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如何忘了你:借爱

第25章


他说好,又问:“为什么要骑三轮车?”她立即比比划划地说:“你没在街上看到过吗,老先生骑着三轮车,老太太坐着车斗里,迎着夕阳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到公园听戏,多浪漫啊!”
    她又问:“徐楷之,你会骑三轮车吗?”徐楷之摇头,他问:“开车不行吗?”她立即瞪眼:“当然不行!一个老先生开辆价值百万的车载着一个老太太,那不叫浪漫,叫铜臭。你懂不懂,一定要三轮车!三轮车!”他忙不迭点头,黑漆漆的眼珠里都是她喋喋不休的影子。
    她又想到了什么,一脸坏坏地看徐楷之,他问,她嘿嘿笑道:“徐楷之,等到我八十岁的时候,你八十六,我肯定比你有劲,你要是骑得慢了,我就用拐棍在后头敲你!”她眼睛笑得弯起来,满脸都是得意。
    他从来不知道,她原来这般能说,她第一次跟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话。他像一个被腌得又咸又酸的梅子,突然掉进蜜缸中,每一处隐藏的酸楚褶皱都裹上了香甜。她光洁的脸庞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他的眼珠再也转不动,不由自主地吻上了她一张一合的嘴唇。
那些丢失的时光 【9】
她没说完的字被徐楷之呑进了肚里,唇齿之间都是他的味道。唇与唇的相接,舌与舌的缠绵。他的吻没有花样,简单而持久。她的脸早已红得似个虾子,贴在他胸前的手,被他的体温烫得缩了一下。她在空中停留了半秒钟,将手重新放上去,白皙的手指在他的肌肤上缓缓滑过,好像一个盲人,在细细阅读盲文报纸上的凸点。
    他们曾是有过温存的,只是那时她尚未开化,而他心怀愧疚。所以,两个人都不曾快乐。此时他依然心怀忐忑,三十岁的男人像个孩子,渴求的目光中尚留一丝胆怯,抱着她不敢动,身子巍巍地轻颤。
    她鼻子一酸,咬着唇去脱他的衬衣。纽扣早已脱落,几下便剥下来。他的上身瘦削而长,腰身只剩窄窄的一卡。有口气闷在她的心口,又涩又涨,心神微微一动就要化作液体。她憋了劲去解他的皮带。银白闪亮的扣针,别在圆圆的扣眼里,她的手出了潮湿的汗,扁扁的皮带像条黑色的蛇,她竟然抓脱了手。
    她努力了好几回,赌了气非要把它解开,倒把他勒地呻吟了一声。她赶紧住了手,慌张去看徐楷之。他的脸拧在一起,嘴角仍挂着笑,道:“今天怕是不行了。”她没明白他的意思,却见他用手按着下腹,苍白的额头上渗出了晶晶的汗。她一下慌了神,徐楷之仍是笑:“没事,刚做完手术。”探起身在她唇边一吻。
    她又急又气:“怎么不早说?”她刚才跑出去,他去抱自己,她那样挣扎,也不知伤到他没有。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徐楷之的身子慢慢躺下去,向她伸手:“我想抱抱你。”她小心翼翼地蜷在他的臂弯下,不敢碰到他。徐楷之一只手环住她,闭上了眼睛。
    他静静地躺着,她感觉到他的手渐渐凉下来,她要去取被子,他不肯,整个身子向她贴过来,喃喃道:“小家伙,抱着我。”
那些丢失的时光 【10】
她立即伸出手,将他揽在怀中。他那样高大,她踮起脚尖才齐他的眼眉。他像一座巍峨的沙山,而她,只是逡巡在沙粒上的一只小蚂蚁,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他的全部。她一直是仰视于他的,从来,都是他抱着她。从未想过他会像一个孩子般枕着自己的手臂,汲取温度。她听见他极轻极轻地叹息。
    她一动不敢动,房间里静谧无声。落地窗的帘子不曾拉上,大片大片的雪花,明明那样轻,却似有了重量,摩肩接踵地奔向大地。雪越下越大,真真的鹅毛大雪,在空中织了一道洁白绵厚的帘子,把所有的前尘旧事都隔绝在了世界的另一面。
    工作第一年,也曾下过这么大的雪。她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跋涉。大街上没有几辆车,偶尔路过也开地极慢,路的中央被压成了滑冰场,挨上去就要跌倒。人行道上的雪早已变成了泥水般的灰浆。她本在郊区实习,公司有宿舍。那天不知犯了什么傻,非要回家。公交车已经停运,她从早上一直走到下午,才看见中环线。
    到了家,湿了半条裤腿,雪化成水透过秋裤贴着身体,每一个关节都被冻得僵直,她半天才将衣服脱下来,开了热水器洗澡。
    滚烫的水浇在皮肤上,激起一片颤栗的花朵。满室蒸腾的热气迟迟不曾将身体内的寒气驱除,她还是冷,比在雪地里走还要冷。她抱着双臂在花洒下颤抖,哗哗的水声中,恍然听见电话铃声。她平素有些耳背,对方声音小一些便听不见。她便看对方嘴唇的动作,用眼睛来补偿耳朵的缺陷。
    她以为是听错了,她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被冻得有些失灵。她拧大了开关,水流从高处急速俯冲下来,好像大雨敲击着铁皮屋顶,就在连绵不绝的轰隆声中,她再一次捕捉到了一丝异响。
    她顿了一下,冲出浴室,赤着脚在冰冷的瓷砖上奔跑。她终于拿起座机的话筒,喂了一声。
为爱能有多疯狂 【1】
一声“喂”,喂的小心翼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声音却不自由住的轻柔,好像电话那一端是一只刚满月的柔软小猫咪,只要声调略微提高一些,就会将它惊跑。
    她的耳朵紧紧贴在话筒上,只听见一片空寂,偶尔夹杂着电流声。她赤着身子站在客厅里,秉着呼吸倾听。什么都没有,一声喂也不曾,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过是一通打错或者串线的电话,可是她的身体,举着话筒的那只手,迟迟不肯放下。
    瓷砖的冰冷透过脚掌顺着小腿向上蔓延,她将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固执着举着一通无人应答的电话,好像八音盒里独舞的芭蕾少女。只是她不曾穿着华丽的舞裙,亦没有音乐。
    她又站了一会,恍惚听见电话中传来一声叹息,浅浅的,似有似无。她的手有些发抖,她刚要说话,对方挂了,满耳都是嘟嘟的忙音。
    她的嘴还张着,一个音节也没来得及吐出。她缓缓放下电话,呆呆地站了一会,又回到浴室。
    水流还在哗哗地喷薄,白色的热气在蓝白相见的天花板下蛰伏。她扶着墙砖走到浴帘后,热水浇到后背上,烫得她一个哆嗦。
    当徐楷之枕在她手臂上叹息的时候,她就认出了他。当年那通电话,一定是他打的。那样轻浅的叹息,落进心底,却似铁般沉重。
    她目不转睛地看他,徐楷之均匀的呼吸着,大约已经睡着。他从天津出发,直至找到她回来,即使在医院中,也不过阖过几分钟的眼。他一定很累了,满脸疲倦,眉心蹙出一条皱纹。纹路有些深,像一道刀痕,抚不平。
    她知道他此刻心中是欣喜的,可是他望着她的时候,眼底深处,总是有一抹忧郁。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依然不曾舒展。她也应该是快乐的,心里却越发沉甸甸,六年的时光,浓缩成一滴橙汁,咽下去,有甜也有酸。
为爱能有多疯狂 【2】
她想,苦涩的日子总算到头了,他们将来要过的,应是无尽的甜蜜。
    一想到将来,她一下子被这个字眼惊到了。她想起了蒋友谊。她竟然一时忘记了他。她看了看客厅墙上挂的钟,已近夜里十二点。她已经失踪了整一周。
    慌乱无声无息地涌上来,她的心七上八下,像有一只水桶掷进方平静的湖面。哗啦一声,泛起无数涟漪。冰冷的湖水涌入桶身,笔直地坠入湖底,震得她胸口隐隐作痛。
    她和蒋友谊在一起那么久,多少知道他的脾气。他总是漫不经心,但其实性子火爆,自己杳无音信这么久,还没有告知他已经回来,他定然着了急。而父亲那,蒋友谊一向做事周全,一定想办法隐瞒了吧。
    她怎么把蒋友谊给忘了,她就要和他结婚了,他是个好男人,她找不出他一丝缺点。他拯救她于水火,给了她新的希望。而她,全心全意地准备和他开始未来的生活。可是,可是徐楷之回来了。
    假如是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一丁点力量能让她离开蒋友谊。但是,这个男人不是别人,他是徐楷之啊!
    她和徐楷之之间,始终有一条蚕丝线连着彼此。她曾以为这条线早已断裂,于是把命运的红线递给了蒋友谊,然而,风里飘荡的丝线陡然拉直,徐楷之顺着这条线,找了回来。
    她从未这般纠结,无论怎样抉择,都将会对不起另一个人。
    徐楷之还在睡梦中,依靠着她,长长的身体蜷缩成一个月牙。腹部的巨大伤疤因为弯曲,显得越发狰狞。他上身几乎无一处完好,下巴上也留下一条狭长的伤痕,隔夜的胡茬悄悄爬出来,只有那一道,星点也无。
    她到底红了眼圈,心中的天平偏向了一方。
    她想,蒋友谊这样的男人,有家世有学历有相貌,应该不会缺自己一个。何况,他曾拥有过无数女人,以后,也不会缺人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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