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

第96章


  
  “唔,也好,方家余家都不是好惹的,我可不想有命拿他们的赎金没命花,收了她的银票演足晚上那场戏,咱们就撤!”
  
  二人勾肩搭背地走远,念锦与孟妈妈却手拉着手在屋里相对无言。
  
  孟妈妈知道念锦此刻心里别的不说,媛儿却是头一件,想开口宽慰她,可一想起绿娘似曾相识的脸,却又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唯有默默给她擦去眼角静静流下的泪水,求老天保佑大少爷能看穿信里藏着的线索 
 81、第 81 章 ... 
 
 
  ,快点找来。
  
  没想到方晏南的动作果然快,不过才到半夜里,外头已经呼声震天,策马冲在最前头的,便是县衙的岳捕头,和方家大少爷方晏南。
  
  “你可来了……”
  
  “锦儿!”
  
  这是个紧得几乎要将人揉搓入心胸的怀抱,方晏南在失语了大半天之后终于又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和心跳,念锦也终于卸下伪装坚强的盔甲,一反平日的持重,竟主动一头扎入那人的怀里。
  
  一群马贼已经被打得四下流窜,丢下了这个暂时的居所,因此时已经夜深,众人便决议在山上落脚,明早再回去。同来的房晏阳见兄嫂夫妻劫后重逢真情流露,忙拉着岳捕头出去请大哥吃酒烤肉,给二人留下一片安静的小天地。
  
  也不知就这么相拥了多久,方晏南低头轻吻了一下念锦的额头。
  
  “还好没事,可不是要急死我么?”
  
  念锦只伏在他胸前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当听见他说一路过来没什么阻碍,歹人很快不敌逃走时,忽然眼皮子一跳,一颗心也跟着突突地不安了起来。
  
  既然计划周详冲着赎金来的,自当有所准备,又怎么会这么不堪一击?
  
  莫非?莫非!
  
  “媛……媛儿呢?!”
  
  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得肝胆俱催,念锦一把捉紧方晏南的衣襟,焦急却气若游丝地发不出声音。
  
  “媛儿?不是同你一起吗?不是绿娘在带着她?”
  
  方晏南困惑地一眯眼,却见念锦睁大着一双眼紧死死瞪着他,刚要开口问她怎么了,却见她两眼一闭身子一软,整个人朝后头栽了过去。
  
  方家凤凰蛋似的小小姐丢了的事瞬间传遍钱塘,大太太急得日日求神拜佛,大老爷差点将县衙的太师椅坐穿,大少奶奶更急得卧床不起,终日以泪洗面,好好的一个兴旺之家,因为一个孩子的失踪一夜间便愁云惨雾起来。
  
  杜娇容得了消息之后第一个上了门,因着秋棠的缘故,余天齐房里早就乱作一团,红玉因妒生恨差点伤了余天齐,被老太太一怒赶了出去,秋棠又跟剩下的房里人不对付,日日不是啼哭就是大闹,余天齐哪里经得住这些,也渐渐谁的房里也不去,只歇在杜娇容房里求清静。如今女儿出了事,他也不管,只尽数推给杜娇容,自己却迷上了五石散,越发躲在屋里受用不出来了。
  
  方晏南因想着她与念锦既有母女之名,也有知己之情,多少能帮着劝上些,忙将她带至念锦房中,谁知无论她怎么说干了嘴掉尽了眼泪,念锦始终不说不动,不哭不笑,只抱着膝坐在床里头发呆。
  
  问她可是想媛儿了,她抬起一双无神的大眼茫然地看着你;问她就这么不醒大少爷怎么是好,她蹙起眉冥思苦想,似乎压根不知道这大少爷是谁。
  
  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过去了小半年,就是京里的名医也请来过,统统摇头叹气,大奶奶身子无病,想是受了刺激,失了心。
  
  对媛儿的搜索还在继续,可上至大老爷大太太,下至房晏阳徐凤临,谁也不再抱希望。孩子丢了的时候尚在襁褓中,样子是一天一个变,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就算给你找着了,你又如何能认得出来?你认不得她,她也更认不得你,又如何团圆?
  
  唯有方晏南一股子拗劲不改初衷,家里的生意全退了出来,白天带人四下寻找,只要听见有人报讯说在哪儿看见听见有拐子在卖孩子的,必立刻带人赶往,寻着了不是,也重赏那报讯之人,时间一长,不论是为着他的痴心还是为着他的赏银,私底下留心拐卖孩子的人却真的越来越多。
  
  夜里他却总早早归家,到大太太屋里请安后就守在念锦房里,有时候同她说说小时候的趣事,有时候带一两件在街上买回来的新鲜玩意逗她,念锦却一如既往,一双大眼对着他,眼里却不知看着什么看不着地方,他也不恼,一切照旧。
  
  因大夫说她这是心病,身边有一两个旧人总是好的,大太太便叫惠云去寻了琪纹家。琪纹如今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方家本没有给她派职,但听见念锦如此,她也不肯在家歇着,每天都进来请安,陪她说说话。
  
  欣怡看着方晏南夜夜自说自笑,自听自唱,不免心里难受,这天又见他兴奋地搂着念锦不知说些什么,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想劝他,也知无用,忽见寻梅走进来,忙迎上去。
  
  “大奶奶还是那副样子?”
  
  寻梅悄声指了指里间,欣怡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寻梅也跟着叹道:“作孽啊,多好的一个人,孩子没了不说,如今相公只怕也……”
  
  说着又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但想起念锦现在意识全无,就算听见又如何?若真能听见这消息刺刺心便大好了,她倒乐意大声到她面前嚷嚷去。
  
  “姐姐这话怎讲?”
  
  念锦傻了,欣怡却还不傻,一听这话内有乾坤,忙拉住她不叫走,寻梅也知道瞒不住,便拉起她朝另一间屋子走去。
  
  “你如今也是栓在这屋子里诸事不论了,不怕告诉你,前阵子孙姨娘老家一个远亲来了家里投奔她,姓李,叫什么嫣红的,好像是家里老子娘都死绝了,实在是没饭吃的意思,孙姨娘回了太太,便将她留在自己屋里当个使唤丫头。谁知不知怎么老爷竟看上了她,说大奶奶这样子连个三岁的孩子也不如,别说指望她开枝散叶,就是伺候大少爷日常止息都不能,难道要叫方家绝后?说得大太太也低了头,便商议着下个月寻个好日子,让那李姑娘跟大少爷圆房,先收在屋里做个姨奶奶。”
  
  “这怎么成?我们奶奶才没了女儿,要大少爷那里再有变故,不是要她的命吗?”
  
  欣怡气得两眼通红,却听寻梅一阵轻叹,“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依我看咱们家的规矩在,大太太在,就算来了个姨奶奶,也不至于叫大奶奶受气,更何况余家还在那儿镇着呢。不过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便是大少爷变了心,奶奶她……她能知道吗?”
  
  一句话说完二人皆忍不住哭了出来,方晏南立在门后脸色铁青,却丝毫不曾注意床上的傻妻眼角忽得一亮。
  
  晏哥哥,再等等,再等等。
  
  大太太因家里一连串的变故而心力交瘁,黄姨娘又一张臭嘴四处得罪人,如今家里最威风的,当论孙姨娘莫属。
  
  大老爷痛失孙女心里如何不痛?可一回房就对上妻子一张同样死灰悲切的脸,天长日久地难免不喜,渐渐往孙姨娘屋里去的次数就多了,如今又因嫣红的事越发待见她,家里那些下人哪个不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也跟着过去奉承她不止。
  
  孙姨娘进了方家二十年,到如今才算扬眉吐气了一回,如何能不得意忘形?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畏畏缩缩跟在大太太身后、终日自称奴婢的人了。
  
  这天早上到大太太屋里做做样子请了安,见大太太照旧抄经念佛,她便摆出女主人的款来吩咐大太太屋里的丫鬟们做这做那,小丫鬟们胆子小,只得忍气听话,寻梅却是第一个不依的,反被她污蔑眼里没有老爷太太,当着大太太的面甩手就给了两个耳刮子。
  
  “太太!”
  
  寻梅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照旧埋首抄经的大太太,大太太手下一顿,却眼皮子也不抬一下。
  
  “菩萨跟前吵吵什么?你们都出去,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孙姨娘越发得意,笑嘻嘻地扭头就走,门口两个丫头在打结子戏耍,见了她一阵风似的经过,都忍不住悄悄指着她的背影议论。
  
  “你看看孙姨娘,还都当她是个老实的呢,现在这轻狂的样子,太太才不管事,她倒像成了副太太似的!人也年轻了,身上穿的戴的,比咱们二奶奶的颜色还新鲜!”
  
  “可不是么?大奶奶又病得那样,二太太虽在,但管不得大伯爷房里的事,三老爷三太太回了永安,再者也才新添了小少爷,哪里顾得了这里。就剩个二奶奶嘴上还能来得几句,又是咱们家的正经主子,偏生肚子不争气,讨不了老爷的喜欢!说句没良心的话,咱们方家,只怕就要天下大乱了。”
  
  孙姨娘见大太太都不管她,越发兴兴头头将家里各处都巡了个遍,事无巨细全过问操心一回,俨然又一个方家的女主人。
  
  午后闲着无事,她便带着碧莲到嫣红屋里看看,正听见里头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忙示意碧莲过去开门,自己也跟着迈步进去,果见嫣红正一手叉腰,一手提溜着小丫头的耳朵痛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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