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落九天

一眨眼间，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羲茗每天都按时给萧正阳送药来，看着他喝完。却一点也不提通知玄儿的事。
    “你现在眼睛不好，先扶着我吧。”羲茗扶着萧正阳离开房间，“小心，前面有门槛。好了。师傅说，多走动对你身体有好处。”
    “昨晚上下过雨，今天天放晴了。雨把那些小草洗刷的很干净。你闻闻看，四处都是泥土和青草的香味。”
    “前面有一座竹桥，那里有个草亭。我们进去歇歇脚吧。”
    一路上，羲茗絮絮叨叨的说着。俨然一个贤惠小媳妇。
    萧正阳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月依然如此，而目不视物的不便，早耗尽了他的耐性。“羲茗。”
    “嗯？你渴了吗？我这就去给你拿水来。”羲茗觉察到他的变化，扯个借口想走，却被萧正阳一把捉住，“羲茗！你不用掩饰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办法让你复明。我已经求过师傅了，可是师傅说蔺南的毒貅奇毒无比，他真的没有办法能够医好你的眼睛。可是，正阳，你不用担心，从今后，我就做你的眼睛好不好。我不会再去报仇了，我只想做你的眼睛一辈子好不好？我只想像窈儿一样做你的妻子。我爱你，只想一生一世跟着你。正阳！你明不明白？”羲茗一口气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啊！”萧正阳彻底愣住了。他本以为羲茗趁他失明这样将他软禁是有什么阴谋只是没想到，她却说出这样的理由。
    萧正阳一把将她推开，冷冷说道：“羲茗，或许我还应该唤你一声茗教主。”
    羲茗听罢顿时如坠冰窟，抽泣道：“窈儿的事，你终究不肯原谅我？”
    萧正阳背过身去，凭着仅剩的一点光感，独自一人默默离开。
    他不是不肯原谅羲茗，只是他不肯原谅自己。他的身上已有太多的鲜血了。
    羲茗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是那么孤单，那么凄凉。她忽然觉得，那个萧寂的人和自己仿佛生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不是自己曾经做了太多是错事，如今才有这样的报应。
    这两日，都没有再见到羲茗，只有她口中的师傅来过而且是把东西搁下就离开。只不过他老人家每次来都是唉声叹气的，好像萧正阳借了他很多钱没还似的。
    今天照旧，老头放下药，难得没有离开而是守着萧正阳将药喝完，自己搬张凳子坐到萧正阳面前，又是唉声叹气一阵。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憋了两天了。”萧正阳放下碗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么无情的人，你只是有些事情放不下罢了。”老头说着。
    “哦？是么？”
    “其实羲茗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惨死，她一生都活着仇恨你，难得她肯为了你放下仇恨，你又为何不能给她个机会呢？其实这三年在曲洲，羲茗对你怎样，你不是不明白，何苦呢？难为这孩子如今要将这么宝贵的东西给你……”在老头絮絮叨叨的话语中，萧正阳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他在药里放了什么？最后兀自沉沉昏睡过去。
    这一觉异常香甜，竟然一夜无梦。
    来这个异世界整整十八年，这是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当萧正阳再次从昏睡中清醒时，陡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怎么如此刺眼，他下意识的用手挡在强烈的光线。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爷！先用布条将双眼蒙上，等习惯了光，再拆开。”一双细嫩的男人的手小心翼翼的用布条将萧正阳的双眼蒙上。
    “玄儿！”萧正阳紧紧抓住这双手。别误会，我可没有龙阳嗜好，只是，此刻再见到玄儿，怎么感觉那么亲切呢。
    玄儿眼泪啪啪直落，直直埋怨着，“爷。您去哪里了啊，让玄儿找得好苦啊。”
    “好玄儿，爷这不是在这吗？”
    事后，萧正阳才知道，羲茗根本就没有通知玄儿来接自己。而玄儿也根本就没有见过羲茗的面。
    自从萧正阳一月前在客栈消失后，玄儿和小儒就四处暗中查探他的下落。
    一个月却半点消息也没有，把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是小儒再三拦着，玄儿就要把沙漠里的人全叫来将这个蔺南翻个底朝天了。
    就在这时，玄儿意外接到了一封密函，在郊外的一座草亭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萧正阳。
    萧正阳很明白这些都是羲茗做的。
    只不过，玄儿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他。
    在找到萧正阳的时候，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个白胡子老头。玄儿认得此人，这老头是羲茗的授业恩师杏善隐者。
    “隐者，您老怎和萧爷在一起？”
    “人我可是手脚齐全的还你了。等他醒来，你告诉他，羲茗欠他的，已经用她自己的命还了。”说完，老头拂袖而去。
    玄儿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在附近找到了一座新坟。坟上没有名字，只刻着琴棋书画剑五个大字。他命人将坟起开，里面却真真的躺着一人，不，应该是一具女尸。
    女尸的脸已经开始腐烂了。但是面容依稀可辨，正是羲茗。此刻，他终于明白老头为什么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不管这一个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肯定的事，羲茗为了救萧正阳而死了。
    玄儿让人重新购置上好棺木将羲茗厚葬。他思考了很久终于决定将这件事就此隐瞒，他不愿萧正阳陷入任何伤感中去。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是他们都不知道的。等玄儿等人离开后，老头再次回到坟前，他把坟挖开，塞了一颗丸子到羲茗尸体的嘴里。
    河港边，一艘小船上，一个白胡子老头跟这一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顺流而下。
    “接下来你打算要去哪里？”白胡子老头问。
    “去邕国吧，我想去他曾经住过的地方看看。”蒙面女子轻轻回道。
    “你呀……唉！……茗儿你这是何苦呢？”
    “义父，以后别再叫这个名了，羲茗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