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如何忘了你:借爱

第36章


    她低头不语,吕萌从被子中将那只好手伸出来,慢慢放在她的手背上,道:“妞,蒋友谊是个好男人。”
    她只不过说了这一句,苏子便明白,她依旧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吕萌。吕萌甚至不需要她表述什么,已然洞悉她的心事。她抓着吕萌的手,许久抬起头一笑,鹦鹉学舌般重复吕萌的话:“蒋友谊是个好男人。”顿了一顿又道:“我就要嫁给一个好男人了。”
    吕萌点点头道:“妞,在阳关大道上好好走,我们都没本事走独木桥。”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面色苍白如纸,甚至连眉毛都变成了淡淡的浅褐色,两只锁骨隔着衣服依然高高隆起,曾经那样丰满野性的女孩,瘦骨伶仃地仿佛非洲来的难民。
    苏子看着她,心如刀割,只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在吕萌手上使劲握了一把,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门。她一路低着头,误闯进住院楼旁的花园。小径掩藏在雪下,偶尔能看出原本红绿相交的地砖和鲜艳的明黄盲道。空寂的园子里,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厚厚的雪衣,长椅上落了半指厚的积雪。这样冷的天,不会有人到这里来散步,这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人。
第二次初恋 【8】
眼前只余白茫,连风声亦不曾有,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然不过瞬间,无数思绪蜂拥而至,犹如凌乱的发丝,纠缠打结,一直涌到喉咙里去。她的气管被噎住,剧烈地咳嗽,一张脸立刻涨的通红。她不能再多想,一刻也不允许不应有的念头出现,在曲曲折折的园子里无头苍蝇般奔走,好容易看见一人坐在长椅上,忙上前问路。那人放下报纸抬起头,却是张文山。
    她张着嘴,只吐出一个请字,又咽回腹中。张文山站起身,表情尴尬,想来还记得上次在她面前哭泣之事。但终究还是他先开了口,笑了一笑说:“看过萌萌了?”她说:“是的。”张文山道:“听说你明天结婚,恭喜你和蒋先生。”她回道:“有时间欢迎参加婚礼。”她不过是一句客气话,说完方意识到不妥。果然张文山讪讪笑笑道:“等萌萌出院了,我们请你和蒋先生。”两人再无话可说,沉默片刻,张文山道:“那个,我回病房了,这个时间萌萌该吃药了。”
    和张文山一番话已是勉力而为,等他一走,她全身的精气神都散了架,颓然倒在方才他坐过的长椅上。木质椅背已经扫去积雪,露出原本上的绿漆。经常被人靠着的地方,大片漆色脱落,原木只是普通的木料,质地松散。她将头靠在椅背上,指甲陷进木料中,印出数道抹不去的月牙。
    渐渐起了风,微风掠过,枝桠上的雪落在张文山看过的报纸上,发出轻微地沙沙声。她的头顶也落了一把碎星般的水银,掉进脖颈中,点点凉意汲取了身体的温度,她按在报纸上的手指,甲色变成了青灰。
    她不曾想还能见到徐楷之,更不曾想过是在报纸封面见到他。他站在法院的台阶上,身边围满了举着相机的记者。尽管有人伸着胳膊强力阻挡他们,但显然力不从心。徐楷之深陷囫囵。
第二次初恋 【9】
光滑的铜版纸在冬天里格外滑腻,她的手指僵硬笨拙,无数次才将纸页捏起,终于翻到财经人物专版。一整版都是关于景天集团,她的专业不是经济,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商海战术绕得她头晕眼花。报纸上罗列了行内专家的各种意见,虽然分为两派,但无可否认的是,徐楷之遇到了大麻烦。
    有人举报,徐楷之创业的第一桶金,来源于其父当年贪污的巨额款项。此消息一出,许多人士纷纷表示,景天集团在短短两年时间内迅速崛起,其资金来源显然令人生疑。假如事实成立,徐楷之将会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景天集团不仅会破产,就连他本人,也免不了牢狱之灾。事实上,已经有消息称,徐楷之本人就曾坐过牢,竟然是为人不齿的强奸罪,令业内人士大跌眼镜。
    一时间,景天集团股票大跌,银行暂停对其放贷。整个集团上下乱作一团,董事会开了一轮又一轮,徐楷之却多次缺席,令董事们大为光火。据确信,已有其他集团展开收购行动,等时机一到,就扳倒景天。
    反对派表示,就目前的形式来看,景天集团大厦随时将倾。支持者则认为,徐楷之在商场多次力挽狂澜,这次必定能反败为胜。而徐楷之是否藏匿了其父巨额贪污款,是景天存亡的关键点,一定法院定罪,徐楷之回天乏术。
    不过是短短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苏子看的心惊肉跳,下意识掏出手机。电话薄里徐楷之三个字赫然在目,拇指停在半空久久按不下去。天空阴云密布,仿佛混沌初开,报纸上的铅字犹如鬼魅,争先恐后地跳入眼帘,掀得她眼皮直跳。
    她不知怎么转出的的小花园,也不知如何上的公交车。乘客上上下下川流不息,一个个虚化成影看不清面孔。渐渐的车厢只余她一人,她冻得回转心神,向外一看,却是到了梅江。
    徐楷之住在梅江。
第二次初恋 【10】
梅江一向人烟稀少,道路两旁种植的耐寒植株,兀自挂着枯色不坠的树叶。苏子站在树下,一阵风刮过,叶片摇摇欲坠,终于还是打着旋落在了她的发间。不远处是连片的高层,青灰色的外墙砖直耸云端,长长的楼影投下来,压抑得她喘不过气。
    她揪着围巾,呵气茫茫一团犹如白云,恨不能化身孙悟空驾了这云团离去。呼吸了一阵,渐渐冷静,穿过马路走向对面的公交车站。柏油路面结了冰,一个失神整个人摔了出去,半天爬不起来。空荡荡的马路行驶来一辆车,嘎雅一声停在她身边,立即有人跳下车来,搀扶住她。
    那样苍白的手掌,颀长的无名指,除了徐楷之,还会有谁。偌大的城市,茫茫人海,那个扶住她的人,偏偏是他。《红楼梦》里唱,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百年前的故事,却是今日的心情。
    她狼狈又仓惶,目光漂移不定,始终不曾落到他的身上。他亦不说话,默默翻起她的手掌,捧在手心里,一下一下吹拂着。她只觉得眼泪就要掉,大力抽回手,径直从他身前过,继续穿行马路。
    徐楷之快步跟上,犹豫了一下抓住她的手腕,领着她向前走。她看见他的侧影,他原本就瘦,下车时不曾穿外套,只余一件雪白的衬衣在冬日里雪亮刺眼。他冰冷的五指用了力,她有些吃痛,想要挣开他的手掌。一使劲,身子便失去了平衡,脚下滑溜溜站不住,下意识地另一只手向徐楷之抓去。
    刹那间,她整个人几乎都吊在徐楷之的胳膊上,他身子微微一振,她已松开了手。双向八车道的路面,竟然那样短,马路牙子近在咫尺。她到底挣脱了他的手,而他并不曾追过来。两人并行站在站牌下,相隔一米。
    车迟迟不来,风太大,天太冷,她穿的太少,总之站在这里既傻且笨,双目张望,不曾见到一辆出租车。徐楷之突然开了口,他说:“我知道你记起我来了。”
值得爱的人 【1】
她心中立时咯噔一下,脚下的碎冰猛然断裂成碴,在鞋底化作一团污泥。冷飕飕的风吸进肺里,刀子一般割的生疼,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两只手在口袋里攥成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的肉里。
    北风在空旷的马路上发出骇人的呼啸,徐楷之方才那句话,如同秋风扫落叶,被这茫茫冬寒吞没,她既不作答,连回声亦不曾有。他亦不再开口,甚至不看她,只是紧紧盯着马路对面一棵树,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树身捆绑的保温麻绳吸引了去。假如有人经过,定以为他们两个莫不相干,只是共同等车的路人。
    一时间耳边只闻风声,她靠近徐楷之那边的身子茅草扎般的难受,却一动不敢动。每一秒如同度日如年,每一秒却又飞逝如光,她心口痛的厉害,仿佛人要裂成两半,只怕再过一秒就不能坚持下去。
    公交车驶入视线,她的膝盖有些发软,车门一开启立刻慌张上去。徐楷之不曾跟来,她背着身子不敢回头。车子缓缓起步,她心口有什么东西要控制不住的跳出来,然又一点一点坠回腹中。
    车门突然被啪的咚咚作响。她吓得心头一颤。司机骂骂咧咧开了门,徐楷之扒着车门,急匆匆道:“祝你幸福。”
    她一怔,却没想到他追车跑来却是说这样一句话。她等着下文,却没有,徐楷之甚至不曾再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车子再次发动,她握着冰冷光滑的扶手,好一会猛地向车后看去。车厢里没有几个人,玻璃通透,马路上空无一人,连他的车也消失不见了。
    那路公车并不走回家的方向,又转了两次车才到了小区。上得楼来,房间内温暖如春,热气冲击着冻得僵硬的脸庞,木木的开始发痒。她放了热水,整个人投到浴缸里去。浴室弥漫着卤卤的热气,水顺着湿漉漉的发淌到脸上。她不曾哭。
值得爱的人 【2】
她以为自己看见徐楷之的时候,会禁不住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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