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花档

第28章


  只听枕头说:“你怎么走了这么久,怎么都不回来看看呢,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跟个孤魂野鬼似的,你再不来,我就直接去找你了。”
  “瞧你这德性,我是你爹啊?还是你妈啊?我不在不就没人修理你了嘛,多自由啊,你真是欠揍,臭小子!”
  北修总算把枕头给推开了。
  “好了好了,擦擦鼻涕做饭去,我快饿死了。”
  北修有些撒娇似的拖着鼻音说。
  枕头像拿到圣旨般,抹了一把脸,傻笑着就去厨房了。
  北修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房门被枕头关上,他复又坐回了床上。
  枕头的举动让他吃惊,他极力不往那个方面想。可是,这个孩子总是这样,让北修很放心不下。
  他不知道有些事情该如何能跟他表达清楚,他怕越说越乱,就这样保持着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北修抓了抓头顶的浓发,歪着嘴往上对着眉毛吹了口气,远远的饭香透过门缝飘了进来,北修棱角分明的嘴渐渐地咧开了。
  枕头竟然做了四菜一汤,还有饺子和啤酒,这让北修喜出望外。虽说是过年,枕头应该猜不到北修今天会回来的,他一个人弄这么多好吃的,还真是有兴致。
  北修刚想夸他两句,还没开口呢,枕头就把满满一杯啤酒端到他面前,也不说话,看着他。
  北修毫不客气,端起杯子就干,枕头也干了一杯。一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们两人同时问话,只有一字之差。
  两个人都笑了。
  北修笑着示意枕头先说,然后抓了把花生米嚼着。
  枕头傻乐着:“你回来干嘛不去找我,自己就躲起来了,我要是不进屋看看,估计你要睡到明天早上了。你说你啥时候回来的?”
  北修等那口花生米咽下去了,才不紧不慢地说:“回来没多会儿,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差点被你吓死了。”他不想过多地跟枕头说那些事情。
  “你知道吗,我真的有预感,我昨天一个人在这里做年夜饭,就想着你回来了,跟你一起吃,没想到真的就回来了。”枕头的脸上难以掩饰的欢喜,像个孩子,眼睛都变的亮亮的。
  他的情绪感染了北修。
  “还是回家好啊”他感叹着。
  这顿饭吃了很久,枕头一直喋喋不休,恨不得把北修离去的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加自己的心事想法,点点滴滴地一丝不漏地都告诉北修。
  北修起初还听的津津有味的,渐渐地思绪就飘远了。
  他脑海里不断地切换着昨天夜里的场景。
  撑住门的那只手
  ……
  那碗饺子
  ……
  那块藕荷色的门帘
  ……
  省心的床
  ……
  ……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枕头一张一合的嘴。
  脑海里闪现的是那块红玉,带着省心体温的红玉。
  他咽了下口水。
  心痉挛般的悸动着,忍不住拿手按在了胸前。
  枕头莫名地看着北修。
  “你是不是喝多了?”
  北修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他掩饰性地站了起来,端起了杯子。
  “来,枕头,我们为新年干一杯。”
  枕头立马乐呵呵地端起杯子碰了一下,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北修边喝边透着玻璃的边缘看着脸红扑扑的枕头,他发现就这一会儿功夫,枕头好像喝了不少。
  枕头真的喝大了,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知道你不会放我一个人呆在这里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这句‘我知道的’,枕头说了有几十遍了。
  北修乐了,喝高了的枕头还真是可爱。
  他拿手摸了摸枕头的脑袋,枕头一把抓了过来,把北修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脯上。
  “别摸我头,你要摸这里,你知道吗?
  你不在了,它也不在了,这里是,空的、空的……”
  他真的醉了。
  北修没有理会他在说什么,拉着他,把他放倒在自己的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子。
  望着满桌的杯盘狼藉,北修点着烟慢慢的抽着。
  思念的心已经冲破他的灵魂飞走了。
  北修发现从睁开眼睛开始,他的思念就没断过,这种思绪把他控制的死死的,却无怨无悔,任由那种感觉忽上忽下,抽动着心脏。
  门前的响声惊动了他,推开门,一辆军用轿车停在门前,他认识这辆车,也认识车里的人。
  昨天他刚从这辆车里逃跑出来。
  现在,他们又来了。
  许帅面色阴沉地下了车。北修就这么立在门口一动不动,冷漠地看着他.
  该来的还是来了。
  许帅一反常态的没有任何冲动的语言和举动,而是隔着2米距离站住了。
  看了眼北修,又似乎在极力控制着些什么。
  终于淡淡地说了句:“跟我回去吧,有人要见你。”
  北修无动于衷,许帅转身上了车,他在车里等着。
  北修攥了下拳头,掉头进屋。
  不一会儿出来了,上了许帅的车。
  车轮碾着积雪,留下长长的尾巴。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阳光照进车内,沉睡的北修被投射进来的光线照醒了,他环视了一下车外,陌生的景物让他警觉地坐了起来。
  警卫拉开车门,许帅先下了车。北修抽了一下鼻子紧跟其后,他们直径朝一栋大楼走去。
  近了,北修才读出这座楼的门牌:住院部。
  原来是军区医院,强烈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弥敦中的北修。
  他跟着许帅身后,莫名地打量着眼前这座建筑物,雪白的墙,雪白的门,湿冷的军绿色地面。他们一路上了5楼,室外冰天雪地,楼道内温暖如春,阳光透过玻璃隐约的粉尘清晰可见。
  许帅推开了一扇门。
  里外两间雅致的套房,进门,客厅的茶几上高耸着一个硕大的花篮。真皮沙发上堆着一摞豪华礼盒。一看就是高级病房。
  这应该是军队顶级领导才能住的吧,北修猜测着。
  许帅脱了军大衣,回身交给了警卫。
  警卫挂好了许帅的大衣,站在北修面前伸出了手,北修低头看了自己一下,脱了外套递给了他。
  内间的门被轻轻地推开,宽大的病床上,一个瘦弱的身形映入了眼帘,许帅走了进去。
  内心涌出的异样感让北修驻足不前,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躺着的人。
  那个女人,很年轻,很苍白,很轻柔,洁白的被子盖在身上都不见怎么鼓起。
  许帅回头看着北修,北修扬起了脖子,眼帘下垂着。
  “她,快不行了,总该让你们见上一面的。”
  “20年了……”
  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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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个年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看着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影。20年前他只是个小小婴儿,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只是没有在亲人的怀抱里长大……
  许帅有些说不下去了。
  从心底生出的那股战栗,让北修咬紧了下唇。
  他抬起了眼帘,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这个人。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浓密修长的睫毛覆盖在白皙清瘦的脸上,看上去有股凄凉的美。
  “是脑瘤,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许帅微微嘶哑的声音从北修的身后传了过来,北修浑身一震。
  像是许帅的声音惊醒了她,她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北修追寻着她的眼神,果然近在咫尺,却似乎是无视状。
  她伸出了手,北修回头看了一眼许帅,他不知道该如何。
  许帅走上前来,握住那只青筋隐现的手。
  “欢儿,北修来看你了。”
  她面色一怔,苍白的嘴唇不自主地哆嗦起来,慌乱的手下意识地乱划拉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许帅示意北修过来,他刚想把那只手交给北修。
  此时,身后的门,开了。
  一身戎装,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瓶。疲倦的神情丝毫没有减弱那张俊朗的面容。
  他,走了进来。
  房间瞬时异常的安静,四个人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个场面。
  北修看着这个酷似的面孔,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那个人从惊愕的表情中回缓过来,以同样的表情与北修对视着。
  “惊鸿,你回来了?”
  床上喘息微弱的女子打破了这刻寂静。
  被叫做“惊鸿”的男人转过头,拎着保温瓶从北修的眼前走过,来到了病床前。
  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后,回身看了看监视器的数据,一切那么自然,好似只有他们俩人的空间一样。
  这时,许帅抽身离去,愣在那里的北修疑惑地回头看着他关上的门。
  “北修,你过来。”
  那女子轻轻吐出的声音,让北修的背无端地直了直,他皱了一下眉,转过了身,看着相依靠床而坐的两个人,但并没有上前。
  “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那女子的话让靠在她身旁的男子痛苦地背过了脸。
  “我生了你,却一天都没养过你。当年我遗弃了你,20年了,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还是来了。”喘息声似乎被强制地压抑着。
  “北修,我是你妈妈。”
  这句话生生地让北修倒退了一步。
  那个女子仿佛感受到了北修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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