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难逝

20 第十九章 谁人不忧伤


    苏瑞来信了,这是我绝没想到的,其实在他已经离开的大半年里我有想过他,很想很想,想到泪流到嘴边,尝到咸味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傻的那种。
    早晨,坐在公交上我用手指不知摩挲了许久,只知道公交来回走了两趟,我才慢慢地将信封打开来。信上只有一段潦草的字,他写字从来都是写的漂亮的瘦柳体,我曾让他教我,他俯下身子握着我的手写,就那样也还是漂亮好看,可惜我却不用心,只听着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发愣。
    “阿韶,你好吗?”我释然的微笑,在当时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可现在我却已经能够明白他当日所面临选择时的无助,为了自己父亲,他那样做,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埋怨。
    他打了许多的乱点,显然写这信时,语不成句。
    “今天路过书市的时候,我买了本书,之前我找了许久的那本,你还记得吗?你说要找来送我,可惜我没等到,阿韶,对不起。”我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却还是镇定下来。“我很爱你,赵青韶。”这句他写在最后,旁边落了点很大的水渍,然后有快速抹去的水痕。其实我一直知道,那样善良的苏瑞,怎么会不是真心,只可惜我们无论怎样都注定没有结果,就如我当初所说的那样,我和他从一开始就不是良缘。
    “你怎么现在才来?打你手机也不接!”陆勉气势汹汹。
    “你自个的事,干嘛一个劲的催我来。”我闷声坐下,自己收拾学校里的东西也要我来,我都快成他保姆了。
    他忽然靠过来,两手紧抓住我脑袋,“你干嘛!”我烦躁的扭头。
    “有什么事吗?”他问。
    “没有。”我粗声粗气的。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车就在下面,走吧。”说完,便来拉我的手,我侧身先走了出去。
    “阿韶,今天你男朋友怎么没来陪你?”同在店里打工的女孩笑着问我,平常陆勉总是要送我来,有时还会在店里赖着坐一会。
    “他有事吧。”我有些有气无力。
    “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昨天我见他送你来的时候,脸色似乎不太好呢?”
    我愣了一下,“是吗?我没注意。”
    “你能注意到什么呀!”陆勉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那女孩冲我眨眨眼,走一边去了。
    “以后别来接我了,你又不是很闲。”我坐在车里,头靠在车窗上,乏乏的说:“我可没钱请你做我的司机。”
    对于陆勉是我男朋友这件事,在近段时间里我疲软的作着软性默认,相较以前的尖酸刻薄,针锋相对,现在的状况似乎是很好了,可是我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不是适合我们俩相处的情境,除去偶尔的瞪眼和咧嘴龇牙,以及被莫名气到后的恶言恶语,陆勉实在对我太好。许梅说,“有时感情是习惯了才会放到心里。”而现在我们俩只是沉迷在一场恶俗的角色扮演游戏里,如若我习惯了陆勉对我的好,那于我绝对是一场灾难。
    我扭头看他,完美的侧脸,落着夏季午后临街梧桐树的剪影在英挺的鼻尖,这样的人和我,赵青韶隔得太远,太远……
    此时他的眉头皱起,脸色也铁青着,显然还在生气,“七夕想去哪?”他冷声问。
    我没反应过来,这算哪和哪,下意识地答:“哪也不想去。”
    “说吧,想去哪?”他死缠不休。
    我感觉得到他在扭头看我,我却固执着望着车窗外,七夕,我和陆勉与这个节日并无关系。
    “啊!”忽然车身整个一阻,结结实实的把街边的路灯杆了个碗大的凹口,“你疯了!开车都不看路吗!”我气急败坏的从车上下来,陆勉双手握着方向盘,冷着张脸,一言不发。
    不远处的交警开始往这边跑过来,“伤到哪没?”我问。
    “没呢?”他转头,竟是嬉笑的一张脸。
    我气极,横他一眼,喜怒无常的,我迟早得被他逼疯,伸头看了眼车头,保险杠都掉了,真是有够败家的。
    “陆勉,七夕去众相寺吧。”我低头看着路面树叶落的落影,有风吹过,叶影碎开,尤如风拂过水面时的水波。“我先走了。”说完,我便转身走开。我听到陆勉在身后叫我,我捂住耳朵,全当没听见。
    人心烦的时候,还有人来添堵,不能不说够衰。
    走到宿舍楼下便瞧见半年多不见带着淡淡笑容,一头染成了紫色大波的及腰长发,黑白色掐腰大摆连衣裙的叶遥,对于叶遥我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她,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从某个时刻起,我们就已经不再是朋友,哪怕我们曾经那样熟悉彼此,但再见到也只能是陌路。
    我把视线错开,神色平静的从她身边走过,“我有些事想告诉你。”她说。我没搭理,继续走,“有关苏瑞。”我吸了口气,回头看向她,“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那些了,都过去了。”
    “哦,看来传言也并不都是假的,没有了苏瑞,陆勉也一样很不错?”她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
    我轻笑一声,“是啊,能让遥遥你很喜欢,很喜欢的人,自然是不错的。”我发誓我从未想过我也会有这么尖酸的一天。
    我看到她紧咬住下嘴唇,我成功的截到了她的痛处,可却一点也没有开心。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冷声道。
    “这吗?”她环视了下周围,笑道:“阿韶,有时你的某些固执真的让人感觉很幼稚。”
    我斜她一眼,“我不是来听废话的,有什么要说的,就爽快些。”
    “好。”她甩了甩她的漂亮长发,直视向我,“苏瑞的父亲是陆勉的杀父仇人。”
    我怔了一下,但随即冷笑道:“最近是武侠片看多了吗?”
    “陆勉的父亲死于交通意外,肇事者就是苏瑞的父亲,可是苏伯父有头有脸自然不会任由这种事葬送自己的政治生涯,给陆勉的爷爷一笔封口费之后便将这事了了。”她拢了下自己额前掉下来的头发,白指白皙修长让人羡慕。
    “陆勉的母亲在生下陆勉后不久就大病一场去世了,因为是私生子,独立抚养他的外婆又没有经济来源,所以陆勉一直没法上学,直到有一天一个大善人出现了,这个人给他买漂亮的衣服,昂贵的书包文具,用自己干净的白色毛巾给他擦掉脸上的泥巴,牵着他的手送他去上学…… 陆勉把这个人当成生父一样敬重,为了博他喜欢什么都可以做,”她冷哼了一声,“可就是这么个人,却偏偏是他的仇人,苏瑞的父亲撞死了他的父亲,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这件事一直到他初三那年他才知道。”
    叶遥说这些时,就像一个老师在跟自己的学生讲一个极普通的故事一般,只是不时发出冷笑或是冷哼声,我看到太阳落在远处的山尖上,昏黄的像我妈打在碗里的鸡蛋黄。
    “你永远不会知道当你发现你一直当作父亲一样敬重的人原来是害自己最狠的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就像个傻瓜一样被蒙骗了近十年之久,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酝酿他的复仇大计,而我不幸成了他这计划里的一颗棋子,高中三年,再加上大一一年他利用我做了许多,包括举报苏瑞的父亲,逼迫苏瑞出国,以致你们俩分手。”
    她走过来,双手拉住我的胳膊,她的手很凉,落在我同样冰凉的手臂上,她微曲着膝盖,以一种昂首的姿势看着我,一直看到我眼睛里,我的视线无处安放。
    “阿韶,我并不想害你,我是因为陆勉,我以为这样他就不会跟我分手,他就会想,他还需要我。”她的眼里有泪光在闪动。
    “可是陆勉是个混蛋!他翻脸无情!”她突然甩开我的手,像个神经质一样大吼,“阿韶!他现在就是在耍你,因为只要是苏瑞在意的东西他都要抢过来,包括你!只要他把你玩到手了,他就会绝情的把你抛开的,你千万不能相信他,我就是前车之鉴!”
    叶遥用力摇晃我,我整个头都是昏乎乎的,很重,而脚下却很轻,我看到疣头冲我跑过来,金黄的夕阳照在他镶着了亮片的T恤衫上,看得很刺眼,他跑到我面前,一把便推开叶遥,叶遥跌坐在地上,我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叶遥放声大笑着说:“原来你也是计划里的一步棋。”
    我再睁开眼时,看到头顶雪白的墙壁,然后便是疣头那张凑得极近的脸,“阿韶姐,你吓死我了!”
    我无力地冲他笑笑,疣头扶我起来喝水,我问他:“陆勉呢?”
    “啊。”他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勉哥要是知道你这么惦记他肯定高兴坏了。”
    若是平时我肯定会瞪他两眼,顺手在他近乎是光头的头上敲上两下,可现在我完全没这个心情。
    “他人呢?”
    “哦,勉哥去临市巡视工程了。”
    我轻点了下头,看一眼窗外已经是深夜了,我随手拨了拨插在手背的输液管,问:“这给我输的什么呀?”
    “本来医生说没什么只是有些虚弱和贫血,只要睡会就行,可是我给勉哥打了电话,他说让给打点营养针,喏,这不快输完了。”
    我扭头郁闷,陆勉还真是生怕我没精力陪他玩,这么费心,看来改天得好好谢谢他才行。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