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扑跪石板上想要把他抱起来,白光交织得更加强烈,灼得思筠简直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她拼命抱着琥烈,想要把他从光网中拖出去,可光网似像是有粘性一般将他们牢牢笼在甬道中,就在拉扯纠缠间,琥烈的惨叫声越来越低,渐渐的只剩下喘息,瘫倒在思筠的怀里,失去站立的力量,思筠心急如焚,突然想到她的能力,忙振起精神,背上有所感应,穿起将衣物撑破,扑拉拉展开蝶翅,她打算抱着他飞出光网,光网却突然消退,一刹间便消失殆尽,思筠愕然,等回味过来,忙又跪在地上,小心地琥烈的头扶转向她,只见他满头大汗,极为辛苦的模样。
刚才紧闭的眸子缓缓打开,思筠惊喜地发现那眸子已恢复了曾经清亮的琥珀色!
琥烈神色更加凝重,目光从宫殿上空掠过,投向黯沉黑寂的宫殿高山之后,仿佛那里隐藏了什么秘密。
越过宫殿之山,鲛人们渐渐向下游,一点一点接近,隐约可见一根根巨大粗壮的白色柱状的东西矗立在空旷平的海底,仿佛是由白色柱子组成的森林,那些白色柱子却不是笔直的,或斜或弯,各呈异态。
等鲛人们牵引着他们缓缓落向海底,脚踏上松软的白色海沙后,思筠惊讶地发现,她刚才看到的白色柱状的东西,竟然是一根根鱼骨!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根根粗壮得她一人也无法合抱的鱼骨,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坠入梦中。
鲛人们引领着他们穿行于鱼骨中,一开始,那些鱼骨少而凌乱,越向前走,鱼骨渐渐整齐有序,甚至隐约可以看到一整条鱼的鱼骨状势来。地势稍向上台,脚下的海沙渐渐消失,冰冷而硬实,步子带起飘浮的海沙,可看到海沙之下是人为堆砌的巨大石板,一直绵延到黯沉的远方。
鲛人们停了下来,松开两人的手。那女鲛人指着森森鱼骨林立的那头道:“那是我们鲛人的万鱼冢,只有朝祭的时候,我们才能进入,偌长老是少数可以自由进入冢内的人,他现在便在冢里等候你们的到来。”
琥烈与思筠对望了一眼。琥烈冷酷而警惕的眼睛不住扫视眼前的景,感觉没有什么危险,又思忖片刻,眉宇间略微放松,侧了侧头,示意思筠一起前行。两人别了鲛人们,走进了鱼骨更为密集的万鱼冢。
这里的确是名负其实的万鱼冢,那些矗立着的鱼骨足有三四层楼那么,甚至连鱼尾也保存得极为完整,仿佛本是一条庞大的活鱼游至这里后,便死在这里,肉身腐化后,鱼骨便千年也未曾被移动过。两人穿行于鱼骨中,心头均泛起怪异可恐之感。
越是向里走,鱼骨便越加密集,到了后来,简直需要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才不至于撞在鱼骨上,而就在感觉前路都快要被鱼骨锁封时,穿越过最后一道鱼骨线,眼前豁然开朗,像一道极为鲜明的分割线,前面便是空旷的石板空地,空地那头是一个极高的石台,极目辩去,依稀有个人影坐在石上。
而在空地之上,唯有一条比刚才的所见的鱼骨更加巨大的鱼骨,仿佛是这万鱼冢里最大的鱼王之骨,横亘在他们与石台之中,想要到达那石台,就必须小心穿过鱼骨。
琥烈墨绿色的幽眸再次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尽管现在他已经与罚司恶灵溶成一体,但以他合两者为一的法力,也依旧未能从这鱼骨森林感觉到任何的异动,这也让他迷惑。他转身牵了思筠的手,迈步从鱼王骨中穿行,小心地避开绕开尾骨,让开脚下的脊骨,从肋骨合笼成的甬道中穿行,慢慢走到鱼骨腹部。
忽然听得石台那头传来幽远而清越的笑声,如一道闪电般划破黯寂。
琥烈身躯一震,脚下步子停滞。等身后的思筠立稳了步子后,他正要跨过前面一根肋骨,突然,两侧的弯曲如甬道壁的鱼骨突然迸出万道白亮的光芒,编织了一道又一道白亮的网,直向两人身上罩去。
思筠只觉得眼前乍然暴亮,以至目不能视,只得低下头以手捂住眼睛,惊慌地侧耳倾听,但琥烈并没有那么幸运,那千万道光网似乎便是为他准备的,直击他的心头,刺得他心灵震颤。
身躯中突然一阵撕心裂肺地痛,痛得他无法忍受,那光芒竟像是要把他的灵魂活活从肉体中剥裂。
罚司恶灵在他的眉宇间拼命挣扎,发出可怕的嚎叫声,它本已扎根于他的灵魂中,牢牢掌控住他的灵魂,可这白亮竟像是要把它从他的灵魂中剥裂出来,于是,白光与罚司恶灵的交战中,琥烈痛得全身颤抖,倒在前面一根白骨上翻滚不休,思筠惊惶地扑上去,法由心升,法力顺着指尖流入琥烈的肌肤中,只盼着她的微薄之力能够给他救助,但却换来琥烈的连声惨叫,似乎她的法力非但没能帮助他,反倒让他加倍痛苦。
思筠又忙不迭收回法力,只见琥烈连声惨叫,一声声像是在抓着她的心。
她扑跪石板上想要把他抱起来,白光交织得更加强烈,灼得思筠简直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她拼命抱着琥烈,想要把他从光网中拖出去,可光网似像是有粘性一般将他们牢牢笼在甬道中,就在拉扯纠缠间,琥烈的惨叫声越来越低,渐渐的只剩下喘息,瘫倒在思筠的怀里,失去站立的力量,思筠心急如焚,突然想到她的能力,忙振起精神,背上有所感应,穿起将衣物撑破,扑拉拉展开蝶翅,她打算抱着他飞出光网,光网却突然消退,一刹间便消失殆尽,思筠愕然,等回味过来,忙又跪在地上,小心地琥烈的头扶转向她,只见他满头大汗,极为辛苦的模样。刚才紧闭的眸子缓缓打开,思筠惊喜地发现那眸子已恢复了曾经清亮的琥珀色!
“夫君……”她低声唤道。
“筠……儿……”他黯哑着声音道。
思筠惊喜地道:“夫君……你……你回来了!”
难道,这光网竟是压制罚司恶灵的?!
琥烈仿佛打了一场硬仗,额上冷汗涔涔,只觉得快要虚脱了,只能依靠思筠勉力站起来。
刚才听到的那个幽远而清越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过来吧……”
两人一起循声看去,只见鱼骨那头石板之上的人影更清晰了些,琥烈努力举起残力,与思筠一步一挪地向平台那头靠近。
两人顺着鱼骨之脊斜斜向上,跌跌撞撞挪到足有两层楼房那么高的鱼头骨上,平台便真切地显露在眼前,只见那约有两丈方圆的平台上背坐着一人,穿着纯白的麻质长袍,一头宛如鲛人的银白色长发垂下,直落在平台之上。但他不是鲛人,因为他是以人形跌坐在平台之上,并没有看到鱼鳍。
“你就是偌长老!?”思筠大声叫道。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高踞鲛人长老之首的人是敌是友,可当从他刚才以白光击锁住琥烈体内的罚司恶灵,虽然让琥烈吃尽了苦头,但思筠心头却升起了亲切之感。
那幽远而清越的声音又笑起来,那人缓缓站起来,缓缓转过身。
思筠向他一点一点转过来的脸庞看去,当视线落在他黑如浓墨的眸底,便像坠入了一口幽深而静谧的古井中,无法自拔。
那古井中,仿佛盈载着千年的梦幻,是所有梦想的归宿,又像是心灵得以慰籍的终点,在那片幽深的纯粹的黑色中,安谧而又平静……
“呵……”清越的叹气声传入耳鼓,仿佛是悲天悯人的叹息,又像是为所有人的命运安排的幽叹。
“你是谁?”思筠似乎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那个远在平台之上用目光深锁着她的人。
琥烈也一动不动,琥珀色的眸子怔怔地盯着他纯黑的瞳仁,也挪不开分毫,刚刚脱离了罚司恶灵掌握的他,已没有多力剩余的法力从他的黑瞳中逃脱。
仿佛没有人想要从他的墨瞳中逃脱,那仿佛就是婴儿的故乡,一切宁静的源头,没有了逃脱的必要,只愿意溺死在那片纯黑中。
“你是谁……”琥烈也问了一句,刚才被白光压制住的罚司恶灵在心灵深处蠢蠢欲动,使他有了一点点反抗的意识。
“我,就是你们要寻找的第三只指——中指。”他一语道破。
思筠与琥烈曾未感动讶异,一切都那么自然地确定,仿佛这是命中注定了的,就该是这般情形。
他忽然闭上双眼,思筠与琥烈全身一震,终于从他黑眸的古井中浮起来,恢复了清醒。
“他就是第三只指了!”琥烈稍侧过头对思筠说,心头浮起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就是第三只指,与他们来自同一个主身,本源是相同的,可是琥烈就有种说不
出的异样。
他缓缓向他们走近,那双悲天悯人的瞳仁里泛起淡淡的忧伤,满是皱纹的脸庞上,白色的发须在水中飘游,仿佛极是苍老,苍老得叫人无法猜测得出他的年岁。
“你一直在找我,就为了去归墟救出主身,对吗?”他对琥烈说。
“难道你就不想救出主身吗?”
“我想过。”他淡淡地道:“我这不是在等你们前来了吗?”
“比起我们,你分明知道得更早,知道得更多,可是你却没有来寻找我们,而躲脱在这深海底安心地做你的偌长老!也不曾为救出主身做出什么,你……你这是为何?!”
“该来的终究会来,该做的,也终究会做,时间没有到的话,你要强求去做,也未曾能成功。”
“你的意思是,现在才到我们救出主身的时间么?”琥烈皱着眉问。
“你想救出主身吗?”
“当然!我们本就是主身的一部分!”他强硬地道,可心头却掠过一丝犹豫,他忙把这丝犹豫甩开,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坚定。
“看来,罚司恶灵的本领还真大,你也被感染了。”他轻笑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
“为何……你的法力这么强大?!”思筠忍不住问,同是断指,同是来自主身,可为什么他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将琥烈体内的罚司恶灵压制?
“因为从我掉落水中,便从未进入轮回,从未忘记过千年之前的事,也就是,我整整活了上千年。”他又闭了闭眼睛,眼中慑人的光彩被眼敛截断。
原来如此。
思筠打量着他,揣测着他,惊叹他与罚司恶灵的截然不同。
如果说罚司恶灵代表了灭戬氏的魔化之恶,他便代表了灭戬氏曾拥有过的善,想不到源自同一主身,竟会有这样黑白分明的衍化。
“刚才为什么要对我那样做?!”琥烈话语里带了一丝怒意。
他忽然哈哈大笑,道:“你不觉得有罚司恶灵挡在我们中心,会影响我们的交流吗?”
“为何我们都进入了轮回,忘了曾经的事,可唯有你一直记下来……”琥烈又问。
“这不更好么?我能够记下所有的经过,也算是对释放主身有所帮助。”他从平台最边缘向鱼头骨这头一跃,仿佛水中的游鱼一般轻易飘游到鱼头骨上,佝偻着身躯,立在琥烈与思筠面前。
“既然你也有心释放主身,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回海上,去凤翔山,进入归墟,回归主身吧。”琥烈眸子闪烁,墨绿的光芒时隐时现。
思筠见了,心头震颤,忍不住问:“不是已经压制了罚司恶灵了么?怎么……还会……”
“那便要看他的心了。”偌长老只说了那样一句话,便没了下文。
思筠霍然明白了。偌长老说得对,一切都要看琥烈的心,如果他的心能够坚定反抗罚司恶灵,那么罚司恶灵想要掌控他,并没那么容易。
琥烈眼眸中的琥珀色又渐盛,脸上现出挣扎之色,思筠心疼他,暗自伸手去握住他的指,借此给予他反抗的力量。而偌长老面容沉静如水,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俯看着芸芸众生的痛苦。
等琥烈眼中的墨绿色重新占踞了他的瞳仁,思筠失望地松开了他冰冷的手,退了一步,像是要与他保持距离。毕竟现在在他体内支配的,不是他的灵魂,而是罚司恶灵。
就连活了上千年的偌长老也只能暂时压制它,那么,就没什么办法把它从琥烈的体内剥离了吗?
思筠只觉得心头苦涩,只要罚司恶灵占踞他的身体一天,她就无法说服琥烈放弃回归主身的念想,就只能紧随着命运轮转的安排,准备投身于翻滚的岩浆中。
“既然我们都集齐了,我们也应该回去凤翔山了,对吗?”琥烈语气冷洌,横了偌长老一眼。
思筠的心又凉透。
“是到了该走的时间了。”偌长老依旧是那付如神祗般的高深莫测的笑。“可是,难道你不奇怪,为什么我能够不像你们一样参与了轮回?又为什么能够活了千年之久,拥有了无上的法力?你们难道不好奇吗?”
琥烈与思筠对望了一眼,的确在他们的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却被偌长老自己问出来。
琥烈眯着眼睛,冷然望着他道:“你想让我们知道什么?”
偌长老笑着退后,步履虚空,又回到他刚才立身的那个平台上,伸手示意他们过去。
“你要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思筠疑惑地问。
偌长老扫视了琥烈一眼,嘴角依旧是那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伸出骨节突出的手不住拔动周围的海水,海水被他双手一带,渐渐形成一个漩涡,在三人中间不住旋转,漩涡直指他们中间的平台石板,片刻之后,漩涡尖将平台钻了一个孔。
琥烈与思筠讶异地盯平台正中的孔,那孔越来越大,渐渐显出一物,缓缓从幽深的孔中浮起,向上飞升,直达漩涡最上端,散发着白光的光芒,刺得思筠不由得闭上眼睛。忽然听得琥烈闷哼一声,她忙睁眼看去,只见琥烈脸色苍白,蹬蹬蹬退了几步,直到平台边缘,墨绿色的眸子狠狠地盯着那白亮的东西,现出又怕又恨的神恨。
思筠愕然,忙向漩涡中的那东西看去,只见它中间棱角突起,两侧薄利,一头尖锐,一头有一个断面,竟是一截断剑剑头。
思筠心里升起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对面那截断剑,对它像是极为熟悉,又像是陌生之至,再向琥烈看去,他喉间发出低沉的呻吟,抱着头痛苦地蹲下,她忙奔过去抚上他的背,焦灼地回问:“那是什么!”
偌长老道:“这便是烨帝的断剑头,他与我们的主身相击那日,剑尖断裂,与我一同落入水里,虽然你参与了轮回,但我想也应该记得它吧?我的力量,有大部分来自于它。”
烨帝的断剑?!掌管奖的烨帝与掌管罚的灭戬氏,可是死对头!难怪掌控了琥烈的罚司恶灵这般惧怕它!
“拿开!把它拿开!”琥烈野兽般嚎叫。
偌长老转到琥烈与那截断剑之间,挡住了断剑的光芒,道:“这样应该好些了吧?”
被偌长老的身躯遮住断剑的光芒,琥烈似乎好过了一点,他立直了身躯怒道:“你就是知道我惧怕它才故意的吗?”
“我只是让你知道真像而已,也让我知道,原来罚司恶灵,这般地惧怕烨帝的断剑,看来这世上除了神祗和我之外,你无法与之抗衡的,便唯有一截断剑了吧?”
听得偌长老这样说,思筠心头一跳!心底深埋的那个可怕念头又不可遏制地跳出来,她眼神游离。
琥烈体内的罚司恶灵实在抵抗不住对断剑的惧怕,转身向鱼头骨那头纵身一跃,远远站在鱼头骨上,这才似乎安心了些,不悦地道:“把那个见鬼的断剑收起来!”
偌长老含笑不语,回头对思筠别有深意地笑道:“我想,我们该上路了!”说罢,竟也不收那截断剑,自径向琥烈那头跃去,琥烈狠狠瞪了偌长老一眼,蓦然转身向鱼脊骨大踏步走下,海水将他的青丝游移向脑后。
思筠望着琥烈与偌长老的背影,只觉得眼敛酸涩,说不情道不明的慌乱,她向那截断剑看了一眼,又回望两人越加远去的背影,一咬牙,竟伸出手去一把将那浮漩涡上断剑捏在手里,太过于用力,以致剑尖刺破了她的手掌,殷红的血飘游飞逸,转眼间又散在黑沉的水中。
她扯出汗巾来,小心地将断剑裹好,别进腰带中,大步追赶他们而去……
重新站立在河岸畔,思筠打量着远方碧蓝色的瀑布。
第二次来到凤翔山,两畔的茂林依旧森绿,但似乎什么也不同了。
这便是个死局,她们要去的,就是要去毁灭自我,回归主身了。
思筠转头看了面无表情的琥烈一眼,又转头去看了偌长老,后者脸上隐隐浮起笑意,更显得深高莫测,总让思筠有种无法揣测他的错觉。
琥烈用墨绿色的眸子扫视着思筠与偌长老,第一个走到河边石块上,健硕的身躯在半空中划地一道优美的弧线,投入碧色的河水中,思筠望向偌长老,他只是身形一晃,竟失去了踪影,思筠忙向河中看去,波浪起伏的河水中除了浮在河面上的琥烈之外,隐约可见一个沉在水中的黑色人影。
思筠抿了抿唇,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下河水,顺着柔软的河泥直走到河水快要没过口唇,这才深深吸了口气,运起法力,蓦然沉浸清澈冷凉的河水中,努力睁开眼睛凝目看去,已不见了两人身影,正要鼓起力量奋力追赶,忽然左前方一黯,水流激荡,一个人影幻魅般靠近,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引导她带着向前游去,原来是去了一段又转回帮助思筠的偌长老。
偌长老帮了思筠,可琥烈却不见踪影,思筠压下心头的疼痛,振起力量配合偌长老,飞速向水流漩涡深处游去。
这次深入凤翔山内的暗河入口,没有上一次那般困苦,一来是已记得路线,二来,偌长老与被罚司恶灵控制住的琥烈两人的力量,远远要大过于当初与思筠一起来的竹猗和离雁衣的力量,况且在偌长老的牵引下,有惊无危地穿过瀑布,穿过漩涡,到达蛛网密布的地下暗河处,当初是思筠找到入口,还有曾尾随她们进入的琥烈也知晓入口,三人从成千上万个暗河洞中快速找到了正确入口,穿进一线天也似的甬道,立在了地下宫殿门口。
缠纠在巨大石块上的植物依旧粗壮,枝头上开着的花依旧浮着淡蓝色的光芒,但一切落入思筠眼底,却有种说不出的凄清。
那门上的封印纹路似乎更深,颜色更加黯沉,嵌在门机关上的狁如意还在,狁如意上的那颗离魂珠依旧浮着幽深的光泽,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琥烈走到封印之门前,凝神回想,问:“筠儿,你曾把这门关了吗?”
思筠摇摇头。
是的,上一次她护着竹猗从里面出来,一门心思全在竹猗身上,根本就没有关过门。
琥烈浓眉皱了皱,略略凝思,随后没有太在意,伸手去嵌动机关,封印之门发出刺耳的“咯咯”声,缓缓打开,露出了长长的甬道,以及甬道另一头闪烁的红光。
琥烈正要向里走,偌长老指着那柄嵌在封印之门上的狁如意道:“拿着它!”
“当然!”琥烈冷冷地道,伸手去扳下狁如意,仔细看了看狁如意上那颗离魂珠,长长吐了口气,像是放心了似的,他用力握紧了狁如意,当先穿过向甬道。
甬道中已没有血幕的隔断,不知道是这甬道中的法力消失殆尽,还是别的原因,甬道已是畅通无阻,三人穿过甬道,立在悬崖边缘,凝望着悬崖之下翻滚不息的岩浆,思筠小心地向下俯看,只觉得那岩浆的炙热之气向上拂来,几乎要把她的发丝撩焦,她忙向后退了一步。
至此,灭戬氏失落的所有物件都已聚齐,可是,思筠仍然没有作出要回归主身的打算。
“我们回来了!”琥烈振臂高声道。
整个地下空洞处尽是回荡着他的叫声。
“我们回来了!”他又大叫一声,眸子里的幽绿更加诡异,岩浆的炙热之气将他的青丝拂向四下飞散,侧面而看去,简直就像个魔!他仿佛在向沉睡在岩浆深处的灭戬氏宣告。
火热翻腾的岩浆颤动了,沸腾得更加激烈,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岩浆飞溅,腾起十几丈高的火焰,思筠确信在岩浆之下的灭戬氏一定能够听得到琥烈的宣告!
仿佛如野兽的嚎叫声从琥烈的喉头逸出,那是罚司恶灵的嚎叫,欢欣的嚎叫。
琥烈阴森的墨绿色眸子扫了思筠和偌长老一眼,妖异地笑道:“走吧,只要我们都投入了滚滚岩浆中,便什么都正常了!上千年的等候,终于有了意义……”
“有意义么?!”思筠突然问。
琥烈愕怔然看着她,似乎这个问题想当然的肯定,怎会有这么多的疑问。
“有意义么?把已经魔化了的灭戬氏释放出来,让罚司恶灵泯去他体内仅存的一点善性,让他再次涂炭生灵,再次与烨帝和天帝作对,再次掀起腥风血雨?!”思筠大声叫喊:“然后,还要毁去我、毁去你、毁去偌长老,毁去我们之间的记忆,毁去我们之间的情!”
“这是必然的!”琥烈恼怒地道,眸子里的墨绿色乍然晶亮,他突然伸手去括了思筠一耳光,清脆的“啪”声,击碎了思筠对他最后一点奢望。
琥烈已经不在了,他的本性已被完全压制,他就是罚司恶灵,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魔之魂!
“这是我们的宿命!我们必须回归主身!你怎么可以有想要脱离主身,游离于世间的念头!”
“对!我便是有这样的想法!”思筠瞪着琥烈,向甬道这头退了几步。
“那么你呢?!”琥烈突然转头问偌长老。
“你跳得下去,我便也跳得下去。”偌长老云淡风清地道。
“好!好!”琥烈说罢,一眨眼便欺身到思筠身旁,一伸手扣住了她柔细的劲,眯着双眼问:“我再问一句,你是跳还是不跳?!”
思筠只觉得呼吸会被那只手扼住了,像是要断了她的生命一般,她体内贲然激生出蝶精的法力,一手击向琥烈手腕,竟将琥烈扣住她的手腕击开,她的长甲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三道红印。
……法由心生……
竹猗说过的话萦在耳畔,思筠身后的蝶翅撑破衣物,扑啦啦展开,扇动之下,急速往后退飞,琥烈纵身一跃,五指箕张,就要向思筠飞扑的翅膀跟部抓去,眼看思筠避无可避,就要被琥烈抓个正着,陡地一道细小的毫芒直袭向琥烈眉心,琥烈忙向后一仰,堪堪避开那道暗袭,失去了抓住思筠的绝好机会。
落下地,他恼怒地向毫芒袭来处看去,只见从嶙峋山石的影黑处走出一人,红衣胜火,俊秀妖孽,竟是狐妖竹猗!
“竹猗?!”思筠飞临半空中,一眼便认出了他,失声叫道。
“你……你这里做什么?”
“我……”竹猗笑得妖孽而媚态,摇了摇手中握着的几根狐毫,道:“我来看看你。”
琥烈怒喝一声正要向竹猗扑去,思筠忙飞临两人中间,伸手挡住琥烈,急急地道:“不要打了,不要……不要伤害他!”
琥烈眼神闪烁,眯着眼寒声问:“你要我不要伤害他?曾经也是在这里,我可是从他的剑下把你救出来的!”
“那……那是他没有明白一些事而已……”思筠辩解道。
琥烈冷哼一声,冷硬如铁般道:“果然是妇人之人!至此,我不管有什么人在场,只要有阻挡我的人,我便遇人杀人!遇神杀神!”
“他……他没有说要阻挡你……”思筠艰难地解释道,可是她的心却知道的,竹猗突然出现在这里,分明就是要她覆行她脱离主身的承应!
“我就是要阻挡你!”竹猗依旧妖孽地笑着,像是在谈论一次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出行。
“不不……”思筠焦灼地道。她知道以现在竹猗的法力,跟本不是琥烈的对手。除非……除非有千年道行的偌长老帮助她们!
百忙中她朝偌长老看去,只见他远远的立在悬崖边缘那头,把斗蓬的兜帽罩上,岩浆的火光中,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却似乎没有救助她们的打算。
“你阻挡得了我吗?”琥烈粲粲怪笑。
“我想试一试。”竹猗说得轻松至极,可思筠已知道,他竟想用命相搏!
她震惊地看着竹猗。
就算是他曾在海底的巨贝里对她说过,要她脱离主身,想要她继续活下去,可是她也无法相信他竟然想用性命以搏得她的自由!而且还背离了当初想要救他师姐的初衷,要知道,如果阻止了她的回归,蝶精蔷婴的魂魄就有可能被继续囚禁下去。
“竹猗……”思筠咽头哽住,只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却说不出话来。
琥烈看着竹猗,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话,他笑得前仰后合,指着竹猗不住喘息,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我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这等傻瓜!宁愿让性命白白浪费掉!”
“来吧!”竹猗吐出两个字后,手中的狐毫化为几点白光直击琥烈。
琥烈避开了其中四枚,最后一枚没能躲过,被狐毫从右掌贯穿而过,鲜血如露珠般凝透而出。琥烈眸中绿芒大盛,再次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空荡的地洞中越加恐怖凄厉。琥烈怒极反笑,罚司恶灵的黑影在眉宇间隐动,他眼眶变得青黑,整张面孔与魔鬼无异。
思筠惊声叫道:“竹猗小心……”
当初,她就是被他这样轻而易举地扣住了咽喉。
话音未落,魔化了的琥烈便化为箭影扑向竹猗,所幸竹猗被思筠提醒了,尽全力向左侧腾挪,堪堪躲过琥烈的致命一袭,琥烈乘势追击,竹猗再向后退,琥烈手中的狁如意脱手,直击向竹猗胸前。
狁如意飞转如轮,眼看着就要击中竹猗胸前,突然“当”的一声,狁如意被击落在地,嵌在它上面的离魂珠因受了重击,辘碌碌滚落在地上。原来是思筠眼看着竹猗就要被击中,情急之下将发上的银质束发扔出,击落了狁如意。
琥烈见狁如意似乎受了损,离魂珠也滚落在地,越是愤怒咆哮,眉宇间的罚司恶灵更显浓黑。
“啊……”一声可怕尖厉的嚎叫过后,琥烈眼中尽是幽绿的光芒,他伏在地上,只听得他骨骼“喀喀”作响,伏在地上的手指指骨合拢成蹄,俊美的脸庞也浮肿变形,狰狞可怕,身体上似乎有什么在变化着,肌肉贲起,渐渐爆涨,撑破了衣物。
片刻之后,那伏在地上的已不再是琥烈,而是一只似豹非豹,獠牙突起,耳廓尖耸的巨兽,一条扣链钢鞭也似的尾巴足有身体的五倍之长,幽绿的圆珠般的眼里尽是残忍。
思筠与竹猗看得目瞪口呆。
思筠乍然醒悟——这就是罚司恶灵的本身了!她在王宫地底那本夹着离魂珠的书页中见过的!而竹猗还在震惊当中,他从未见过罚司恶灵,也无法想像一个俊美之人竟会变成一只可怕的巨兽!
罚司恶灵咆哮着,飞扑向竹猗,竹猗纵身一跃,躲过它的扑击,身躯往下回落,这时罚司恶灵转过偌大的身躯,张开獠牙巨口就要往下落的竹猗一口,思筠见势态危急,振开双翅飞临竹猗上空,一把抓住竹猗的手拖着他向上飞去,罚司恶灵咬中了他的靴尖,两力相较,竹猗的靴子被扯掉,但也总算暂时脱离了危险。
罚司恶灵再次咆哮,浮肿纠结的背上突起两点,渐渐扩张,变成两只膜翅。
思筠看得胆颤心惊,想不到不止她有翅膀,罚司恶灵也有!
罚司恶灵粲粲怪叫着,振开膜翅飞临半空中,与之相比,展开蝶翅的思筠仅有它的一半的膜翅那么大!
罚司恶灵发出尖厉的叫声冲向思筠,思筠抓着竹猗拼命想逃离,无奈她力量单薄,加之还缚重一人,行动已大为不便,向一侧避躲,只是飞离了两三丈就被罚司恶灵撞个正着。
思筠无法与那巨大的撞力相抗衡,握着竹猗的手一松,竹猗向地下落去,思筠惊叫着想要补救,还未落地的竹猗在半空中就被罚司恶灵一口咬中肩头,它巨大的膜翅一扇,在半空中转折飞到悬崖边缘,一甩巨大的头颅,把竹猗抛向岩浆翻滚的悬崖。
“竹猗!”思筠尖叫着飞扑往悬崖之下,只见竹猗身躯撞上悬崖壁上的石块,竹猗与石块跟着一起落向炙热翻滚的岩浆,眼看着就要落入岩浆内,思筠顾不得岩浆之火燎得发须俱焦,拼命冲进去,总算抓住了竹猗的腰带,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竹猗带上悬崖。
精疲力尽的她勉强抓住悬崖边缘,把竹猗甩到悬崖之上,仰看时却见偌长老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睛注视着她,但除了那眼睛中的暖意,他竟毫无出手相帮的意向!
总算救回竹猗一命,但思筠不敢再往下想,她是否还能救竹猗第二次。当飞回悬崖之上,却见罚司恶灵的目标转移了,它冲到狁如意掉落地的方,震得山洞中空的石块扑籁籁掉落,它叼起狁如意用力一甩,将狁如意甩到悬崖之下,落入岩浆之中,又找到离魂珠,再次把离魂珠也抛入岩浆。
山洞的震洞更加强烈,像是要垮落一般,当狁如意与离魂珠完全化在岩浆中,一声低沉黯哑的“呵……”声,仿佛是从幽深的地底传来,仿佛是沉睡的人被惊醒的轻叹。
岩浆翻腾得更厉害了。
看来,灭戬氏就要复活了!只要她、琥烈与偌长老投向岩浆中,完成使命,这一切就结束了!
“不……”看着翻滚不休的岩浆,思筠拼命摇着头,喃喃地道:“不……我不要回归主身……我不要安排的宿命……我要自由……我要自由!”
罚司恶灵将狁如意和离魂珠抛进岩浆后,绿光盛放的眼睛再次投落在思筠身上,它知道思筠有了反心,它不容许失败!不容许思筠反抗!
它向思筠冲过去。
思筠振开双翅退缩,以她的能力,实在无法与它抗衡,哪知罚司恶灵声东击西,当思筠退去,它狡猾的目光里透出诡计得逞之意,它高高举起长达四丈的尾,就要扫向昏迷的竹猗。
思筠惊得迸住了呼吸!
只要被那长尾扫中,竹猗势必再次落入岩浆之中!以现在的距离,她无法再一次将他救起!
不!不!不!
思筠心头一个激灵。
就在罚司恶灵的长尾就要向竹猗扫去,思筠狂叫着冲向罚司恶灵,罚司恶灵张开獠牙巨大就要咬思筠,思筠学了它的声东击西,右手从怀中掏出一物脱手而出,直击向罚司恶灵的胸膛。
罚司恶灵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叫,长尾终于被这阻了一阻,只是尾尖轻轻拂过竹猗,但竹猗又向悬崖边缘那头滚落,就要滑掉下去,思筠看得肝胆俱裂,只想着无法再救竹猗……
偌长老突然出手了,抓住竹猗的衣襟,将竹猗的滑势稳住,思筠心头一松,全身软绵,蝶翅勉强扇了两扇,从半空中跌落。
罚司恶灵不住咆哮,不住翻滚,不堪忍受思筠脱手刺进它胸膛的那件东西带给它的疼痛,它拼命挣扎,拼命扭动着丑陋的身躯,山洞顶部的石块继续掉落。
“啊……”来自地底深处的那初醒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像是愤怒,像是无奈,又像是迷惑,那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尔后便再了寻听不到,像是一切又回归原位。
不一会儿,罚司恶灵停止了扭动,侧卧在悬崖边缘,当它不再动荡后,庞大丑陋的躯体开始瘪缩,不一会儿,又变回琥烈的身形,半裸而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胸前插着的,正是思筠从偌长老的万鱼冢中偷出来的烨帝断剑尖。露在琥烈胸前的那截剑断面,冷冷地泛着银白色的光泽。
当罚司恶灵的景像完全消失,从岩浆之上浮起一道淡若青烟的幽魂,竟是被囚了几个月的蔷婴。
可是,思筠已经看不到蔷婴的魂魄,她的眼里没了别人。她爬到琥烈身旁,抱着琥烈,将琥烈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痴然凝望着那张爱了两世的俊美容颜,失声大哭……
三月后
培淮王宫。
思筠凝望着静静躺在锦缎床褥下的琥烈。
这是做了她这一世夫君的人,是与她有着同源血脉的人,是她爱了两世人,可是,这一切,都源于手上的那个环形疤记。
她缓缓低下头,伸出自己的双手,抚摸着食指根部的环形疤记,以现在的魂魄之体,她的指上无法再遮掩住指环,除了这身薄衣之外,她单薄的魂魄无法再负担任何东西。
她占踞了许久的蝶精之体,她已将它还给了蔷婴,从此,她不现欠蔷婴,可是,却欠了竹猗。
或许便是这环形疤记,才把他与她连在一起,才让她与他有那么多的纠结,正因为她与他是同源之物,便为落入凡世的心增添了几许亲切,因此,才会让她爱上他吧?
也因此,才爱了两世。
或许,应该追溯得更早。或许早在更前面的几世轮回中,她便一直与他有过交集,并一直爱着他的,因为他们同源,于是在凡世间,才会从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对方。
可是,这是爱么?这是真正的爱么?
如果除去了同源的亲切,除去了环形疤记的指引,她还会爱上他吗?又或是,他还会爱上她吗?
思筠迷惑了。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思筠没有回头,那人身上淡淡的药味,已说明了那人的身份。思筠幽幽叹了口气,伸手去为琥烈掖了掖被褥,道:“偌长老,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对。”偌长老柔软清越声音答道,他在琥烈的床沿上缓缓坐下,一对深若古井的眸子紧盯着思筠。
思筠问:“你其实根本就不愿回归主身,不愿跟着罚司恶灵去把灭戬氏放出来,但你还是去了凤翔山,就是为了要我用烨帝断剑刺入琥烈胸膛,杀了罚司恶灵,对吗?”
“这样不好吗?你觉醒了,我想,他也应该觉醒了。”
思筠再次叹了口气,垂了垂眼敛,再次抬起头,直视着偌长老那对慈悲的眼睛,道:“好像做了一场恶梦。”
“梦醒了,就应该开始一个全新的,不一样的人生了。”
思筠笑了笑,站起来望向窗外,一枝新绿,长得芳华。
琥烈的眼皮微颤,缓缓打开,露出了琥珀色的清亮的眸子。
偌长老微笑道:“你醒了?”
思筠蓦然转过头去,与琥烈的视线相撞。
这次的凝眸,无关风月,只为了那场长达几世的迷离的梦境。
思筠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怔然看着他的眸子,带着几分怅意,又夹着几分欣慰,叹道:“醒了,我们都醒了。”
琥烈不语,却以眼神回答了她。
“我想,我是时候该重新振作精神,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王了。”
“那么,我可以不做王后吗?”
“只愿几世之后,你还能记得我。”
“会的,我会永远记得你……”
思筠凝望着琥烈那张俊美的脸庞,俯下身去,缓慢而深情地在他的额上印了一吻,立起身后于道:“我会永远记得你……”
“不要再跟着我了,师姐。”竹猗冷然道。
“为什么!”蔷婴怒道:“就因为我与你断了那几月的联系,你便移情别恋了么?你不是最在乎我,最喜欢我的么?!”
“师姐……”竹猗喊了一声蔷婴,抬头望着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忽然觉得那样陌生。自从他知道蔷婴的魂魄被囚之后,便一门心思要救出蔷婴,但一切都毫无定数地变了,什么都改变了。他早就应该好好审视她的自私与薄情的,但很可笑,他明白得很晚,很晚。
“师姐,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他说完转过身去,向着漠漠黄沙的那头走去,身后,留了一路的脚印。
“竹猗!”蔷婴尖声叫着,美艳的脸庞有点扭曲。
竹猗蓦然转身。“师姐,请原谅,我已经不再爱你了,请你,放、过、我、吧!”
在蔷婴的愤怒注视下,竹猗渐行渐远的背影,渐渐湮没在漫漫黄沙之中。
大漠的夕阳,总是最美丽的,将落未落悬浮于苍桑的沙丘之上,如若是一轮玉洁的冰盘。总算甩开蔷婴,竹猗只觉得心头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又有一丝怅惘,就连大漠里的风沙,也不觉得干燥了。有些乏累,他在松软的沙堆上坐下,从腰间掏出水皮囊,拔开木塞子,骨嘟嘟灌了几口,抹了抹唇上的水滴。
忽然他身体一僵——身后有人。
竹猗咬咬唇,长长叹了口气,头也懒得回地道:“师姐,要我跟你说几遍,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是么?”
那声渗至心头的柔软声音响起,竹猗蓦地跳起来,转身一看,只见苍茫的暮色中,一道暗青色的幽魂飘浮在黄沙之上,漠风吹来,竟似要将她吹散了一般。
“你……”竹猗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你师姐跟着你走,你不觉得孤单么?可我倒觉得孤单得很。我听说,暮汶姐姐为荷华先生诞下一子,要不,我们结伴而行去看看,如何?”思筠微笑着道。
那微笑落入竹猗眼底,他不由得痴了,怔怔间还是说不出话来。
漠风呼啸,掠带着黄沙,悄悄将他曾经踩踏过的脚印掩埋……
这世间的事,总是潜藏了无常的变数,正如那一路行来的脚印,被悄悄的、悄悄的掩盖,又将悄悄地、悄悄地在未来的远方婉延而去……
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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