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谭

第2章


自己被迫服下这“燃心蚀骨丸”,还没拿到解药呢。风敛月长长叹了口气,忽听见水声响动,忙朝着浴桶望去,一人正从水底站起身来,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还沾着花瓣,正是刚才的那位少年!
  
  他用手擦去脸上的水渍和花瓣,约摸是十七八岁年纪,剑眉斜飞,星目清亮,身上湿衣贴透出颀长刚健的身材,惹得风敛月如获至宝地扑了过去,却不是因为见[河蟹]起意的冲动。
  “解药呢?快给我解药!”
  而下一刻少年的回答让她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有带解药。”
  风敛月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没有解药?!我跟你无怨无仇,你怎么可以这样害我?”
  “不是没有解药,而是我没有带解药。”少年淡淡地解释,“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劳烦姑娘,事成之后自会把解药的方子如实奉上。”
  风敛月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强忍怒气道:“还有事?你有完没完?”
  “今日遇到谢敏敏,她[河蟹]不遂,就想仗着人多势众把我强抢了去。我虽不怕飞鹰堡,却也无意把事情闹大,所以离开霍州一事,就请姑娘费心了。”
  “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没有多大能耐,得罪不起飞鹰堡。”
  “对霍州我人生地不熟,除了姑娘这里我也无处可托身。若不能尽快离开,我也只得多在府上叨扰十天半个月,等风头过去了再走,如何?”
  “你——!”风敛月气极,声音不由得一下子抬高了八度,又曳然而止——因为她只听耳边风声一动,然后少年的手心里多了一只刚才还在她耳边晃荡的坠子,“别毁它,我帮你还不行吗!”
  少年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愕然的表情,风敛月一把抢过坠子,哭丧着脸道:“你要表现出武功来威吓我,也别毁我的东西嘛,这对耳坠很贵的,而且你要弄坏了这一只,另一只也没办法配了。”
  这回换成那少年无语了,怔了半日才道:“既然姑娘这般知趣,那就不消我多费口舌了。”
  于是两人商定,为了避免飞鹰堡的人听到风声,在离开霍州之前,那少年就暂且藏身在风敛月的闺房里,吃住都由风敛月包了,而少年要保证不行任何[河蟹]之事——包括顺手牵羊拿走风敛月的财物等等。
  少年爽快地做出了保证——虽然他听到她的要求时脸色不太好看,然后说:“我饿了,想吃点宵夜。还有,麻烦姑娘给我找些更换的衣服来。”
  风敛月蹙眉道:“这半夜三更的怎么给你找衣服?我这闺房里只有女子衣物,恕不外借。”
  “但这湿衣穿在身上也容易受寒,难道要我在姑娘面前[河蟹]不成?”
  风敛月无奈,忽然灵机一动,从衣箱里翻出一条半旧的床单来:“那你就先用这个,将就一下罢。”
  少年哭笑不得地接过床单,藏身到衣橱之后。风敛月便走出门外,大声招呼侍女把浴桶撤了,并把自己平常吃的宵夜送一份过来。
  侍女把托盘放在桌上,关上门退了出去。少年才从衣橱后走出来。他身材颀长,脱下湿衣之后拿着那条床单犯愁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围在了腰上遮住下身,上面就打着赤膊了。本朝风气开放,而风敛月身为商人,在应酬之时也曾目睹过那些衣着[河蟹]的美貌[河蟹]郎的风情手段,于是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河蟹]美男吹个口哨,道了一声:“美哉,少年。”
  喜怒哀乐可以控制,羞却掩饰不得,少年冰块般的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桃花之色,偏生又不想再在她面前显得局促,咳嗽一声转头去看桌上的托盘,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些就是你的夜宵?”
  “我平日就拿这些当夜宵。”风敛月理直气壮,“这个杯子里装的是鲜榨的果汁;这个碟子里是用米醋腌泡过一个月的黄豆和花生,日服十来颗,可令肤色洁白;这个小碗里是一把枸杞子,明目清肝;这个碟子里是用红枣、酸枣、松子仁、黑芝麻捣泥加蜂蜜搅拌成的,每夜服用一勺,养血安神,调气养颜。”
  看着那酸气冲鼻的醋泡黄豆和醋泡花生,又瞅瞅另一个碟子里黑乎乎的粘稠一团,少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算了,我不吃了,等一下大家都睡了,再去伙房找点吃的。”
  人家不爱吃,总不能强迫他咽下罢。于是风敛月很不客气地把夜宵吃了个精光,洗漱,自顾自地上床歇息。
  恍恍惚惚间有侍女过来叫她起床,出得门来没走几步,便发觉四周一片白茫茫,除了白,再无他色,仔细辨认,才认出这白原来是几十面白色灵幡,而且还在不断增加,风敛月骇然转身,却不见了自己刚刚走出的屋子,被那些灵幡团团围住,她惊恐之间,似在那些飞舞的白色中瞅见一个男人的身影,虽瞧不清辨不明那人是谁,但只觉得去靠近他总比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好。计较已定,风敛月忙忙地向那人的方向奔去,深一脚低一脚,却不小心被绊了一跤,眼睁睁看着那些追赶包围她的灵幡压了下来……
  风敛月悚然睁眼,在床上坐起身来,微微喘着气,慢慢调匀呼吸。只听得风声飒然,那少年再次从窗口掠入,反手掩上窗子,[河蟹]的胸膛上反射着一线从窗口缝隙处透入的月光。她便笑道:“怎么,出去找吃的了?”
  少年“嗯”了一声,把两只凳子成一条线摆好,自己使了个铁板桥的功夫躺上去,才闷闷地回答道:“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柜子都锁着,我找不到钥匙。”
  风敛月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幸灾乐祸的奸笑声,满怀同情地说道:“噢,刚才忘了告诉你。我家里现任的厨房总管琼浆娘子可是个妙人,每日大清早她都会估算好这一日开伙所需要的柴米蔬果的斤两,然后开柜子取出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剩余的照样锁在柜子里,除非临时有什么大变动,就算我心血来潮想多尝几个鲜桃多加一盘菜,她也等闲不会答应再开柜子的,直到第二日的早上。”
  少年闻言无语,半日后才苦笑道:“果然是个妙人。”
  风敛月吃吃笑道:“明天我会想法子跟琼浆娘子说,今后做我的伙食份量多一点。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今晚先抱歉了。”
  少年长长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如此。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从没有挨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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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24 河蟹地改文 
                  破釜沉舟
  3、破釜沉舟
  
  次日风敛月取钥匙去了一趟父亲原来的卧房。风庆云暴死,而戴蝉衣被她捏住把柄赶了出去,除了身上的一套衣服,什么都没能带走。两人藏的体己都被风敛月掘地三尺地尽数找了出来,拿去作为做生意的投资,用具首饰挑了一些送人,另一些变卖,而其它的衣服之类的物件则锁在风庆云原来的卧房里。风敛月便挑了几件带回去给那少年更换,刚出门,便看见管家娘子翠翘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道:“小姐原来在这儿,叫我好找——林掌柜刚刚捎来信,说知府大人要纳的城东甄大财主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做偏房侧夫,因为都是老顾客了,置办聘礼彩礼所需要的布匹绫罗都有意再在咱们店里订下,不过因为店里刚刚遭了火劫,这两笔生意又是数目巨大,林掌柜不敢妄自做主,还请小姐示下到底接还是不接。”
  风敛月沉吟片刻,毅然拍板道:“让他答应下来。”
  “可是,小姐……”
  “先接下来,我早料到会有这一桩喜事,先前在知府大人和甄家那里打点了那么多,若是把买卖往外推,那时候做的都白费了。要是也引得别的大主顾不再跟我们下订,后果更不堪设想。后头的事情,我自会想办法。”
  翠翘答应了,转身离去。
  这次是破釜沉舟,性命攸关。知府大人和甄家都是大客户,生意办成了风府自然会缓过气来;可要是不成……风敛月狠狠咬牙,禁止自己再往下想。
  接了生意自然会拿到知府大人和甄家下的两笔定金,可要去供货商那边采购,自家店铺被火烧之事肯定瞒不过去,以她对那些供货商的了解,那些人少不得要以此为借口增加跟自己索取定金的数额,这个缺口若是填补不上,生意自然要泡汤……难道昨晚那噩梦里纷纷涌来的灵幡,就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恼恨自己的思路为什么一下子又岔到了这里。
  翠翘娘子返回来的时候,看到风敛月依然伫立在原地,默默出神,忙推了她一把,道:“大小姐,不要站在这太阳地里,还是先去歇息罢。”
  风敛月“嗯”了一声往回走,翠翘娘子跟在身后,小心地道:“小姐恕翠翘多话一句,您往日也常与那些供货商人应酬往来,不知是否和谁交情好一些?只要说动了其中一个,别人也就好说话一些了。”
  风敛月叹道:“我也在仔细思量,不过往日跟她们一个个呼姊道妹地,却也只是口头上亲热罢了,真要去求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得要大大吃亏的——”她心念一转,突然“唔”了一声,吩咐道:“翠翘,你跟我来。”
  翠翘娘子不解其意,也不敢多问,便随着风敛月一路走去,竟是走到了风敛月的生母先前住的院落。风夫人逝世多年,院子里本荒废了,直到风敛月掌家之后,才命家人时不时过来整理清扫,屋内的陈设一如风夫人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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