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谭

第58章


!”
  “你们草菅人命不肯救她,我们也不走了,你们自己送粮去!”
  随行的官兵连忙呵斥推搡着不让他们冲撞了钦差大人,可脸上也都是很不以为然的神色。秦南星见犯了众怒,只得放缓了语气解释道:“不,你们且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们难过,可是人都死了,耽误时间停下来也不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而这一带地势较险,附近并没有路途给绕到下面去,现在天又黑着,十分不方便。你们且留一两个伙计下来,等天明了再找路到下面去查看,别人继续跟我往前走……”
  他话音未落,楚决明突然叫道:“底下有火光!她还活着!”
  众人闻言低头瞧去,果见黑漆漆的崖底有一点火光闪耀,时明时灭。风府的伙计精神大振,一个个摩拳擦掌的,越发咬定了要马上下去救风敛月。秦南星眼见人是非要救不可了,可她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去,侥幸不死也肯定要受了重伤,拖着这个累赘上路越发要耽误自己赈灾车队的行程,正在为难,却听到楚决明说道:“大人,赈济的事情固然重要,而要把敛月姑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抛在这荒郊野外的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好了——大人你带着车队继续赶路去,我留下来救人,这样既不耽误赈济又免得让她枉送了一条性命,可成?”
  众人诧异道:“你一个人怎么救?”
  “车上备有固定住粮袋的长绳索,拿几条过来接续在一起,应该也足够从这里下到崖底去了。我带些干粮和药物用品,然后身上绑上绳索,再麻烦大家拉着绳索一头把我放到下面去。先前我学过一些粗浅的武艺,对外伤也略有所知,只要敛月姑娘伤势不是太过严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且这一带也已经没有什么野兽可以害人性命了。待得天明之后,我再带她寻路前往赐福村,等你们赈济回来接我们一起回霍州去,如何?”
  
  钻心的疼痛。
  有时候疼痛可以让人清醒,有时候疼痛让人想要昏迷。而此时风敛月就是后者——隐约可以听到两丈开外的崖顶传来自家伙计惊慌的叫声,可眼皮却十分沉重,恨不得紧紧闭合上好好睡一觉,不再承受疼痛的煎熬……
  不,不行!
  风敛月狠狠咬着下唇,逼迫自己的意识和理智一点一点凝聚起来。
  “救我!”这叫声一出口,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被疼痛和惊吓撕扯得变调的沙哑的声音,细微如蚊蚋。她翕动着嘴唇,再尝试了一遍,依然如此。
  崖顶的火光还在闪动,焦急得近乎凄厉的呼唤声还在传来,但风敛月知道,倘若自己不做任何回应,只怕秦南星会强行下令车队开拔继续前行——毕竟在这位钦差大人眼里与一村百姓的性命相比,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商人能算得了什么,那时候自己更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灵机一动,她从自己怀中掏出了荷包,翻出了里面放的一个特制的小巧的火折子,忍着疼痛用伤痕累累的双手点起火来,旁边找不到别的可燃之物,风敛月只得将自己的腰带解下来点燃。这些寻常时候并不需要花多少力气的事情,她却耗费了好大功夫,完成之后倚着崖壁闭着眼睛呼呼地喘着气。哪怕是有人被绳索从上面慢慢放下来,不时有小石子小土块掉落在她身上身侧,风敛月也懒得再挪动一点。
  那人在旁边着地,立刻奔过来急切地探问她的情况,风敛月才勉强把眼皮睁开一线,笑道:“哦,是你。”
  没兴致多说废话,将携带下来的火把点燃了插在地上,再借着火光照明,楚决明快速检查了一下她身上情形。身上脸上都有些擦伤,衣服都被刮破,不过并不是很严重;右腿摔脱了臼。而一双原先皎洁如玉的纤手,皮开肉绽,指甲翻开甚至断裂,血淋淋的伤口里混合着泥土砾石,惨不忍睹。
  “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死命用手去抓土壁,所以才稍微缓解了下跌的力度,否则只怕更惨……不过也真的很疼啊。”风敛月倒吸着气,声音细弱得像一只生病的小猫,“以前常听人家说十指连心十指连心,这一次我总算明白是为什么了。”
  “你该庆幸手指没有断掉。”楚决明沉着脸,“幸好这底下都是沙土地没有硬石,否则就不是这点小伤了。”
  “我听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愿如此。”风敛月勉强一笑,眼睛忽然睁大,“呀?上面的车队怎么动了?他们要走了?”
  “他们得要继续赶路,我留下来照顾你。”楚决明先简单处理了一下她腿上脸上的伤,然后瞧向她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伤得这么重,又弄得这样脏兮兮的,若不清理,只怕会感染!”他一面说一面把她的手拉到火把旁边仔细察看,擦拭去外面的泥土和污血,蹙眉道:“这些伤口里的脏东西不尽快清理掉可不行——你身上有针没有?”
  “有,在荷包里。”风敛月一指刚才被她扔在一边的荷包,楚决明立刻劈手拿过来,翻腾出里面放的一根针,略用布条包了针尾,然后将针尖在火焰上烧了烧,稍微冷却之后,又拽起她一侧手腕,替她把伤口里嵌着的砂石污物一点一点生生剔掉。
  “疼,好疼!”风敛月并非从未受过伤,也不是爱撒娇的性子,可这般清理着实是难以忍受。楚决明给她清理的动作本不甚熟练,听她哀声叫痛心里越发烦乱,只得一面硬着心肠抓紧她的手腕继续忙活,一面像哄慰小孩一般地说道:“你别叫了,我尽快一点,马上就好——要不清理,手上伤口化脓整个烂掉了,那才叫糟糕。”
  风敛月知道他是为她好,只得咬牙忍受他拿着发烫的针将她双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部清理过。把污物清理完之后,楚决明又在她手上敷了些治伤的药粉,再将她双手仔细包扎好,方才松了一口气,抬眼瞥见她额上刘海都被汗水浸湿粘在肌肤上,便拿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擦脸,柔声道:“现在天还黑看不清地形,先将就着小睡一会儿,等天明了再走罢,我先带你去赐福村养伤,大概过个六七天的车队就会回来,然后就可以回霍州去了。”
  风敛月“嗯”了一声。楚决明细心地把自己下来时带的一个包裹放在地上,然后扶着风敛月枕在包裹上睡下,然后熄灭了火把,自己也胡乱地躺在地上歇息。这番折腾下来,风敛月的精神和身体都已经十分疲惫了,尽管双手的伤口处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锐痛,意识还是渐渐模糊,沉入梦乡。
  而楚决明虽说也躺下,心中绷紧的弦却不曾放松。待得天色微明,他便立即睁眼起身。先头那匹疯马和它所拉的粮车倒在五丈开外的河滩上,还好没有跑进河里。楚决明过去把车上的粮袋一点点卸下,又割掉将车子缚在死马身上的绳子,把那辆被摔得差不多散架的空车又推又拉地弄到高一点干燥一点的地方,再将地上散落的粮袋一袋一袋扛到车上去。
  风敛月醒来时瞧见他正忙活,挺想上前帮忙但只恨自己受了伤出不上力,只能干坐着干看着。楚决明费了半天功夫做完这一切,侥是他年轻体健也落得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转身瞧见风敛月已经坐起身来,忙走过来笑道:“醒了?下来的时候我带了些干粮,等下我扶你到河边去喝点水将就着吃了,咱们就沿着河滩上路吧。”
  刚才一边忙碌,他一边察看过地形,没找到回到崖顶上的路途。但玉簪河的河滩上还算比较平整,可以沿着河滩逆流而上,饮水用水也方便些,估量着可能要用一天半或者两天的时间就可以赶到赐福村。
  风敛月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好的——你下来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我的包裹可曾带下来?”她自从那次出海回来以后,便长了个心眼,以后每次出远门都要随身携带火折子、针线、小匕首和药品之类的万一不幸落难时可以派得上用场的东西,这一次也不例外。不过如今天热,她就只将针线和火折子带在身上,其余的都用一个小包裹装着放在车上;那包裹里别的也罢了,但有一样要紧事物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就算是自家伙计也不行。
  “就带了我的包裹,装了些干粮药物和碎银散钱,还有你的包裹,是你家伙计拿给我的,我看着也不重,就把它放进我的包裹里一道儿拿下来了。怎么,还缺了什么东西吗?”
  “没事了。”听到说自己的包裹也在,风敛月如释重负地笑笑。
  
  [题外话:医学生的职业病。
  学医的人看文和写文的时候总是免不了职业病发作,尤其是遇到有医疗活动的时候……
  同学:“嗯,紧急情况下用火消毒手术器械,不错不错,符合无菌操作原则。” 
  我:“嘿嘿,当初我们上外科课讲无菌操作一节的老师年轻又英俊,我对这节课印象可是非常深刻噢!”
  同学:“色女……不过敛月掉下来之后怎么不能挪动啊?被吓得这么厉害?”
  我(鄙视):“这是脊髓振荡的表现之一,你都忘了?”
  同学(汗颜):“老师上课没讲脊髓振荡……”
  我:“职业医考题里不是出过吗?你一考完就忘记?”
  同学:“555555555我错了……”]
  
  [终于想到了该怎么把他们扔上船的办法,虽说比较邪恶离谱……但我写这篇文本来就是为船而船,所以还是请大家多多谅解我的恶趣味了……]
--> 作者有话要说:奸 情,总是要孤男寡女呆在一起的时候才容易发生滴…… 
                  莫笑故人痴
  7、莫笑故人痴
  
  在风敛月的印象里,似乎从五、六岁起就再也没有被人背负的经历,直至这一次——她一足脱臼不良于行,只得时而在楚决明的搀扶下单足跳着前行一阵,时而楚决明背起她走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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