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筠疼得直打哆嗦,却又被竹猗这番蹩脚的玩笑逗笑,竹猗见她还能笑得出来,示意暮汶扶好她,把她手中的赎世之银捏在手里,也懒得管那赎世之银上到底粘了多放她的鲜血,来到床边。
惠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把荷华平放回床上,竹猗慢慢解开他的衣服,露出骨瘦如柴的胸膛,他把赎世之银放在荷华微微起伏的胸口,右手缓缓举高,就在惠娘不明白他要做时候么,突然一掌击下。
赎世之银霍然刺进荷华胸口。
荷华突然全身蜷曲,喉头发出咯咯怪声,像是痛苦莫名,又像是临死前的挣扎,惠娘吓得战战兢兢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先生……是不是要死了?”
“他要活了。”
竹猗示意了惠娘一眼,懒得再去管荷华,又到这头照看起思筠。惠娘忙不迭地把荷华的衣服穿整妥当,又重新把拉好被子为他盖上,见荷华又一动不动,忍不住伸手去试了试荷华的鼻息,竟似只有出气没了进气,吓得她又看向竹猗,见竹猗全付心思都在思筠身上,又忍下不问,只往好处想去。
思筠缺了赎世之银的支撑,又加上旧伤再裂,一下子软了许多,竟无法立起行走,眼前昏花,竹猗只得又出去找了块破门板回来,再寻了一床破棉絮垫在门板上,小心地让思筠躺在上面,又把炉火拎到思筠与荷华中间,就这样,竹猗、暮汶与惠娘守了他们一夜。
后半夜,思筠只是昏睡,而赎世之银在荷华的体内起了作用,渐渐的呼吸均匀。
第二天清晨,惠娘把最后一点米下了锅,煮了一锅白粥,休息一夜后,思筠的精神好了许多,挣扎着坐起来,由竹猗喂着吃了一碗粥,再看向荷华,虽然还无法动荡,但眼眸已可微微打开,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连,似有感激之色。待到中午过后,天色渐变,黄昏时分竟然下起绵密细雪,茅屋里更加寒冷,竹猗又出了门去寻了许多没有被寻浸湿的柴禾回来备用,又去集市上购了些油米肉菜,回到茅屋,刚想推门,忽然狐的感锐直感让他蓦然回头。
只见被薄雪覆住的篱笆上停着一只鹰,那鹰精明的眼不住扫视着竹猗,似乎在窥探着他,极目辩去,隐约见那鹰的金黄色的巨爪上系了一个什么。
难道,是信鹰?
竹猗暗自思忖,再望了信鹰一眼,推门而入,哪知那信鹰随着他的推门,霍然化为箭一般的黑影直冲进来,竟想借着他的这一推,破门而进!
任凭这信鹰再怎样厉害,又如何是狐妖竹猗的对手,电光石火光,眼明手快的竹猗左手一挥,信鹰化为的箭矢嘎然而止,竟在竹猗手中扑腾不休,又叫不出半声悲鸣,竟被竹猗捏住脖颈,无法呼吸。
竹猗把它抓入茅屋,把手中的米油放到桌上,这才笑道:“我可是抓了一餐肉回来,这肉可是送上门来的!”
思筠听他说得有趣,转头张望,只见他手中捏提着一只鹰,细辩之下,惊诧地发现这只信鹰,竟然就是琥烈吩咐二甲带着,与她去寻找鲛人的那只信鹰,慌忙大叫道:“竹猗!放开它!它是琥烈的信鹰!”
竹猗冷笑一声。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甩手将信鹰向空堂那头扔去,那信鹰被甩得撞在墙上,所幸竹猗手下留情,才没把它撞死。
信鹰被撞得七晕八素,踉跄站起来,慢慢的才缓过神来,被竹猗这么一吓,明明见到思筠就在那头,竟不敢过去,只是不住悲鸣。
“竹猗!”思筠嗔白了他一眼。
竹猗忍不住大笑,妖孽的双眸更增了几分不可抵挡的媚,道:“谁叫这扁毛畜生渺视我的!这只是个下马威而已。”
暮汶已然明白一切,看着竹猗摇头笑笑,走过去把信鹰爪上的小竹筒解下,拔开筒盖,抽出里面的纸条,递给思筠。
思筠从被里伸出素手,缓缓展开那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拟在初九出发前往北海,请速回。夫留。”
她极为缓慢地把字条重新裹好,看来,等不到她伤好,又要得出发了。
琥烈已知道第三只指,就是鲛人的那个偌长老。当然,罚司恶灵是灭戬氏的恶魂,对于三指的下落,本来就是无所不知的。
思筠想起她前往北海前送别之时,琥烈脸上现出的那个高深莫测的笑。
或许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思筠与竹猗四目相投,担忧又浮在墨色的眸底。那不可测知的未来,真的能够掌握住么?
荷华的病痛在赎世之银的帮助下渐渐好转,到了第三天,已经能勉强说上几句话,但还须得把耳凑到他的嘴前才能听清楚,但因为信鹰带来的那封催促信,思筠已等不到荷华痊愈了,留了暮汶在这里照顾荷华,执意要竹猗去找来马车,第四天一早便转回楝州。
自从赎世之银置入体内后,能量便一直支撑着思筠,它的存在已成为一种习惯,而现在这种依赖的习惯嘎然而止,思筠只觉得手脚酸软,眼皮沉重,没有半丝力气,每天都躺在马车里,就连吃饭也是由竹猗端进马车里,她勉强坐起来吃一点。
这一日到了楝州,竹猗见思筠身骨渐渐萎顿,心疼不已,本想在楝州的客栈中小住几日,等思筠身子好些才走,但思筠执意不肯,说是在马车里也一直可以休养,又因车上带的干粮快要吃尽,便驾车从楝州正街穿过,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下,跳下马车摸出银钱,准备买几个包子充饥。
忽然见一旁走来一人,在竹猗戒备和敌意的目光下,那仆役打扮的中年男子向他恭敬行了一礼,道:“请问车是上筠夫人吗?”
竹猗皱起浓眉,对于对方口称的“筠夫人”心头实在不舒服,心头一懔。这称呼,可只有琥烈的人才会。他沉声道:“是又如何?”
“小人恭请公子与筠夫人移驾,将军已命小人在此恭候多时了。”说罢,低眼敛目,只等着竹猗开口。
果然是琥烈的人!看来,他还真是无所不能了,站在一国权利巅峰之上的人,看来要找他与思筠,只要他一声下令,便有无数的人前扑后继,只为完成他下达的任务。竹猗冷哼一声,又道:“要是我说不呢?!”
“公子请体谅小人,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如果小人完不成任务,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你的命,可与我没半点关系。”竹猗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冰冷,没有半丝亲近之意。
“竹猗!”思筠在马车上听到对话,低低地喊了一句。竹猗走到马车窗旁低下头,思筠掀开窗帘道:“算了,我知道现在的琥烈是个什么性子,只怕我们真的不跟着去,这人真的要被他杀了。”
“你……”竹猗咬咬牙,却说不下去。他明知思筠就是这样一个好心泛滥的人,又怎么能要求她不管不顾这个仆役的命运?再者,她本就是琥烈的夫人。
竹猗压下心头的莫名其妙的酸楚感,看了半掩在车帘之后思筠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眼敛微垂。“那么,就算我们跟关着他们去,我也要坐这辆车。”
思筠柔柔一笑:“这个当然!我倦得很,反正车就交由他们赶就是了,你就可以更好的休息啦!”
竹猗把马车交给了那仆役,跟在那仆役身后的,竟然还有十几个奴仆,间杂着几个孔武有力的护卫,看来琥烈早就派了人跟踪他们,并要这些仆役护卫们等在楝州,只为了护送她回来。
一路上,那些个仆役照顾得无微不至,唯恐当心掉了脑袋,竹猗也落得清闲,整日窝在车里照看思筠,待换伤药时又以她无法包扎为由,硬是坚持为她裹伤。
思筠又仿佛回到了怡情楼里与竹猗共渡的那段岁月,伤感氲氤在心头,仿佛这种日子就只有这短短几日,往后便不可再现。每日都在用心体味中过去。
悠悠忽忽几日过去,思筠的伤口转好,身骨也渐渐康复,唇上又有了柔润之意。
又到京师培淮,仆役护卫们把马车赶至宫门。
竹猗掀开车帘,只见那朱红宫墙围了一冬的阴凉,苦笑了一声道:“到了,你们,便在这里别过了。”
“竹猗……”
“别忘记了在海底巨贝中我跟你说的话,琥烈要你跟他一起去寻找第三只指,可是,真正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中,或生或死,或忘或记,一切,都只有看你。”竹猗一把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等一等!”思筠急道,可掀开车帘见到竹猗回头看着她,妖孽的眸底盈了一丝苦意,竟然怔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竹猗咬咬牙道:“我走了……我去凤翔山……等你……”
说罢,头也不回地顺着宫墙行走,片刻便消失在秋霭沉昏处……
半月后。
思筠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从马车上跳下来,脸色略显得苍白,呆怔地看着眼前的那座屋舍——这屋舍就是钟翼的家,一个半月前她就是从这间屋子里把钟翼请去做向导的,一闭眼,仿佛还能听到他那两个可爱的儿子的欢笑声,可现在看去,屋门已被琥烈的护卫破开,屋里空无一人,不见了帐盖被褥、碗盏锅碟,甚至连油灯也不见一盏,桌上薄薄的落了一层灰,彰显着这屋子已经有一阵子没人住了。
思筠的脸色更加苍白。看来一个半月前钟翼一回到家,便带上妻儿远走高飞了。思筠长长叹了口气,心头又忧又喜,忧的是没了钟翼做向导,不知道还能否找得到太阳岛,而喜的是钟翼带着妻儿远走,便不会再搅进这局面中,也不会因为危险而失去生命,那样,他的两个儿子,便能在父爱中长大成人。
“他走了。”思筠淡淡地道,视线还投落在那脚落里掉落的半截蜡烛,却掩不住话语里的庆幸之意。
琥烈看了她一眼,眼神阴沉,思忖半晌,才吩付身后的一甲道:“把这个村子里知道太阳岛位置的人给抓来!”
思筠心头凛然,却又撕裂般的疼痛。
现在的琥烈已不是曾经的琥烈了,他已被罚司恶灵的恶侵染,变得阴森可怕,正是罚司恶灵、她的主身,带走了她所熟知的琥烈。
只是,心头还存了一丝希望,只盼着有一天琥烈能够打败潜藏在他体内的罚司恶灵,还原为真正的琥烈。
渔村里的许多男丁都被抓到院子里,妇女孩子的哭泣,白发苍苍的老人的哀求,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思筠的心,她盯着一脸冷漠的琥烈,心头升起强烈的恨意,她好恨,好恨带走了琥烈善良的罚司恶灵。她与他再次来寻找鲛人,是不是为虎作伥了?
“我们真的不知道太阳岛在哪里……”
“没听过这个岛啊……”
“求求你放了我丈夫吧,他真的不知道……”
思筠实在看不下去,正要出言阻止,琥烈眯着双眼扫视着所有被抓的男子,忽然指着最前面一个看得还顺眼的道:“就他吧,就算你不知道太阳岛在哪里,只是你懂得出海,你就得去!”说罢,吩付护卫抓起那个男丁,就要拖往海边。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中年女子哭倒在地,一旁的一个小女孩子哭叫着拉着她,向这头拼命叫着:“不要抓我爹,你们放了我爹……”
思筠实在看不下去,从发髻上抽出绿玉簪,跑过去蹲在小女孩面前,伸手拭了拭那小女孩的泪,把绿玉簪子递给那小女孩,安慰道:“别哭,我……我向你保证,你爹爹会很快回来……”
那小女孩却不接那根簪子,一抹脸上的泪迹,突然推了思筠一把,恨恨地道:“你们都是坏人!我恨……”
那中年女子吓得忙不迭捂住小女孩的嘴,直向思筠求情,只盼着眼前这个宫装丽人给她一丝希望:“求你们放过我当家的啊,他真不知道太阳岛在哪里……”
思筠咬咬牙站起来,咽了咽道:“我只能保证,半个月后,我让你丈夫平安回来。”说罢,再将那根簪子塞到那中年女子的手中,这才拎起裙脚,头也不回地追上琥烈,与众人登上早已备好的巨船,破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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