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娇百媚(盛世清梦)

第22章


    “一介妃嫔而已,况且仅仅是个贵人……”赫舍里·芳仪不以为然地冷哼,只当作是她狡辩的借口。
    景宁用手拄着地面,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娘娘错矣,如今的后宫,谁都可以得罪,但是断乎不能得罪的却是惠贵人……”
    赫舍里·芳仪目光一闪,伸向茶盏的手蓦地滞住了。
    “此话怎讲?”
    “娘娘不妨想想如今的朝局,想想庙堂上的形势……”景宁的脸色苍白,眼看便要昏倒的样子。赫舍里·芳仪不耐地朝着身畔宫婢招了招手,其中一个佩戴浅色花翎头饰的婢子走了过去,将她搀了起来。
    “本宫知道,惠贵人的族兄是纳兰明珠,可那又怎样,不过是个三姓的家奴……”
栽赃 栽赃(5)
    景宁摇头,再摇头,“娘娘既然想到了这一层,就应该知道,纳兰大人如今镇守南疆,遏制住了三藩的势力,功勋卓着。皇上拉拢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容许他的妹妹受到丝毫伤害呢?别说惠贵人是无辜的,即便她真的是幕后主使,皇上也只会封她,奖她,而根本不会有任何的责罚。娘娘今日没动惠贵人,若是动了,那就是天翻地覆啊!”
    宫里的争斗,再怎么激烈,再怎么出格,都永远不能越过一个底线,那就是皇权。一旦有人触动了皇权,触动了庙堂上的机关,便是万箭齐发,死无葬身之地。
    赫舍里·芳仪坐镇中宫已近五年,岂能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因她一时气急,欠了考虑。如今,被景宁一语道破,却是不能不暗暗心惊后怕。
    她脸色微微发白,卸去了愤恨,却犹自不甘,“那依你所言,本宫就只能看着纳喇氏那个贱人逍遥自在?”
    母以子贵,她的儿子虽然不是长子嫡孙,却是货真价实的皇长子。可自己肚子里的这个,是男孩还好说,倘若是个女孩,难保将来皇上不会封她的儿子为东宫。
    到那个时候,这偌大的后宫,岂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娘娘如今什么都不要想,只需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只需想着太子的前程,想着未来的小东宫!”景宁苦口婆心,只为了劝她悬崖勒马。
    “如今三藩蠢蠢欲动,皇上为国事已然透支心力,娘娘理应全力伺候在身边,这是其一;其二,若是娘娘肚子里的是女孩则罢,若是男孩,必将是天命所归的太子,所以越是这个时候,娘娘越要做出一副大度宽容的模样。这样,将来娘娘一旦能够执掌两朝后宫,母仪天下,还怕对付不了区区一个惠贵人、一个皇长子吗?”
    耳边言辞恳切,句句切中要害,赫舍里·芳仪一直低垂的头这才抬起,凤眸幽深,闪烁着一抹奇异的妖红,“本宫如今,是该好好地考量一下了……”
    将双手对顶在一起,她雍容地看着景宁惨不忍睹的脸,“你这么尽心尽力地辅佐本宫,本宫很感动。放心吧,放眼整个宫里头,本宫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只要好好办事,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捂着脸,景宁受宠若惊,慌忙躬身下拜,“娘娘赏识,奴婢万死不辞!”
    赫舍里·芳仪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朝她摆手,“行了,你去吧,往后惠贵人那里,还需你多多打点沟通!”
    说罢,她命人将一瓶祛淤膏交到景宁的手上。景宁卑微地接过,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赏赐。
    从储秀宫出来,景宁是被人扶着的。
    庭院中,依然是熏风花雨,芳香满庭,美不胜收。然而,比花还美的,是两个静静地守在回廊内的宫婢。秋静和冬漠一看见她出来,齐齐迎了上去。
    其他人,都被先行打发回了承禧殿,景宁独独留下她俩,只因为她们是皇上派过来的。
    “主子,怎么会这样的?”眼见她满手满脸的血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储秀宫里头受了什么酷刑。
    冬漠既惊讶又慌张,就连平日向来疏淡沉默的秋静也微微变了脸色,紧紧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眼底,浮起了一抹心疼。
    惨淡地笑了笑,景宁摇头,“快些扶我回去吧……这里不是多话久留之地。”
    踏出储秀宫的那一刻,她曾回过头去看。
    那宽敞华丽的庭院,种满了疏落锦绣的紫薇花,高高低低,丛丛簇簇,显得生机盎然。可,在不为人察觉的暗处,也同样栽了几盆深红色的花木——夹竹桃。
    春夏时节,皇后是最喜欢用紫薇花瓣泡澡的,芳香馥郁,养气怡神。可若是宫人一时大意粗心,分辨不清,错把夹竹桃的花瓣夹杂在了紫薇花的花瓣中,给皇后娘娘泡澡……
    皇后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惠贵人、放过自己的,如今不动,只是时机的问题、时间的问题。可任凭她机关算尽,同样是误算了一招。
    中宫那个位置,太显眼,太招摇,太引人嫉恨,太惹人觊觎,寂寞威严却也尊崇高贵。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上的,除非原来的那个人死了,否则,再高贵的出身,也无机会。偏偏欲望是宫里的女人最不缺的东西,不是你的,去拼,去抢,也要得到,就比如圣宠,比如身份的尊贵。
    是谁胆敢在储秀宫的庭院中,栽植含有剧毒的夹竹桃,景宁不知。可她知道,人心险恶,前路叵测,无处不凶险,无处不隐藏杀机。就如同她的承禧殿,也许已经和这储秀宫一样,满是旁人的眼线了。
    清淡的视线,微微转向身畔这两个面容秀丽的婢女,她轻轻地扯出了一抹宽心的笑靥,半是安抚,半是感激,只是那笑容中,还有一抹不为人知的深意。
    她们是皇上派来的,按道理,应该全盘信赖。
    可她怎么知道,除了皇上,谁又曾经是她们的主子呢?
冷宫 冷宫(1)
    冷宫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涂抹在了自己的手上。
    一阵酥酥麻麻的阵痛。
    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景宁朦胧的耳畔,传来了一个苍老持重的声音。
    “宁嫔主要是过度劳累愁忧,气闭塞而不行,再加上气血虚弱才体力不支昏倒。臣已经开了一副安神静心的方子,只要按时服用会有好转……”
    意识模糊,她听得不真切,可还是辨认得出,那是太医院的院判胡德清。他是从五品的内廷供奉,向来只随侍君主,如今要为一介区区的嫔诊症,倒是有些委屈了他。
    可,听着听着,她还是忍不住失笑。
    晕倒,不过是因为她早起,又没有用膳,腹内空空地两地奔波,才导致了体力不支。其实说穿了,她就是饿昏的,可这院判老头居然说出了个“愁忧,气闭塞”之类文绉绉的诊断,听上去很玄,大抵就是在说她抑郁愁苦、体弱染病罢了。
    想来,后宫妃嫔个个养尊处优,即便不是疑难杂症,诊治的太医也要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否则稍有差池,主子们便会责怪太医失职无能。可她们平日里吃的是炊金馔玉,喝的是琼浆醴酪,能有什么大病?不过是相思成疾,期盼圣宠罢了。这个胡德清说她愁忧,该是按了妃嫔们固有的心思。
    但他恐怕不知道,她本就是宫婢出身,身体自不比那些高贵的妃嫔,娇贵柔弱,风一吹就倒。她经由内务府悉心调教过,这点儿小伤,不过是以往的九牛一毛。
    “至于宁嫔脸上的伤,一日三次地换药,调养得当的话,一月之后,应该是不会留下疤痕的……”胡德清的声音兀自低沉,床边坐着的人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行退下。
    拿过绞了温水的绢巾,他轻轻擦拭着她那血肉模糊的手背,微凉的手指,沾了少许冰凉细腻的药膏,轻轻涂抹,轻柔和缓的样子,仿佛她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药可好了?”磁性干净的声音缓缓响起。
    回话的是秋静,正站在床边,低眉垂目,恭敬卑微。“回禀皇上,胡院判嘱咐,宁主子的药需小火慢熬,大概还有半个时辰。”
    烟娇百媚
    第十章冷宫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想过秋静和冬漠原来的身份。
    一个是沉稳内敛,一个是张扬冷艳,性子迥异,却同样有着一张闭月羞花的脸。这样的美貌,在宫里头是攀上枝头的资本。
    可她们却都被派到了承禧殿,被派到了自己身边,想想,该是和她一样,为他所用,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可同样是侍寝,自己被封赏,她们却只能当奴婢,秋静和冬漠的心里,难道不会嫉妒、不会怨恨吗?
    一时间,景宁苦笑,心底忽然有了一种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尴尬。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你脸上的伤口还需涂药!”
    耳畔,忽然有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三分关心,三分戏谑,慵懒调笑,宛若粼粼的春水荡漾。
    唇边的那抹笑意蓦地僵住,景宁的脸颊红了红,扯起嘴角,心中微叹,还是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一双深邃明澈的黑眸,宛若氤氲着雾霭的寒潭,幽淡如墨,静水流深,眼底含着一抹玩味,正笑意清浅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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