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菱讴

第23章


 许如秋扭过头,看着这个希腊风搪瓷娃娃似的男孩。
  乐慕一却扑上来,一吻上她,许如秋就觉得一股强有力的痉挛从他的双臂流向她的。
  但是他的嘴唇确是柔软的,电影似地,轻柔地挨着她的。
  许如秋被这个男孩打动了,她觉得过了短暂的童年,就没有的平安,由从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找到了。她不由得享受着这个悠长的吻,像是奔跑在多年前的树林中,只有充耳的雨声,洞开了过去和未来。
  她用鼻子轻轻蹭着他的,将脸颊贴上他的,在这个年轻的男孩怀中叹了一口气。
  “多好的男孩,和我这样亲近。” 她喃喃道。
  “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乐慕一信誓旦旦的搂着她,许如秋的瘦削的鹅蛋脸在他的胸前显得一场妖娆艳丽,焕发了从未有过的光彩。
  从那次以后,许如秋开始多疑起来,每天起床,她都会定睛看看桌脚的化妆镜,生怕眼角溜出一条细纹。
  而后,她每次又会捧着镜子咯咯笑自己的杞人忧天。
  “我喜欢老人眼角的皱纹,因为说明她们笑得多,一生过得快乐。” 许如秋不由得想起岳溶溶跟自己说过的这句话,在心中也这般安慰着自己。
  可是最近在所里,周围的氛围凝固的可怕。许如秋的同事多是男性,在这些寥寥的女同事之间,说得来话的更是少的可怜。今天她一进所里,碰见楚莉,她的脸色更是很不愉快。许如秋知道楚莉的性格是见了男人卑躬屈膝,对女人却不大客气的那种,尤其是对自己。许如秋直觉得她对自己是有些妒忌的,但还是陪上官方化的笑脸。
  姚浩的隐忍和愤怒,许如秋看在眼里,仍旧是淡淡的。
  回到家,许如秋都会在怔怔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容颜。她下意识的把手搭在自己象牙色的面子上。只要稍稍晃动一下脑袋,耳朵上那一对金镶玫红碧玺小珠耳坠子在自己的发窝里荡漾著的混金妍艳的圈。她伸手套上自己最喜欢的薄绸子旗袍,暗紫色的底子上印着银亮的凤凰,长长的尾羽绕过腰,半包着臀部。许如秋赤着脚,在屋子里自得自舞起来,她伸手绾起铅黑的发,插上一支银鎏金镶粉晶的发簪。
  这支簪子是岳溶溶送给自己的,许如秋想到,突然觉得在这个明亮而又岑寂的黄昏,自己变得柔软起来。她转身看向试装镜里的自己,那么盈盈的腰,修长的腿,纤美的鼻子。她放恣的,落花似的旋转起来,为镜中的自己缀上暗紫的羽毛。许如秋仿佛看到了当年恋爱中的那个自己,不由得自嘲起浮世倏忽来。
  乐慕一刚进门,就看见许如秋优美的自舞,不由得怔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像突然解除了日常的桎梏,自由了起来,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乐慕一蹑蹑的走过去,轻轻拥住她,像是捧着一杯漫溢的水。
  “你穿旗袍真好看。” 乐慕一笑道,“尤其是挽着头发。”
  他的顺手摘下她挽发的簪子,细心打量起来,满面都是她特有的芬芳。
  “这是以前一个朋友送的生日礼物。”许如秋看着他明朗的笑容,伸手抚着他的脸,“她和你一样有着这样一双空濛的眼睛。当时她告诉我,女孩子总是要有自己的首饰的。可是她自己却从来不给自己准备。”
  “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乐慕一搂着许如秋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许如秋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膀里,喃喃道:“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跟别人提过她。”
  “为什么?”
  “因为……”许如秋停顿了一下,“她离开了,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她抬起头看着乐慕一,乐慕一也看着她。
  “你和其他男人不同,我很喜欢你。”
  乐慕一笑问:“其他男人?”
  许如秋挣开了他的拥抱,站起来由高向低俯视着他,轻柔的发丝从她的肩膀溜下来,拂在他的脖子上。
  乐慕一的心狂跳起来,吞了一口唾沫。
  “你是我见过的男人中,最喜欢的,我们在一起吧。” 许如秋如是说。
  父辈的荫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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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这天的早晨,许如秋站在北池子大街的一座四合院门前,由乐慕一牵着。她刚刚和乐慕一交往一个月,正是天上一日地上千年的状态。她长在北京这么多年,但是对于北池子里朱门秀户的大宅子仍然还是相当的生疏。这是她第一次来乐慕一的家里,为见他的父亲和奶奶。垂花门后檐的屏门,许如秋从外院进入内院,院子里莳花置石,在了一树西府海棠,正开着,花朵儿是淡淡彩绘中的粉红,鲜亮的,清丽的。本来四合院里种海棠,列石榴盆景,不过为为寓意吉利,但是哪知道灼灼的粉彩,轰轰烈烈的延展到了整个院子,甚至一路摧枯拉朽蔓延到了抄手游廊上,把所有背景搀糅到了一起,调和了一个粉嫩明艳的氛围。
  “这个院子真好。”许如秋低低笑道。
  “人也好啊。”乐慕一笑着捏捏她的手。
  两个人并肩进了会客厅,堂上挂着的是龙飞凤舞的2幅字,墙面上装饰着木制鎏金花板,雕的是一个人横卧在插月季的崐花瓶边上。屋子里的两角摆放花梨石面五足圆花几,几上放着2个插了花毛茛的瓷白花瓶。 迎面摆的是对装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夹着一套的供几。椅子上正坐着一个苍白清瘦的老人,正是乐慕一的奶奶,章茗薇。
  许如秋向章老道了早安,寒暄了几句。章老拉了拉许如秋的手笑道:“不好意思啊,幸之估计还在书房工作,他很忙啊,你要多多包涵。”
  许如秋感到老人亮晶晶的眼神,直勾勾的注视着自己,虽然是微笑着,但是坚定得让自己信服。
  她笑道:“叔叔那么忙我理解。”
  乐慕一拉了许如秋笑道:“奶奶,我带如秋去书房。”
  许如秋跟着乐慕一进了书房,只见乐慕一正伏在平头案上通电话。左手边放了一个红木镶此片带座方笔筒,四面镌着四首乾隆的诗,右手靠电话放了一个榆木座屏式桌灯。
  许如秋坐下细心打量屋里的布置,只是觉得眼前的情形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
  整个书房采光很好,显得很敞亮,配了乌木书柜式多宝格,大约一人高,摆放着一些瓷器古玩。
  靠着窗户,停着的是鸡翅木夹头榫大画案,上面没有别的,只是摆着一块十寸高……五寸宽的紫罗兰带春的翡翠白菜,镂空勾辙,新鲜若嗅,菜叶舒卷伴有春紫,亮白,两侧高浮雕两棵翠绿露质的大蒜,厚实含水的亮白菜梗以柔翠串置藤蔓与葫芦错堆其间,色泽艳绿,着实牵动人心。
  许如秋坐在圈椅上,只是扭脸望着乐慕一。
  乐幸之打完电话,站起身,顾盼伟然的走过来和许如秋握手。
  “许小姐您好。”
  “乐叔叔您好。”
  许如秋感到心中扑通扑通跳跃的东西仿佛静止了,她感受到乐幸之的双手干燥而有力,言语间也带着与人不同的力量。
  “听说许小姐在自动化所工作。”乐幸之笑道。
  “是的。”
  接着,乐幸之又问了一些关于许如秋家里的问题,许如秋都一一应对。
  末了,乐幸之订了餐厅,带乐慕一和许如秋出去吃了一个饭。章老却以自己腿脚不好,不愿意同去。
  乐幸之也没有勉强,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单独订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带回给老母。
  乐慕一拉着许如秋的手在北海公园里散步,他兴奋的说道:“我爸爸帮我找了人,下周我就去银行工作了。”
  “真好。”许如秋笑道。
  “别看我爸很严肃,他跟我们从来没有红过脸。”乐慕一说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儿子,是过继来的,但是他对我,比别人对亲生儿子还要好。”
  “哦?”许如秋有些意外,“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也是叫爸爸妈妈,他们现在在美国,每年会回来看我。”乐慕一道。
  “那你父亲不结婚么?”许如秋问出口就后悔了,好像误踩的地雷区。
  “大家都劝他,但是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实际上我很少和他住,从小也是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乐慕一皱皱眉,“虽然我是儿子,但实际上,我也不是很了解他。”
  许如秋挽着乐慕一的手,温柔地笑笑。
  乐慕一和许如秋离开之后,乐幸之为老母沏了一壶茶,两个人围着家中的三弯腿月牙桌坐了。
  “母亲觉得这位许小姐可好。”乐幸之问道。
  章老坐在花梨开光海棠弦纹圆墩上,因为嫌坐垫硬,章老在座面上覆了一个用被面改的坐垫,淡湖色闪着水纹,水纹面上飘着三朵啤酒盖大小的海棠花以及零散的花瓣,像是日本樱花画。
  章老怕冷,已经在身上罩上了暗橄榄绿色的软袄,她结果儿子递过来的茶,道:“这是慕一的事啊,他喜欢就可以了。”
  说罢,她尖着嘴轻轻吹手里的茶。
  “年纪大点也好,能照顾他,慕一总是不成熟。”乐幸之笑道。
  “小姑娘长的很漂亮啊,妈妈就是觉得她太单薄了。章老道“倒是知识分子家庭,家里蛮好的。”
  乐幸之道:“慕一和她好的很,我看就由着他吧。”
  章老却停了,定定的看着乐幸之道:“幸之啊,他们认识的是不是太快了些。”
  乐幸之抚掌笑道:“妈,现在的年轻人都时髦的很,他们交友面积广又活泼,和过去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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