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谭

尽管他一直在她身边，尽管她一直在照顾他，可是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不曾深入了解过这个少年。
  先前他太过隐忍安静，所以她忽视了少年温柔眼神之下的锋芒，甚至忘了先前杀阳开泰时候他的心机。他固然年少，却从不无知，徐岚卿最宠爱且寄予厚望的儿子，又岂是平庸荏弱之辈？
  看到她点头，徐云帆的脸上泛起春日暖阳一般的灿烂微笑，轻声道：“我也是一样。”那般精致五官，衬上展颜一笑，当真是赏心悦目。
  她却略低了头，神色黯然，眼瞳深暗如墨色的湖泊，淹溺了他的神魂。偏生又有一缕阳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柔唇上，润泽绯艳。
  蓦然，他的手臂搂上了她的腰，紧紧揽住。风敛月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贴近过来，迫在眉睫方才晓得本能地侧脸避开，于是他的第一个吻落在了她的颊上。有些懊恼有些赌气，他把她推倒在床上，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迫使她不能闪躲，嘴唇也重重封堵上来。不会调-情也不会引-诱，他只在碾压着啃噬着，像一只小兽对待初次捕食的猎物，有几分恶狠狠的肆意，有几分贪馋的欢喜，又有几分不知所措的茫然。
  随着嘴唇上传来又麻又有微微的刺痛，恢复了理智的风敛月惊出一身冷汗，又不敢胡乱叫人，唯有扭动着试图把他推开，但这少年的力气已经不是她能够抵挡的了。她的挣扎反而刺激了他，少年的呼吸越发重浊，以胸膛紧紧贴着她胸前起伏的酥软，手掌有些烦躁地在她背上腰间磨蹭，甚至有做出更无礼举动的趋势。
  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越发慌乱窘迫，一狠心之下以膝撞上他腿间，趁着他吃痛松手之际扭过脸去，冷声道：“徐云帆，你疯魔够了么？！”
  尽管疼得脸色都变了，他还是报复性地重重一口咬在她的唇上方才悻悻放开手。风敛月惊魂未定地跳起来想要逃走，却又顾虑着让外人撞见她这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模样。只得硬生生停顿在门旁，一面用手拢着被弄乱的头发一面怒瞪着他。
  徐云帆却在笑，眉眼弯弯，带着点淘气的得意，没有一点羞愧畏缩，手指抚上自己的唇，仿佛在细细回味。见他如此作态，风敛月的脸刷地一下烧成通红，只气得浑身乱颤，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云娇受袭一事上，他当真是无辜的么？她还能信任他么？刚才他那副模样，简直是差一点就要把她生吞活剥掉。
  “莫要害怕，我只对你动过这种念头。”那边，徐云帆已经翻身下床，一面麻利地继续收拾行囊一面平静地说道，“而且就算我当真想要对你做什么不轨之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强着来。”
  将一切打理好，他背起包裹走向门口，感觉到他的接近，风敛月不安地往后退缩了一下。然而少年只是停顿下来望着她，目光灼灼：
  “敛月，保重。”
  来日方长，他告诉自己不要太着急。何况，那个男人和她也未必长久……徐云帆的目光掠过她被咬破的红肿的樱唇，唇边若有若无浮起一丝微笑。
  就算长久，那又如何？
  
  浑身燥热，唇上还不住传来胀胀麻麻的微微刺痛感，她转眼瞧向桌边半面残破的铜镜，果然看到了唇上新添的齿痕，以及自己面颊上极不自然的两团红晕，艳压桃花。她却徒然倒抽一口凉气，有些惊惶失措地把镜面放倒。这一下动静过大，教桌上的一支几乎用秃的毛笔滚落桌下，发出啪地一声轻响。风敛月只得蹲下身去将它拾起来，缓缓站起身时却觉得双腿发软，仿佛是用力耗神过度，肢体百骸不听使唤了一般。她坐下来慢慢喝了碗凉水，依然觉得身上虚飘飘软洋洋的聚不来精神，身上那股子燥热也不曾消解。她怔着出神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先躺下来歇一歇比较好，再说唇上的伤口也决不能让别人瞧了去。于是便和衣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这昏天黑地的一觉睡了多久，她是被人有些粗暴地摇醒的。惶惶然睁眼，便瞧见了秦将离冰冷凝霜的面容。天色已经深黑，桌上油灯明灭，他背光而立，五官轮廓都笼罩在阴影下，而她面对着烛光，一切都被照得分明。
  “将离？！”此时此刻，惊吓的成分大于惊喜，她几乎想要拉起被角来掩饰一下，却心知肚明这等举措完全是徒劳。
  秦将离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嘴唇，停在被咬破之处，猛地一按，悠悠道：“怎么，还没想出个能够自欺欺人的借口来吗？反正你那个云帆弟弟人都走得没影了，大可以推说都是他力逼强-奸的，不是很好？”
  他讥讽的话语让她无地自容，支吾了半晌才低声道：“是我的错……我一直把他当亲兄弟看待，只想着照顾好他，却让他越陷越深……如今他去了别处也好，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也该清醒过来了吧。”
  秦将离捏着她的下巴，冷声道：“越陷越深？该不会陷到床上去了吧？”
  他的话让风敛月身子一颤，轻声道：“没有。”
  秦将离恍若未闻，再度逼问道：“说，你和他睡过几次了？”
  她眼中闪过屈辱的神色，还是颤着声音道：“没有！”
  “当真没有？”秦将离笑了笑，眼睛里却是毫无笑意，“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把衣裳脱了，让我先看清楚你是不是又在说谎。”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风敛月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这般羞辱我，你这是何苦来？”
  秦将离冷冷道：“你是想自己脱，还是让我动手？”他的手滑到她腰间的束带上，威胁地扯了一下。
  风敛月心中气苦，抖着手慢慢褪下身上的衣裙，贴身小衣。他冷厉的目光如同刀锋，一下一下把她光-裸脆弱的身体割裂得体无完肤。虽然咬紧了嘴唇，眼泪还是一个按捺不住，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她索性不管不顾，一把推开了他，蜷在一边捂着脸放声哭泣。
  这是秦将离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它们从她的指缝间遗落下来，滴坠在随着她的抽泣而颤颤巍巍的玉峰之上。明明是极可怜的模样，却让他心里的怒火越发膨胀，伸手用力拽住她纤细的脚踝。大概是他盛怒之下用力过度，她抖了一下，低低呼痛。他不管不顾，一把拖将过来，掰开她的腿继续察看。
  逃避般地闭上眼睛，风敛月咬着自己的手指，浑身发抖。秦将离和往日不一样，阴冷，暴戾，不可理喻，毫无先前的怜惜和温柔。直觉告诉她，如果不想被他像猫玩老鼠那般的弄坏，就只能忍辱顺从。
  但受怀疑受侮-辱的愤怒依然在她心里盘桓，如毒火一下下烧灼，胸口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煎熬到他检视完毕，甫一松手，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扯过衣裳遮掩，带着牙印的手抖抖索索指向门口，嘶哑着声音道：
  “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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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情中道绝
  14、恩情中道绝
  
  秦将离嗤地一声笑，双手抱臂道：“你身上哪一处我没见过？如今倒跟我扭手扭脚的。真有这般三贞九烈，怎的又容得下你那个云帆弟弟对你又亲又啃？”
  强忍住再次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她将衣裳一件件穿回来，如同在收拾起自己破碎的自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我确是有错，但当真从未背叛你与云帆私通，连想都没想过。正因为毫无邪念，所以才不曾防备，让他轻薄了，不过也仅此而已。”
  她的解释对上秦将离的火气，反而如同在烈火中洒下一瓢热油。他森然道：“是啊，你那云帆弟弟倒是走得真巧——好一个仅此而已。”
  风敛月瞪着他，眼神陌生，她轻声说道：“将离，原来你竟是这般猜疑我啊。”
  “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你今天作践得够了。我现在难受得很，没力气再听你冷言冷语。”仿佛一滴颜料落入杯水中慢慢融解，淡淡的惨笑缓缓地在她的面庞上蔓延开来，“一定要逼着我认下这子虚乌有的罪名，你才满意么？够了，你出去，放我清静罢。”
  秦将离清冷的目光扫过室内的每一处陈设，尽管徐云帆已经离去，但留下的痕迹总让他觉得无比刺眼碍心，让他原本因她哀伤的话语而稍稍软化的心又变得冷硬起来。“但凡你多自重一点，我也不至如此。”
  “自重？！”风敛月只在笑，那笑容恍如一朵脆弱的冰花，“我一直视云帆如自家兄弟，自家兄弟伤重，不是应该暂且放下男女大防施以援手么？或许我这般做是轻率了，却是问心无愧，就因为如此，你才恼我不自重吗？或者，是因为先前是我主动向你……投怀送抱，所以倒教你轻贱我？”
  片刻的沉寂，秦将离缓缓开口：“将心比心，倘若我对别的女子放下男女大防施以援手，你又会如何想？如何做？”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他不曾回答她的最后一个问题。
  听完他的回答，她的眼里慢慢浮起了一层水意，笑容也变得苦涩不堪：“倘若换做是你，我固然会吃醋，却也不至如此……你心中其实一直认为我轻-浮无行，是吧？”
  他依然回避着不肯正面回答，只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那云帆弟弟何曾把你当自家姐姐。”
  风敛月幽幽道：“你心中轻贱我，又一直讨厌云帆，所以更恨不得他死，是么？”
  秦将离面沉如水，冷冷道：“你再想找人帮徐云帆背黑锅，也不能把这个罪名生搬硬套到我头上来！”
  风敛月叹道：“我说的并不是云娇那件事……让我起疑心的倒是云帆受罚那一次，你看也没看过他的伤势，便说‘我敢打包票他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