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人生

等孟玉刚将孟奶奶送到医院，医生对着他们直摇头，太晚了。
    “医生，您救救我妈吧，她刚刚还好好的。”孟玉刚苦苦哀求，不肯相信医生摇头代表的含义。
    “她是情绪激动引发的脑溢血，当场就死亡了。我们也无能为力。”医生看惯了生老病死，眼睛中全是漠然。“节哀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傻住了，几位姑姑扑上去抱着孟奶奶大哭起来。
    孟玉刚虽然在路上已经有不详的预兆，他妈的身体越来越冷。可他还是不肯放弃，抱着孟奶奶一路而来。听这了医生的话，整个人木了。此时早忘了他妈的诸多不好，脑子里只想着他小时候受尽母亲疼爱的片断，不由泪流满面。
    孟嫣没来得及跳上孟大伯开的车，是自己打车过来的。比起那些走路过来的亲戚朋友快了些。她一进门就看到这场景，心中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她退出去打了个电话给李茜，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让她马上过来。
    李茜二话不说，挂了电话飞奔而来。
    孟嫣呆呆的站在通道里，她无法说自己很悲伤，但也没有松了口气的庆幸，只是很茫然，脑子一片空白。这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一转眼间就会悄然逝去。谁也不能例外，早上还中气十足对她爱理不理的孟奶奶就这么去了，她真的一时无法接受。
    李茜满头大汗跑进来，就见到女儿一脸茫然的盯着外面，整个人失魂落魄。跑到女儿身边，“小嫣，是不是吓到了？你没事吧？”没打到车，她心急如焚从店里跑过来的。即便路不远，也跑的一身是汗。
    “我没事，爸可能不大好受。”孟嫣回过神，紧紧抓住她的手，“这个时候他应该最需要你。”
    “走，我们一起进去。”李茜拉着女儿冰凉的手，心中一酸，女儿嘴里说没事，可一个孩子忽然遇到这种事，哪会不害怕呢？
    两人进去的时候，场面依然一片混乱。孟家几位姑姑哭天抹地，凄惨无比。她们纵有千般不好，但对孟奶奶还是很孝顺的。
    孟奶□□发凌乱嘴角乌青衣服乱糟糟的，脸色惨白的躺在推床上。
    至于孟大伯和孟玉刚泪流满面的倚在墙上，眼神呆滞。
    李茜走过去，拉着丈夫的手，“玉刚。”唤了一声，不知该如何说起？好像这时说什么都不对，只有无言的陪在他身边。
    “你来了。”孟玉刚呆滞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想从她身上得到勇气和力量。
    “玉刚，这里……”她想提醒他们处理后事，不能让老人这样躺在推床上。
    正想说些什么，外面又进来一大群人，季秀梅和孟慧带着亲戚朋友都过来了，连吴家人也来了。
    “我的妈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这些……”季秀梅刚进门，就开始号啕起来。不过光啕没有泪水，也不知有多少真心。
    孟慧傻不愣登的看着推床上的老人，眼泪哗拉拉的流，这是最疼爱她的奶奶，就算自己没东西吃，也要将吃食省给她的奶奶；下雨天会给她送伞的奶奶；会给她钱买衣服穿的奶奶。可如今却为了替她出气而突然死去的奶奶，这一事实让她痛苦的无法呼吸。
    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这么笨，奶奶还活的好好的。是她对不起奶奶。冲上去抱着孟奶奶的身体哭出声来，“奶奶，是我不好，你怪我吧，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奶奶，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胡说。”季秀梅听了这话，心中大怒，“是那个贱女人害的，我们要让她付出代价。”
    “对，是她害的，她人呢？在哪里？人被她打死了，她就想一溜了之。”
    “快打电话报警，把人抓起来。”
    众人乱七八糟的建议，季秀梅见有人支持她勇气大增，抢过其中一人的手机就打起报警电话。
    吴国栋连忙阻止，“亲家，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她打死了人，就要负责到底。”季秀梅这次半点都不让，转过头打起电话，哼，那贱女人想跟她斗，门都没有。她非得趁这次机会整死那贱人。想跟女儿抢老公，真是做梦。最好将她抓进大牢关个一辈子。
    “阿慧。”吴国栋心中发急，只能转向儿媳妇，“你劝劝你妈，别让她把事情闹大，到时传扬出去对谁都不好。”这可是丑闻，对吴家最不利。
    “不好？”孟慧此时恨死了那个女人，其他的什么都顾不得。指着推床上的孟奶奶，“我奶奶都死了，要不是因为她来大吵大闹，我奶奶会死吗？这次我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她无法恨自己，那只有恨那个女人，要让那女人付出代价。
    “你要为阿良想想，死去的人都死了，可活着人还要生活。”吴国栋想不到一向柔顺听话的孟慧会这么坚决，心中很是恼火。“这事传出去，对阿良伤害最大。”
    儿子千错万错，可却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可不会让他出任何茬子。
    “我现在顾不得他了。”孟慧脸色愤慨，对孟良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给我奶奶讨个公道。”
    吴国栋脸色难看的警告道，“你别太固执了，到时后悔就晚了。”
    孟慧神情漠然，“我不会后悔的。”
    季秀梅早已在旁边叽叽哇哇的报警，很快警察过来问讯，拍照等一系列的程序，场面还算有条不紊的进行。
    只是吴家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因为孟家的亲戚在警察问话时将事情说的很明白，将吴良的行为也不知觉的放大的几倍。听的警察皱眉不止。
    闹哄哄的直到深夜十二点左右，李茜才带着女儿回家休息。孟玉刚要给孟奶奶守灵。
    回到家中，李茜下厨做了两碗面条端出来，母女俩分着吃掉。两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腹，晚饭都没空吃。
    孟嫣吃饱后坐在沙发上不想睡，李茜催了几次她也不肯动弹。
    “怎么了？是不是晚上有些怕？”李茜心疼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今晚我陪你睡一个房间。”
    “怕是不怕，不过我可以陪妈睡一晚。”孟嫣靠在李茜身上撒娇。
    这孩子嘴硬，李茜心情再沉重再压抑，听了孟嫣的话不由扬唇笑了笑，想起伤心欲绝的孟玉刚这笑容随即淡下去。
    母女俩背靠背的睡在床上，孟嫣一直没有睡意，“妈，奶奶死了，我既不伤心也不难过，我是不是有点坏？”特别是看到孟慧哭的眼睛红肿时，她真的哭不出来。
    李茜语气淡淡的，“你和奶奶没有祖孙情分，这也没什么。”
    毕竟感情是双方的，谁会对一个百般伤害自己的人有感情呢？又不是受虐狂。
    “那你难过吗？”孟嫣不由有些好奇。在医院里她妈主持大局，却没有掉一滴泪。
    “有一点，很淡很淡。”当年的李茜就算对孟奶奶有些感情，这些多年的争吵也磨光了所有的感情，只是看到孟玉刚那么伤心，她也不好受。“不过这些话不要当着你爸面说，他会难过的。”
    “嗯。”孟嫣点点头，“不过他应该能猜到。”
    李茜提醒道，“说出来和猜到是两回事，明白吗？”
    “知道了，我会留心的。”孟嫣被点醒，决定收起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对她爸来说，失去的是至亲，那种痛苦是她无法想像的。她无法帮到他，但她也不要让他伤心。“只是孟慧她将来会怎么样呢？”
    难道孟慧还能跟吴良那混蛋结婚？还能仿若无事的生活下去？她不由的深深的怀疑。
    李茜想起这次事情的当事人，深深叹了口气，“要是她没扯结婚证就好了，还能想办法退婚。”
    孟嫣早听到亲戚们暗自提起的许多隐情，“大伯母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才逼着他们去领结婚证。”
    “你大伯母给阿慧挑的结婚对象，品行差成这样，她要是真的疼爱女儿，留个心眼出去打听一下，肯定能打听到的。”李茜为可怜的孟慧感到惋惜，孟大伯家只有她还算是个好女孩，可惜有这种妈。
    “她就算打听到，我估计她也会让女儿嫁过去的。”孟嫣很不以为然，“或许她还会想，结了婚男人就会听话的，不会再出去鬼混了。”
    李茜知道季秀梅的为人，心中很不耻，“你大伯母眼里只有钱，男方就算有些缺憾她也无所谓。”
    “是啊，只要出的聘礼多，她才不在乎。”孟嫣越说越生气，“这次男方的聘礼的确很多，足以改变他家的生活条件。”她将男方给的那些聘礼说了出来。
    李茜听了不由怒道，“她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阿慧摊上这种妈也够惨的。”
    “她也可以不同意啊。”孟嫣是怒其不争，任何事都听父母摆布，“不听她妈的话就没有今天这一出了。”
    “她从小被父母管教惯了，哪会反抗父母的决定？”李茜最担心的是将来的事情，“也不知她这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应该会离婚吧。”孟嫣有些不确定。孟大伯家的人都不能以常理推断。如果是自己家，她父母肯定二话不说退婚了，不过以他们一家三口的脾气，是不可能遇到这种事的。李茜夫妻那么疼爱女儿，怎么可能将女儿嫁给这种人？再说孟嫣这么独立自主的性子，能听父母的话吗？
    “我猜不会，女人离了婚行情大跌，而且阿慧又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李茜是在社会上打滚的人，对事情看的更远更全面，忍不住为孟慧的飘摇不定的将来深叹一口气。
    这女人离婚跟男人不一样，男人依旧风风光光，依旧能娶个小娇妻。可女人离了婚这选择的余地就少了许多。
    “不会吧？”孟嫣无法想像的叫道，“出了这种事，她还能跟那个吴良过下去？”
    见女儿不信，李茜也不多解释。“我们瞧着吧，可惜我也不能出面拉她一把。”就算孟慧想离，她父母也不肯答应。离婚太难听了，而且当初结这门亲，也是贪人家有钱。
    在她看来，季秀梅是个没脑子的糊涂虫，目光短浅。眼中只有钱和利益，有奶就是娘。可惜今晚她的表现也让吴家对她很不满，两家恐怕会成冤家。孟慧如果不离婚，恐怕在吴家也要吃苦了。到时离婚的话，那些吞进肚子里的聘礼就要退回去，这恐怕是季秀梅最不能容忍的事。
    孟嫣想到季秀梅无事生非的性格，不由讥笑道，“你要是出面的话，大伯母还会认为你不安好心呢，想破坏她女儿的姻缘。”
    季秀梅无事还要时不时的拉着孟奶奶过来捞好处，有了借口恐怕恨不得将孟家的钱全搬到自己名下吧。
    “就因为如此。”李茜也很无奈，“当年我也不愿让阿慧进我们工厂，生怕让她妈也跟着过来打秋风。”要是孟慧不是季秀梅的女儿，跟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那她早就把阿慧招到工厂里做事。
    孟嫣只要想起季秀梅就心烦，“说的是啊，在大伯母这种亲戚，我们就算好心拉一把也不敢。”哪有这种做母亲的人？希望到时能考虑女儿的幸福，支持女儿离婚，将钱全退回去吧。
    母女俩说了半天的话，这才朦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