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娇百媚(盛世清梦)

第12章


虽然她做惯宫婢,不介意事事亲力亲为,但年例、日用这类东西,总不好她自己跑到内务府去领吧。
    轻叹一声,她摇了摇头,索性卷起袖子,开始打扫。
    腹内空空,又因着早起,此时的她已满头大汗,头晕目眩。耳畔,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她揉了揉额角,只道是自己耳目朦胧,产生了幻觉。
    片刻,那脚步声果然就听不到了。
    景宁自嘲地摇头,想她位不及常在、答应,如何会有人来探望。
    “怎么,这刚刚得到晋升,就不认人了,还真是好大的架子!”身后,蓦地响起了一个清丽的女音。
    景宁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却因脚下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福主子……奴婢……奴婢拜见福主子,主子万福金安!”
    满地的灰尘扬了她一身一脸,发丝纷乱,衣襟袖口上沾满了泥垢,不识她的,还以为是哪个杂役女侍误闯了宫门。
    半晌,听不到头顶上方有任何回应,景宁无奈,只得继续跪着。
    于她,景宁始终是歉疚的。无论如何,福兮对景宁有知遇之恩,可她不仅不知恩图报,反而跟福兮争宠,终究是她亏欠太多。
    “多时不来,怎不知,这里什么时候成了冷宫……”福兮巡视四周,处处破败,处处尘垢,哪里像是个人住的地方。
    她的身侧,跟着原本同在飒坤宫伺候的碧莲,一双娇俏的杏眼,眼底是不屑一顾的敌意。
    景宁苦笑,索性叩首道:“奴婢位卑身贱,住不了太好的地方。”
有孕 有孕(3)
    福兮冷冷“哼”了一声,踱步到她身前,啧啧打量,“飞上枝头,是何等的荣宠,你却怎的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内务府的人也不待见那种吃里爬外的祸害,连个伺候的宫婢都不曾指派给你?”
    “大概,是内务府忘了……”景宁低垂着眼睫,眼底,含着丝丝的苦涩。
    吃里爬外……倒是真的很贴切。
    “景宁,也亏得你当真有这本事,进宫区区不到一载,便能令皇上破格晋封。到底是我看走了眼……”
    “主子……”
    她的话尚未出口,便被福兮冷冷打断,“住口!你如今已经不是奴婢,我也不是你的主子了,忘了吗……还是你故意拿这话寒碜我,说我无能……”
    如今的景宁,已然今非昔比,或许再过段日子,就会与她平起平坐。
    “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你该死?不,景宁,是我该死才对,我明知深宫险恶,居然还养虎为患,真是枉费了那么长时间的步步为营,到头来,却是为你做了嫁衣裳。”福兮说着,喉头一哽,眼中满是难以名状的哀怨。
    当初的慧宜就是这般对她,一朝得封,便是身价百倍,什么姐妹情谊,通通都去见了鬼。可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会重蹈覆辙,早知如此,当初她真不该留下这个祸根。
    “主子,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多不值。”碧莲拉了拉她的袖子。
    这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
    福兮定睛一看,竟是内务府总管李德全。
    “万岁爷有旨,今夜,待诏宫人乌雅氏景宁,乾清宫伺候。”尖细的嗓音,带着三分的喜气和讨好。未等景宁反应,福兮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脚下虚浮,差点儿站不稳摔倒。
    居然,是李德全亲自来宣旨……
    等景宁谢恩后,李德全便凑过来,笑眯眯地道:“宁主子好生准备,今晚戌时,老奴亲自来接你!”
    “多谢李公公照拂。”
    李德全笑容可掬地应承,这时,才转眼看了看福兮,“这话怎么说的。福贵人也在,老奴可真是冲撞了您的雅兴。主子们好好聊,老奴这就告辞了……”
    “恭送李公公。”
    景宁和福兮双双起身,送了一步。
    等李德全渐渐走远了,福兮才满眼复杂地转眸。想不到,她刚刚得到晋封,就能受到皇上身边第一红人的垂青,是她的命好吗……罢罢罢,他日飞黄腾达,她倒要看看,景宁究竟能笑到几时!
    夜幕低垂。
    寥落的空中,缀着繁星点点。
    高高的宫墙内,一顶红呢轿子被小太监抬着,从长春宫的承禧殿,径直抬到了富丽堂皇的乾清宫。
    那里,是每一个妃嫔侍寝的地方。
    沐浴更衣之后,景宁换下了宫婢的衣裳,穿上只有妃嫔才穿得的藕荷色碎花旗装,钗环粉黛,本就精致白皙的脸上,抹了胭脂蜜,晕开了雾般的绯色,淡淡地,散着百花的幽香。
    女,为悦己者容。
    今夜,算是她大喜的日子。
    静静地坐在华丽的雕花大床上,入目的,不是绮丽的朱红,而是满眼的明黄。那代表着皇家地位的颜色,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将要用身体伺候的人,不是自己的良人,而是皇上,属于千万人的皇上。
    欢喜吗?这可是每一个女子最梦寐以求的时刻。期盼吗?这样的时候,她心里应该是有很多很多的期冀的……可除了忐忑、紧张,却为何没有半分的欣然……
    一阵脚步声传来。
    景宁下意识地抓紧身下的锦缎被褥,抬起眼,看见的却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小太监,满脸的恭顺,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宁主子,奴才名叫小喜子,是奉了李公公的命令过来告诉一声,万岁爷今晚恐怕不过来了,主子可先行安寝。”
    尖细阴柔的声音,在空旷的寝殿中回荡,显得越发幽静。景宁却暗自松了口气。
    从袖中拿出那个亲手缝制的荷包,她轻轻地塞到他的手里,“烦劳喜公公了,公公垂怜,既然皇上不过来,可否送我回承禧殿?”
    大凡侍寝的后宫妃嫔,除了皇后之外,一律不得留宿乾清宫,这是规矩。她位卑人轻,又是新晋宫人,怎么有胆子在这儿安寝。
    小喜子有一丝犹豫,想了想,却是面露难色,“小主子,这不好办。万岁爷可没说不过来,万一改变了主意,却见不到人,奴才可担当不起啊!”
    “那喜公公可知……皇上缘何来不了?”
    “这个……”小喜子顿了顿,略微低下了声音道,“好像是关于南疆的事情,万岁爷连夜召了几个大臣,正在前面议事呢!”
    “既然事关战况,必定是大事,皇上该是不会来了。喜公公,您还是将我送回去吧!”她缓了声音,越发央求。
    可小喜子还是推拒,“小主子,您别为难奴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要不这样,五更天的时候,若是万岁爷还没来,奴才就接您回去!”
    这是让她守夜啊。
    “那就麻烦喜公公了!”不再纠缠,她顺从地点头。
    殿外,夜幕已经深沉。
    顺窗远眺,那些迷离在夜色中的亭台楼阁、高楼殿宇,此刻,朦胧缥缈,显得格外瑰丽而神秘。
    披了件衣裳,她推开寝殿厚重的宫门,信步走在殿前宽敞的月台。
有孕 有孕(4)
    抬眼,是满天星芒,仿佛触手可及,实则远在千里,就如同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恩宠,若即若离,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抓在手里的,除了那么点儿可怜的承诺,便只有腕上,这寒凉的碧玺手串。
    那个喜公公临走之时,告诉她,映坠现在已经在承禧殿了。
    这是钮祜禄皇贵妃的示好,景宁却只当她是还了自己一个人情,帮她在皇后面前洗脱罪名的人情。很可笑,她本来是去揭发的,谁知,这后宫的水远比她想的要深。以中宫为棋盘,谁是那执棋者,其实是不一定的,就如她,本以为是布局人,到头来,又何尝不是人家手中的一枚棋……
    抱着双肩,她静默地坐到冰凉的石阶上,一头流瀑般的长发铺满了瘦削的肩膀,窈窕迤逦,泛着淡淡的烟笼光晕。
    寂静之中,一阵脚步声响起。
    她轻轻抬首,逆着光,看到了一抹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寥落的星芒,在那身明黄锦缎的长袍上洒下了点点辉光,薄唇轻抿,仿佛壁立千仞,镌刻了静水流深的睿智与深邃。
    未等她开口,他缓步踏着夜色而来。
    景宁这才想起要起身见礼,却见他摆了摆手,眉目间辗转着无限倦意,“无须多礼,随朕进来吧。”
    他难得这般随和,景宁敛身行了个礼,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原本跟着的那几个铠甲执戈的侍卫,看到她,便纷纷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吱呀一声,厚重的殿门再次被推开。
    景宁低着头,等到他走到屏风前,便走过去服侍他宽衣。
    许是累了,许是今夜的月色太美,他没有推拒,任她伺候着,随着宽大的龙袍落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道飘散开来。近在咫尺的距离,他身上的热度直扑鼻息,景宁微微熏红了脸,喉头哽咽,却继续将那金玉腰带解开,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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