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嫣然

44 独面女帝


躲过夜里巡逻的士兵,无嫣熟门熟路地溜回白振月军帐里。夜里,军营里燃着篝火,而他帐里的那盏灯似乎跟篝火一样都不会灭。
    “怎么还不睡?”掀帘进来,无嫣脸上满是笑意,“在等我?”
    “……”正看着地图的白振月抬头,见她回来,神色放松,“嗯。”
    “不问我去哪了?遇见谁了?”无嫣凑到他身边,帮他把摊了一桌的图纸收起来。
    白振月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轻问,“那,嫣儿去哪了?都遇见谁了?”
    “去见小雾了,回来碰到了莫言。”无嫣坦然道。
    “雾长老吗?”白振月睁开眼,好笑道,“你们又合伙准备干什么?放火还是抢粮?”
    “嘿嘿,早就不玩那些了。这回咱要折腾得他神经衰弱,不得安生。”无嫣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呐,振月,这仗还要打多久?你每天这样熬夜,身子会吃不消的。”
    “……”白振月伸手摸摸她的额发,笑笑不语。
    “怎么这次不说‘无碍无妨’了?”
    “因为,并不是无碍无妨。”他面上轻笑,语气却是认真,“嫣儿,我想过了,我身子一直不好,自己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我也要好好调养自己。不说长命百岁,至少健康长寿。”
    “你总算开窍了!”
    “嗯。”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白振月靠在她的肩头,“未来的路那么长,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他没对她说过一句情话,无嫣却觉得很心动。有些细腻的心思,虽然微小,却足够令她动容。
    “怎么哭了?”白振月被她抱得动弹不得,也不能将她掰过来看清楚,只能无奈地笑着,隐隐疼惜。
    振月,我从没像现在这般感激上苍,自己遇到的人是你。
    眼泪无声地漫出来,无嫣也不擦,由得眼泪打湿他的衣领,“喜极而泣。”
    “别哭了,明天眼睛该肿了。”
    “不会肿的,我敷药了再睡。”无嫣死死抱着他不松手,“呐,振月。”
    “嗯?”
    “你不介意吗?”顿了顿,无嫣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以前喜欢过莫言,后来为了忘记他服了忘情丹……”
    沉默片刻,白振月婆娑她的手背,叹口气,“介意有用吗?”
    “……”无嫣咂咂嘴,那东西吃都吃了,介意确实没有用。
    “放心。”白振月笑笑,将她的手握紧,“就算你以后还惦记他,我也会在你身边,不离不去。”
    “那你也放心!到时候我要是变心了,我就一把把地吃忘情丹,乖乖留在你身边!”
    “傻瓜。”你都愿意为我忘情,愿意放下曾经,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白振月垂眸,笑意直达眼底。
    一声甜腻的低唤,让无嫣的心底忽得绽放了朵小花。她贴近他,只觉深秋里他的体温那样真切温暖。
    “振月,你身上真好闻……”无嫣轻嗅两下,眼神微醺,连声音都绵长沙哑起来。
    她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畔,少女身上的馨香仿佛幽幽的引诱,身上袭来一阵一阵的热潮,让白振月僵直了身子。无嫣攀附在他身后,看到他脖颈起了些细小的疙瘩,他这紧张的模样让她觉得可爱极了。
    轻轻吻上他的脖颈,她用温软的唇,抚平他的紧张。虽是常年征战在外,可白振月的肤色依然带着病态的苍白,那种薄而脆弱的感觉,似是一碰就会破碎。眯着眼,看着他面上微红,无嫣勾唇一下,吸起一小片肌肤细细啃咬。她用的气力很小,配合着贝壳般细碎的牙齿,让他产生了种陌生的战栗。
    “嫣、嫣儿……”白振月气息不稳,想要挣脱她温柔又任性的禁锢。
    “振月,不动好不好……”无嫣闭着眼,凑近他的耳尖,伸出舌头一点点深入探寻。她不会技巧,只是凭着本能亲近、感受他。
    软软的声音,像是远古的咒语,让白振月瞬间僵直不动。无嫣用嘴唇婆娑着他耳珠的细腻,那种微凉的触感,每碰一下,便像是在她唇间点上丝酥麻。他偿起来很可口,甚至还有些微甜,这美妙的感觉简直让她欲罢不能。
    细微的□□从他齿间流出,这暧昧的声音让无嫣大受鼓励,他是不是也如她一样很是享受这般亲昵?
    无嫣俯身,吻上白振月因懊恼皱起的眉,“振月,你娶我吧。”
    闻言,白振月忽然伸手将她捉到身前放到膝上。刹那间,无嫣甚至还在恍惚,就已然被他圈在怀里。对上他亮晶晶的眸子,无嫣忽然为自己的大胆开心,将他抱了个满怀,朗声道,“娶我吧!振月!”
    白振月弯着眉眼,倾身吻住她。看着他靠近,无嫣下意识地闭上眼,将自己安然交付于他。缠绵缱倦的吻,柔情似水,透着满满的怜惜与深切的渴望。两个人从浅浅的试探,到深深的纠缠,义无反顾又不顾一切地诉说恩爱欢愉,像是要交托出自己的灵魂一般。
    一番允吻,无嫣靠着白振月的胸膛喘着粗气,小脸通红,嘴角却带着餍足的笑意。白振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道,“嫣儿,愿意嫁给我?”
    往他身上蹭蹭,无嫣闭上眼,虔诚应道,“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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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凤楠抬头,皱着鼻子嗅嗅,“谁又把糖罐子打翻了?”
    “是啊,这段日子空气里一股子甜腻味儿。”庄晓贤也笑,被她靠着的无慎面容难得柔和下来。
    尹莫言坐在一边抿口茶,笑笑不语。
    “喂喂,我说你们一个个都这么闲得慌,都去上阵杀敌啊!”被调侃到炸毛的无嫣叉着腰,指着这一群看热闹的人愤恨道,“邵凤楠我看你是有劲用不完啊,卓远要搞一对一,你就去单挑他吧!省得累到振月!”
    “啧啧啧,你还没嫁出去呢,就这么护着。”邵凤楠不满,斜着眼继续调戏,“这么怕累到他,想留着体力干嘛呢?”
    白振月面皮薄,被他这么一说,立刻红了脸。尴尬地咳嗽声,他清清嗓子,意图将话题拉回来,“明日迎战,确实需要一人对付卓远。”
    “我去吧。”尹莫言放下杯盏,侧脸道,“卓远用刀,慕林山庄剑法与刀相克。”
    无嫣皱眉,刚想张口,他又接着说,“很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上场试试身手,免得白跑这一趟。”
    白振月看了他半晌,如实道,“尹庄主出战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邵凤楠和无慎思虑一样,见尹莫言主动开口,皆是点头赞同。
    气氛有点凝重,邵凤楠在心里叹口气,想说点什么活跃下气氛,“对了,你们听说没?江湖上出了个侠盗,什么都不偷,专偷那卓远私物,末了还摆在军中最显眼的地方。”
    “我也听说了。”庄晓贤接口,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都是些羞人的东西,那人摆明是欺侮刺激卓远!听说,军营里被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这侠盗每次出手都现送信函,说明下次何时取何物,听说今晚是去娶帅印!”
    无嫣在一旁低着头忍笑,这些是她吩咐的,可小雾和施楼却远远还不止做了这些。那卓远最近的饭菜都咸得发苦,军医换了一个有一个就是诊不出个所以然。卓远擅刀,而他最心爱的那把钢刀,已经无数次出现在灶房后劈柴的工具堆里。还有他今年才娶的四姨太给他的那些肉麻情话,也公然在军中传阅。还有今晚,卓远定会死守帅印,彻夜精神集中,而那侠盗……今夜定是不会造访的!此举为的为的就是让那卓远精疲力竭又怒气难平。
    经此一事,无嫣才知道长老会那伙人有多么能折腾,完全是一个赛一个的恶搞啊!难道都是在林宫锦坛里憋屈太狠,跑到外面来发泄?
    白振月见她暗自乐呵,附和着跟他一起笑,而其余四人点破她的小心思。能把严肃的战场,这样搅和一番,除了她还会有谁?
    那时,无嫣以为这一仗会这样顺利打下去,没想到,风云变幻就在一瞬之间。第二日,男人们踏着晨光上战场,无嫣和庄晓贤在军中等他们归来。
    送白振月出帐时,无嫣看见尹莫言从帐前经过,便出声唤他,“莫言。”
    “……”脚步顿住,尹莫言回头看她,“怎么?”
    无嫣抿抿唇,却只是道,“小心。”
    尹莫言笑着点头,转身离开。
    他的举动客套、温和有礼,带着淡淡的疏离。无嫣知道这是他的态度,但心里还是难以控制的有些难过。
    白振月站在她身边,伸手揉揉她的发旋,“别难过了。”
    他玲珑通透,无嫣的心思自然瞒不住他,也从未想过要瞒他。
    “等我回来。”
    晨光明媚,朝霞耀眼,映得他的背影挺拔刚毅,俊朗清隽,轩然如松。无嫣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重重地点头。
    她曾热爱自由,向往无拘无束,而现在去心甘情愿地站在他身后,等他荣耀凯旋,为他接风洗尘,替他敛去风尘疲惫。
    庄晓贤拍拍她的肩,站在她身侧,目光灼灼,笑意明朗,“小嫣,好好看着。那是我们的男人,是我们的荣耀!”
    “是。”无嫣也笑,眼中一片灿烂。
    她的男人,温柔情深,又杀伐果决。他并不一定威武勇猛、高大强壮,但他却能守在国家的最前线,撼动敌人兵马,只因身后有亲人,有她。
    侧目见她露出纯净简单的笑颜,庄晓贤笑意更浓。
    蝴蝶,最美的时候,是破茧而出的瞬间。
    而为了这个瞬间,却要挨过成茧的岁月。
    白振月一行人离开后,无嫣和庄晓贤也没闲下来,两个人穿了围兜,将头发束起来往伤病的帐子走去。两人忙了一阵,便收到了后方传令,是凤陵帝的口谕。
    “皇上口谕,传无嫣姑娘面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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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凤陵帝帐前已近正午,帅帐在军营中央,把守的侍卫众多,无嫣站在外面等候通传。一阵风吹过,带着潮湿的气息,凉意渐生。无嫣抬头,天色阴沉,乌云压得很低,让人闷得慌。今早出了朝阳,她知有雨,却没料到来得这样早。
    这个时候,凤陵帝会传她进谏,恐怕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无嫣敛去神色,低着头站在外面,看起来平凡无奇,却又不卑不亢。
    “无嫣姑娘,里面请。”通报的小兵撩起门帘让无嫣进去,而他本人则守到帐外。
    无嫣点头谢过,沉了沉心,淡定走进去。
    凤陵帝帐内布置得很简易,和军中将领的习惯一样,只是堆了些许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比起军帐,这里更像是朝凛皇帝的御书房。此时,凤陵帝正在批阅奏折,英气的眉微微皱起,握笔的手顿了顿,然后书写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批完了一本,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打算,又取了一本继续看。
    无嫣站在帐内,看着她一本一本地批阅,不行礼也不打扰。她不知道凤陵帝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直觉告诉她,到了摊牌的时刻了。
    “怎么不行礼?”凤陵帝忽然道。
    她还是埋头看奏折,无嫣斜眼撇撇嘴,暗骂句麻烦,不清不愿开口。
    结果行礼的话还没出口,凤陵帝又说,“不愿行礼就罢了。自己坐吧。”
    闻言,无嫣也不客气,就近找了位子坐下。
    “喝茶。”
    于是无嫣拿了茶壶自己倒了一杯,她坐在那转着被子,却没喝一口茶。
    帐内一直维持着微妙的沉默,两个人都不开口,似乎都不觉得这般有何不妥。良久,凤陵帝放下最后一本奏章,抬眼打量着无嫣,似笑非笑道,“无嫣姑娘不好奇,此次朕为何特意请你过来?”
    “你这不就要说了,又不是不告诉我,有什么好好奇的。”无嫣懒懒坐着,漫不经心地回答。
    凤陵帝低笑一声,“姑娘第一次见朕,可是表现得天真可爱,这次怎么变了性子?”
    “第一次是偶遇,这一次是你特意要见我。”无嫣也笑,望向凤陵帝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是知道了什么,你怎么会十万火急单独招我过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态度我大可以治你大不敬之罪。”
    “那就治吧。”
    “你……!”凤陵帝没想到这人如此不识抬举,不过若是太易制服也就不是那魔教的宫主了,“你胆子倒是大,林宫锦坛的木槿宫主。”
    “过奖过奖。”无嫣弯起眼笑,不惧不恼,“朝凛的凤陵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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