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如何忘了你:借爱

第39章


    姜音只冷冷地看着她道:“找个地方聊聊吧。”苏子立即张口说不。姜音冷笑道:“那就站在这,咱们好好说说楷之。”那两个字轻轻巧巧的从姜音口中说出,砸得苏子却是猛地一声咯噔。她已许久不看财经报刊和节目,此时听得徐楷之的名字,心口立即硌了一口血。她问:“他,他被抓起来了吗?”声音却是发了飘。
    姜音看着她,似笑非笑,半响招手拦了辆出租车自己坐了上去,门却不曾关上。同事们叽叽喳喳地围上来,苏子被她们环在中心,透不过气。不远处,隔着透明的车窗玻璃,看见姜音咬着唇,似是要哭。苏子轰的头脑一片空白,车子启动,她不知怎么就冲了过去,一个劲拍玻璃,慌慌叫道:“他,他怎么了?”车子停下来,姜音牙齿里迸出两个字:“上车!”
    司机得了姜音的话,一直向前开去。窗外风景变化,姜音的脸色一成不变。苏子心中揪的慌,不知道徐楷之到底是不是坐了牢,想问,却害怕,怕那答案,不是自己能够承受。
    姜音开了口,却是问她住址,车子一路开到她所在的小区。姜音爬了七层站在她的小屋里,打量了她半天,默默在沙发上坐下。苏子去厨房烧水,不锈钢壶在水龙头下哗啦啦作响,姜音突然走到她身后说:“苏子,我特别讨厌你,特别烦你!”
    从第一次见到姜音,她就知道,姜音爱着徐楷之。那样毫不顾忌的爱,无时不刻地从眼中和表情中流露出来。那夜她和徐楷之在梅江,重新找回彼此的时候,她不曾问出口的,便是姜音。她一句有关姜音的事也没问。她不是迟钝,也不是不吃醋,只是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她的深究,会让那时的美好昙花一现。
最后的付出 【2】
水从壶中漾出来,在白色的水之中漫上浅浅的一层。苏子抬手拧住水龙头,姜音又道:“你这人真没胆,当年明明喜欢楷之却不敢说,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楷之才在牢里待了四年。”
    她如何不知道,那是她心中永远也抹不下去的伤口,她难受的想呕吐,挺着脊梁不想在姜音面前懦弱的像只小虫,吸了口气道:“当年我不知情。”姜音哼了一声:“是,你不知情。可是苏子,你就是一个灾星,楷之的灾星!”
    姜音的声音又高又细,苏子耳膜快要炸开,她又累又烦,摆摆手道:“姜小姐,你没有权利这样说我。假如你说完了,请离开。”姜音立即回道:“我还没说完呢!”苏子哑然失笑,没想到姜音这般回答。
    姜音不依不饶道:“什么强奸罪,狗屁!你压根就没出面录过口供,连个带精液的内裤都没有,根本就不能定罪!他们抓楷之,就是为了查他父亲贪污款的事。本来扯不上楷之,偏偏那个时候接到你们家报案,正好让他们找到由头查。楷之就因为你,在牢里待了四年才放出来!你不是灾星是什么?”
    苏子望着姜音,半响说不出话。她本就为徐楷之入狱之事耿耿于怀,却没想被加入一个灾星的名头。胸中一口气如同架在煤气灶上的水壶,翻翻滚滚,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灼得喉咙里火辣疼痛。
    姜音接着道:“法院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有发现那笔钱。楷之还不知道家中发生的事。家里的电话打不通,为了筹你父亲要的钱,才回的家!他父亲不能被扳倒,否则,牵连的不是一个两个人。他那会被人盯上,好容易给你打了电话在车站见,可是准备下车的时候,被抓了起来。有人认定他知道他父亲的钱藏在哪里,他们必须要他招出来。苏子小姐,你知道在牢里,让人招有多少种办法吗?”
最后的付出 【3】
苏子顿时想起徐楷之身上蜈蚣一般的伤疤,牙齿打着颤说:“姜小姐,已经发生了的事,请你不要再说了!”姜音冲过来,几乎贴上她的脸,一字一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而你,是个懦夫,凭什么让楷之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
    姜音的话句句戳在苏子心口尚未结痂处,一下一下冒出血来,痛的她身子委顿下去,靠着身后的墙壁勉励支持,艰难地说出两个字:“你走。”姜音望着她,一双美目毫无预兆地滚出泪来,哭声越来越大,仿佛许久不曾得到发泄,几近嚎啕。每一声传到苏子耳中,直如一把匕首剥刮着心底最硬的那层壳,混合着泪的血一点一点沁透壳壁。她再不能听下去,生出一股蛮力把姜音推向门口。姜音抓着门框喊了一句:“楷之就要死了!”
    苏子抓着姜音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将姜音往外推。姜音死死抵住防盗门,又吼了一声:“你傻了?我说楷之就要死了!”苏子的发白的指关节兀得一跳,手掌上力道尽散。姜音怒气冲冲一把将她的脸按在墙上,张嘴欲骂却停下来。
    她面前的女孩,在颤抖,身子抖糠一般无声无息的筛着。她的手从苏子脸上挪下来,无力地垂到身体两侧,仿佛是自言自语:“每次医生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我也是像你这样,不相信,以为只要我不信,医生说的话就是假的,就永远不会实现。等逃不过去了,只会发抖,害怕下一秒,楷之就会永远的离开我……”
    天旋地转,苏子脑中只余一片白茫,姜音的话却清晰地句句入耳。徐楷之苍白的脸,瘦削的身体,梅江之夜情浓之时甚至无法支持,每一样都昭示着他的健康有问题。姜音不会咒徐楷之,她说的,是真的。姜音说第一遍的时候,她的理智早已明白,但她不愿信,不敢信,不肯信。可是她颤抖的那么厉害,能自欺欺不了人。
最后的付出 【4】
这家医院苏子来过几次,皆是来看望吕萌。熟悉的大门,熟悉的台阶,却像一只怪兽张着血盆大口,直到今日她才意识到,这个地方,原是吞噬人间性命和一切幸福的所在。她迈不开腿,抖得几乎要摔下去。姜音一把搀住她的胳膊,几乎是拖着她向上。电梯里弥漫着医院特有的药水味,就是在这里,推出了那个被烧的一塌糊涂的人。那个人,还活着吗……
    出了电梯她在楼道的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姜音一瞥见尽头的那间病房,立即转过了脸,好一会才回过头,脸上干干净净,仿佛不曾哭过。她咬着唇冲苏子点了点头,反身又乘了电梯下去。
    顶楼的病房人并不多,楼道里除了几个护士偶尔经过,清净得和楼下的喧闹仿佛两个世界。苏子渐渐清明,想起姜音说过的话,努力弯了弯嘴角,向着最里面的病房走去。不过十米的距离,却仿佛永远也走不到病房的门口。
    ……
    “我一能下床就去看你,医院的楼道并不长,我却觉得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一下一下,好像一把重锤敲击着心脏,我居然被自己的脚步声惊得不能呼吸。”
    “我站在病房门口,你在另一面,只要推开门,就可以看见你。可是我却不敢,我害怕……”
    “我一直站在门前,勇气像气球般一点一点漏出,我知道,如果再不推开那扇门,我就再也没有力量能推开了。”
    “我终于看见了你,你躺在病床上,盖着雪白的被单,身子蜷成一个小球,像个孤单的孩子。我站在门口看着你,竟然不敢走进去。”
    ……
    每走一步,如同行走在刀尖上,嘴角还弯着,眼泪却无声无息流了满脸。原来,徐楷之去医院看自己,是这样一种心情。可是她要勇敢,要毫不质疑地推开那扇门。她等不起,一分钟也等不起。她一下子拧开了门,整个人几乎是摔了进去。
最后的付出 【5】
她怔住。
    雪白的灯光,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雪一样苍白的徐楷之静静坐在雪世界里,恍若隔世。他听见门响,将头从窗户转过来,看见她小小的吃了一惊,旋即微笑起来。徐楷之一直是不苟言笑的人,当年他笑的就不多,再相逢笑容已被时光夺走,几乎成了奢侈的昙花一现。此时这一笑,看得出脸部肌肉的费力,却因为笑的努力,因而灿烂。苏子鼻头一下子发了酸,但万万不敢掉泪,只说:“听说你生病了。”
    徐楷之问:“姜音告诉你的?”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徐楷之盯着她的面孔,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她迎着他的目光说:“姜音说你伤口裂开了,要住院休养段时间。”徐楷之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显然松了一口气,又笑道:“是啊,不小心摔了一跤,估计要下个月才能出院了。”顿了顿,他问:“友谊……对你还好吗?”
    问完不待她回答,眼帘垂了下来,再抬头已是笑容满面:“友谊好容易从我这把你抢走,肯定会对你好的。”他又笑着说:“你结婚也没请我,可真小气啊!我本来是要参加婚礼去的,可惜偏偏那天住了院。”促狭的自嘲,但看起来很开心,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苍白的脸上有了神采,倒像是六年前那个阳光的大男孩。
    苏子喉咙里又涩又苦,仿佛在看一出戏,明明知道妆面卸下来是怎样的幕后,却仿佛面对一张高粱饴做的糖纸,揭不得,碰不得,一滴眼泪都会将它糯湿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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