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第94章


  
  “了不得了!不能再将她留在家里,这么个晦气东西,早晚弄得咱们家破人亡!你陪老三家的回去看看老三,再把那东西处置了,我晚上回来不想听见她还在家里!”
  
  “知道了,老爷慢走。”
  
  大太太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眼瞅着他出了门,这携了三太太的手同去,果然在樊音屋里寻到了丧失理智的三老爷,好几个小厮上去帮着才将他带回了屋。
  
  “求太太开恩,樊音并不曾做那不知廉耻的勾当,都是大少奶奶在私底下摆布我,她存心害我,害得我们方家没脸!太太怎么不去问问她,问问她啊!”
  
  樊音披头散发浑身是伤,挣扎着匍匐在大太太脚边苦苦求饶,大太太冷冷瞥了她一眼,抬起来就是一脚。
  
  “混账东西,自己行了错事,反倒拉扯别人,还嫌你给我们方家丢的脸不够吗?”
  
  “太太息怒,赵婆子来了,就在二门上候着呢。”
  
  孟妈妈站在门口通传,大太太点了点头,却是对三太太说话:“罢了,此事交给你吧。不过你记着,我们方家从来只有买人没有卖人的,你行事周密些,不可叫人在外头说我们的闲话。”
  
  三太太眉开眼笑,一双拳头却握得死紧。
  
  “我有分寸,谢谢大嫂子。”
  
  这里大太太带着孟妈妈一阵风似的去了,三太太坐下悠闲地吃茶,樊音缩在脚踏上把一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们敢!你们凭什么卖我?我又不是方家的奴婢!”
  
  谁知三太太冷冷一笑:“原来你还不知道,当初为了让你进门,你老娘早就一吊钱将你卖给了我,身价还在这里,怎么由得你不信?这事我们老爷爷知道,他不过哄着你罢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来晃了晃,隐隐能看出上面还盖了手印,樊音惊惧地睁大了眼,很快又想明白了似的冲了过去作势要夺。
  
  “原来你早有打算!最毒的就是你,你这个妒妇!”
  
  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三太太安然不动,樊音却被打得一头栽在了桌腿上。
  
  “红芍,下手别太重,仔细弄得破了相,到时候就算不要钱,那勾栏里也是不要的。”
  
  “是了,奴婢知错。”
  
  红芍笑着捏了捏打痛了的手心,樊音却在听见勾栏两个字瞬间疯了,爬起来就往外跑,可哪里还由得了她,早有几个粗使仆妇将她反剪起双臂制得死死的,嘴里用一团破布堵了个严严实实,二话不说便拖出去交与那牙婆赵氏。
  
  “大太太一再吩咐不可生事,如今太太将她卖到勾栏里,怕不怕……”
  
  “怕什么?到了那种地方,还不生死不由人么?她要敢在外头胡说,一个妓女的被人抛尸荒野,又有哪个正经人家会去过问?”
  
  三太太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里的瓜子壳,捏了捏脸做出一副沉重的样子,带着红芍回房看望三老爷去了,对家里只说吩咐了赵婆子,将樊音卖到外乡去,若将来此时捅出来,也不过怪那赵婆子贪财起了歹心,可怪不到她头上。
  
  念锦一天一夜不在家,一回来便被管事娘子们围了个够,忙至晚间方散,刚坐下喝口茶,就见欣怡走进了进来。
  
  “宋妈妈在外头等了一天了,晚饭也不肯回去吃,我们留她饭,她也不肯,奶奶要不要见见她?”
  
  “也罢,算是替她们奶奶教训了她一回,你叫她进来吧。不可太怠慢,她到底是有年纪的妈妈。” 
  
  “奴婢省得。”
  
  欣怡抿嘴一笑,便去领宋妈妈进屋,这里徐凤临提着一颗心在屋里等着,好容易等着宋妈妈回来了,忙屏退了丫头们只拉住她细问。
  
  “大嫂子可曾罚你?”
  
  “怎么不曾?少说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完事呢!”
  
  宋妈妈一撇嘴,见徐凤临急得眼眶都红了,忙又笑了起来:“奶奶莫急,奴婢说着玩呢!大奶奶可不曾说什么,奴婢再三求她,她便给了奴婢这个差事,说是常羡慕奶奶身上的穿戴不用公中的,全有我这个妈妈收拾妥当了,既我有心谢她,就给小小姐做身衣裳吧!这不,料子都赏了。”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针线篓子,徐凤临这才破涕一笑。
  
  “妈妈日后可安分些吧,她虽好性子,到底是要管家的,下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如今是无人知道,将来若再有什么别的,她便是有心,也保你不得。”
  
  宋妈妈这一次唬得不清,哪里还敢自专,自然是徐凤临说什么她便应什么,连着对念锦也越发尊重。
  
  虽说樊音的事算是料理了,三老爷却为此大病了一场,正如大老爷所说,方家这个大年又不得太平,大老爷大太太心里不自在,还有谁敢明着热闹,于是一家子皆没精打采地把个新年应付了过去,上元佳节一过,黎姑爷那边来接方月环的车船也到了。
  
  大太太到底心疼女儿,便将身边的侍菊给了她,侍菊持重周到,方月环自然放心,遂带着她别过父母兄弟,随着黎姑爷恋恋不舍地去了,大 
 81、第 81 章 ... 
 
 
  太太因一时伤怀过度,时节又冷暖多变,竟也撑不住病倒了,偏生大老爷又因京里的生意出了问题,同二老爷连夜赶着上了京,这下可忙坏了方晏南兄弟和念锦妯娌,两对小夫妻轮着在床前侍奉汤药,十分尽责。
  
  要说大儿子大儿媳妇向来蜜里调油,你敬我,我敬你的,叫人看着欢喜,那小儿子对小儿媳那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样子,却一直是大太太的一块心病。她曾悄悄问过月竹,知道小夫妻闺房之事上也不过一个月有那么一两次到一处,这么个样子,几时才能抱上孙子?
  
  说来也是天意,她这一病,却把这对冤家牢牢捆在了一起,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眼看着小儿子看着小儿媳时的眼神渐渐有了温度,大太太便心里暗暗念佛,这场病来得很值。
  
  接连下了好几天绵绵不绝的冬雨,好不容易天放晴了,念锦便抱着媛儿在窗下晒太阳,惠云陪在边上给小娃娃哼小曲,小娃娃听得目不转睛,时不时还咯咯直笑,小嘴一咧露出腮边两个小巧的梨涡,眉目弯弯,着实讨人喜欢得紧。月儿和两个小丫鬟在院子里晒被子,姑娘家清脆的笑语不绝于耳,令整座院子显得格外有生气。
  
  “回大奶奶,赵婆子带了几个年轻奶妈子来了,在厅上候着呢。”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在门口探了探头,原来媛儿的奶妈子两天前忽然失了踪,只留下下封信说是老家的婆婆得了急病,赶不及回太太,连夜就走了,留下个还在吃奶的娃娃着实没辙,只得赶紧找了牙婆过来。
  
  “她手脚倒麻利,昨天给的差使,今天就领着人来了。”
  
  惠云很看不上那人牙子,轻蔑地撇了撇嘴自念锦手里接过媛儿,念锦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叹气:“哪一回不是高价从她手里买人,逢年过节的来给太太请安还另有打赏,如今不巴结,以后上哪儿找咱们家这种肥羊去?”
  
  话虽如此,小娃娃不能一天没有奶妈子,扶着欣怡的手快步到了偏厅,果见那赵婆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身后站着五个年轻女子,一字排开,皆垂首肃立。
  
  “大奶奶好!太太的吩咐我老婆子可不敢有半分怠慢,只是这正月里才过完年,人可不好找啊!那起子歪瓜裂枣的,可不敢往咱们府里带,饶是这五个,全是我精挑细选过的,只等奶奶示下。”
  
  念锦见那赵婆子一盆火似的上赶着,不并不理她,也不去接她的话,径直越过她朝那几个女子走去,这里欣怡却对赵婆子冷笑道:“好你个老虔婆,上回那个奶妈子不也是你找来的么?一声不吭就跑了,还好家里没丢东西,要不可得狠狠找你算账!如今就算带个好的来也不过将功补过,亏你有脸在我们奶奶跟前说嘴!”
  
  赵婆子被她说得一鼻子灰,又哪里敢顶撞她,只垂着头干笑了几声,又巴巴地跟到念锦身后,见她在左手起第二个名女子跟前站住了脚,忙陪笑道:“奶奶好眼力,她叫绿娘,一家三代都是钱塘人,本本分分地种地。因去年收成不好,家里又有好几个孩子等着开销,她才不得不出来做活。”
  
  念锦细细打量了那绿娘一番,见她夜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半旧的粗布衣裳,却浆洗得极干净,乌溜溜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利索地挽着,面皮子也还白净,看着清清爽爽,较身边几个都出色不少,便又耐着性子问了她几句,见她应对得体说话清楚,不是那种羞口羞脚吩咐不得的小媳妇,便朝欣怡略点了点头。
  
  欣怡一扬手击了三下掌,便有两个一样装束的小丫鬟走进来,一个带着那绿娘进去,一个送赵婆子和剩下的四名女子出府去。
  
  这绿娘到底自己生养过三个孩子,两个都由她亲手拉扯起,带孩子着实也有一套。
  
  这天夜里媛儿哭闹不休不肯睡觉,好容易哄睡了,才放下就立刻醒来,仍旧是哭,急得念锦抱着她不肯脱手,看着孩子哭得脸色紫涨声嘶力竭,自己也跟着落泪不已,方晏南急得就要出去找大夫,却被绿娘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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