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娇百媚(盛世清梦)

第11章


命好的,跟着主子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若是命短福薄,便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于她,终究是不甘的吧……与其随波逐流,不如反客为主,更何况,如今生死只一念。
    “皇上厚爱,让奴婢……何以为报?”
    唇齿微动,她低下头,却是决定妥协。
    从了吧,从了吧。今后便是另一个天地,告别平静,告别安逸,从此,与阴谋诡计为伍,以争斗算计为生。她的心,也将在那沉浮诡谲的后宫中,同今日修得正果的娘娘们一样,冷酷无情。
    “你放心,你如斯忠心,朕岂会让你等太久……”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包含了万千含意,他轻笑着扶起她,随手将她零落的发丝弄到耳际,“原本,你是延洪殿伺候的宫婢,隶属内务府,但既与长春宫有缘,明日之后,便待诏承禧殿吧……”
    康熙十二年六月十七日,康熙帝命,禁止八旗包衣佐领下奴仆随主殉葬。
    十八日,飒坤宫镶蓝旗包衣奴婢,乌雅氏景宁,待诏长春宫承禧殿。
    后宫哗然。
    当景宁再次看到艾月,她正好挎着包袱,在内侍太监的带领下,走出长春宫。今日,也是她被安排出宫的日子。
    隔着月亮门,她们两相对望。艾月很想对她说些什么,嗫嚅半晌,却是不知从何开口。
    景宁心中冷然,几分嘲讽,几分无奈。半晌,景宁却是缓了口气,低了头,然后,不再看她,转身而去。
    能说些什么呢?当初艾月为求自保,不惜将无辜的她拉下水,乞怜、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想来,仅仅是为了保命而已,在对的时间,选了对的人,即便是冒险,也好过束手待毙。
    可也因为艾月,她苦心布局,却没有想到,最后将自己赔了进去。
    待诏,意味着等待诏命。
    对于臣子,也许是无上的荣耀,但对后宫的女子来说,却意味着每日每夜的奢望与等待。她没有依靠,没有盼望的资本,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她要面对的,是由所有出身高贵的妃嫔组成的后宫,然而,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却是钮祜禄皇贵妃。
    将手中的药瓶攥紧,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有孕 有孕(1)
    有孕
    康熙十二年六月十九日这一天,仅仅是景宁待诏承禧殿的第二日,宫中忽然传出一桩天大的喜事,皇后赫舍里·芳仪有喜。
    消息来得突然,因为向来体壮的皇后忽然整日头晕目眩,并伴有呕吐之症,太医经过详细诊断,才敢最终断定有了喜脉,立刻开下药方,并叮嘱要小心调养。
    想来,皇子皇女何等尊贵,可能够顺利长大成人的,却是少之又少。就如同早在康熙八年,皇后生下的嫡长子,因先天不足,于一年前早夭。那时,景宁还未进宫,却亲见了那场盛大而庄严的送葬。
    如今,当大红的石榴花开欲燃,皇后又迎来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如若是个男孩,必将是天命所归的太子。所以,皇后的肚子还未隆起的时候,宫中的人,便开始纷纷猜测孩子的性别了。
    偌大的长春宫,此刻,格外的冷清。
    唯有景宁一人,孤零零地来,连个伺候的侍婢都没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储秀宫,聚集在未来的小东宫,对于新人封赏的关注,反倒是淡了。
    初来乍到,自然要先拜见其他殿的主人。长春宫原来仅住了两位贵人,一个是绥寿殿的慧贵人鄂卓氏,已殡天,另一个,则是在一年前生下皇长子的惠贵人纳喇氏。
    景宁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依然是一套宫婢的衣裳,没有到绥寿殿拜见惠贵人,而是直接取道体和殿,去了储秀宫。
    此时的储秀宫内外一片忙碌,每个人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中,虽然腹中的孩子刚足月,但掩埋胎盘的喜坑就早已挖好了。坑里,还放着寓意皇后快生贵子的筷子和红绸、金、银、八宝,众望所归,只等着皇后顺利生产。
    这个时候,其他宫的嫔妃最喜欢往储秀宫走动。因着喜气,素来喜怒无常的皇后也和善了许多,拉着众姐妹闲话家常。
    屏退了其他人,赫舍里·芳仪雍然地放下茶盏,看了看地上大礼叩拜的景宁,目光又重新回到桌上那精致的药瓶上,那里头装的,正是凉药。
    “你所说的,可都是实情?”
    “皇后娘娘在上,奴婢绝不敢有所欺瞒。”
    睨着高贵的目光,她闲闲地放下茶盏,“你既已待诏长春宫,就不必以"奴婢"自称了。起来说话。”
    景宁谦卑地叩首,谢恩,“在皇后娘娘面前,婢子永远是奴婢,不敢有违尊卑。”
    烟娇百媚
    第六章有孕
    “你倒是很会说话,难怪皇上会破格提拔。”她微微抿唇,却像是在说着于己无关的事情,脸上淡淡,看不出喜怒。
    景宁赔着笑,并不接口。破格提拔又如何?待诏承禧殿,不过是将她从一个漩涡推进了另一个漩涡,她没有倚仗,仅仅能够凭借的,不过是那一点儿可怜的皇恩而已。
    “依本宫看来,钮祜禄皇贵妃纯良慈和,不像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宫人所为?”她敛着目光,对景宁似笑非笑。
    景宁眼眸闪烁,却不懂她的意思。
    斟酌了良久,景宁才温温吞吞地接着道:“后宫之中,品阶相同的……宫人之间,争斗自是多些……”
    向来都尊称“主子”,忽然改了称呼,她说得极为尴尬。
    “不错,的确如此。”皇后却忽然变了模样,只一瞬间,她眼眸晶亮,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晕,仿佛正等着那话。
    景宁一惊,忙低下头,只当作不知。
    这时,赫舍里·芳仪突然揉了揉额角,似倦怠又极其慵懒的样子,却朝着身畔的宫婢招了招手,慢条斯理地道:“这宫中,如今有几位贵人了?”
    “启禀主子,总共有七位。”说话的,是最贴心的出尘,人如其名,只是皮肤白皙得近乎病态。
    “哪几个?”
    “宜贵人郭络罗氏、荣贵人马佳氏、安贵人李氏、宣贵人博尔济吉特氏、福贵人董鄂氏,还有就是惠贵人纳喇氏……”
有孕 有孕(2)
    出尘掰着指头,说得小心翼翼。
    其实,哪里还用问呢?皇后母仪天下,坐镇中宫,这东西六宫里头都住着什么人,岂会有不知之理!只是这样一问,除了显示她处事公允之外,倒也让景宁明白了什么。
    “惠贵人……纳喇氏……”皇后反复在嘴边念着,片刻,忽然看向她,“惠贵人亦是住在长春宫的吧,依你看来,她品行如何?”
    “回禀娘娘,奴婢初来乍到,尚不知晓……”
    “嗯,”半晌,她却是微微一笑,“不知不要紧,往后多加留意就是了,你们同住一宫,互相照应也是理所当然。”
    景宁敛身,遵旨。
    “凉药一事,兹事体大,况且子嗣大事,又关乎国之根本。若是真有人下毒,本宫一定不会轻饶!在你看来,觉得会是何人所为呢?”寥寥数语,重点却落在了最后,赫舍里皇后交握着双手,然后将手肘放到椅子两侧,目光灼灼。
    景宁低着头,再次敛身,“娘娘容禀,钮祜禄皇贵妃善良温慈、敦厚单纯,定不会做出那般恶毒之事。倒是那些与福贵人品阶相同的贵人们……而能对子嗣敏感,一定是已有子嗣之人……”
    她越说越低,点到即止,却意犹未尽。
    “这般剔透心思,本宫真是越看越喜欢了!”赫舍里·芳仪端着笑容,说罢,命人拿来一个小巧的锦盒,锦盒内,放着一串上好的碧玺,翠绿通透,价值连城。
    “那么,这件事,本宫就交与你办了,但要迟一些,不过切记切记,宁枉勿纵……”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满眼微笑,眼底熠熠生辉。
    “奴婢谨遵娘娘懿旨。”
    那装着凉药的瓶子,皇后留下了。这盛了碧玺手串的锦盒,却是送给了自己。景宁知道,这算是引以为心腹的赏赐,她还知道,自己前脚走,皇后后脚便会召见钮祜禄皇贵妃。警告也罢,示好也罢,皇后现在最关心的,不是争宠而是储位。
    如今的后宫,除了惠贵人生下皇长子,其他妃嫔再无所出。这般威胁,对皇后来说,若不早除,后患无穷。
    然而,此番之后,钮祜禄皇贵妃那边,她再不用担心。
    退出储秀宫,景宁捧着方才赏赐的锦盒,亦步亦趋,再一次从体和殿经过。
    回到承禧殿,已经过了晌午。
    偌大的寝殿,依然空空荡荡的,景宁望着满室灰尘,心中不禁阵阵苦笑。
    她真的是因为得宠,才被破格晋升的吗?住在这么一个败落简陋的地方,即便是那些最低等的答应、常在,身边也总有一两个人伺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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