。”
    “很难做到啊,特别是当她知道你心中真实想法的时候。”
    “凯丽甘是个出色的战士。”
    迈克说,凯丽甘疯狂杀人的舞蹈场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她可能只是故意显得刻薄一些。”
    “我觉得她会带来危险。”
    雷纳说,“对她周围的人,对孟斯克,甚至对她自己来说,她都是一种危险。”
    迈克耸耸肩,拿不准该向雷纳透露多少凯丽甘告诉自己的那些情况。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她活得够艰难的了。”
    “难道我们活得很轻松吗?”
    “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保护她,应该更关心她一些。她是否察觉我们的真情实感无关紧要,我们只要尽量不让她受到伤害就行了。”
    接下来的谈话转到当前的局势上,风起云涌的起义对世界的影响,杜克的反叛对联邦其他高级将领会产生怎样的作用等等。
    最后雷纳起身离开,剩下迈克一个人在通讯室。
    迈克看着控制台上那包被抽空一半的烟,感到吸完第一支烟后的劣质烟味还留在口腔中。
    “见他妈的鬼。”
    他自言自语道,伸手过去抓起烟和打火机,“我敢说,此时此地,你差不多可以学会忍受一切。”
    和阿卡提诺斯・孟斯克玩象棋,我通常都是输家。
    说不定哪天我会被带到某个最高裁决者面前,说我陪叛乱分子下棋,是犯了叛国大罪。
    那我可没什么好为自己辩护的,最多只能实打实地说,自己输的时候比赢的时候多。
    我俩下棋时,孟斯克喜欢时不时地在我面前放点诱饵,我常常轻易上钩。
    直到在他布置的圈套中被弄得焦头烂额时,才识破他的诡计,可惜晚了,已经无法挽回败局了。
    人类与泽格族交战的整个过程和我玩象棋差不多,由一系列失败组成,局部战斗一次比一次更让人伤脑筋。
    每次都搞不清楚情况,总要晚一步才得知泽格族已经潜入某个星球,总要等蔓生的菌丛爬到家门口,或者普罗托斯族雷神般的飞船经过超时空跃迁突然飞临我们头顶时,我们才拉响泽格族入侵的警报。
    而这时,怎么补救都来不及啦。
    我们自以为可以逃脱输得精光的结局。
    我们中的一些人,包括孟斯克自己,总认为有能力控制局势。
    但事实上,我们都不过是这场大规模象棋游戏中的小卒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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