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麦香

丢下电话，麦城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那暖家门口，稳定住跳动的心速，叩响紧闭的大门，那爸爸开的门，这个从小一直就很疼爱他的长者，一直把妻女护在身后的好男人代表如今头发花白，好像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为什么一下子嗓子哽咽的那么难受，“叔叔……”
    那爸爸和蔼的笑笑，眼睛平静无波，拍拍麦城的肩膀，“暖暖在楼上，你们好好聊聊，我今天去老朋友家就不会来吃饭了。”
    说完踏着微凉的春风，渐行渐远，这个失去挚爱的长者都能微笑的面对无人陪伴的晨昏，他又有什么理由放弃握在手里的幸福。
    走上楼梯再拐个弯推开门，那个小女人还站在窗前失神的望着对面开着的窗，背影落寞寂寥，连房间里有人进来都没有注意到，“你看的人在这里。”
    那暖的背部僵硬，睁着起着大雾的眼睛看着站在门边的人，好像从远古洪荒而来，出现在措手不及的年代里，那暖撇撇嘴，无限委屈的说：“你能不能来抱抱我，一会就好。”
    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闷闷的难受的要死，走上前将身在薄暮中的小女人抱在怀里，空虚的怀抱像是被一下子涨得满满的，以前的重重空虚都变得飘渺，麦城心里暗暗叹息，还好来得及，没有失去手中的温暖，她依然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至少这次没有走远。
    快到中午了，两人就这么相依靠在窗边，谁都没有说话，心里的有种不言而喻的平静，那暖靠在麦城的胸前许久，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如果不是我的愚蠢也不会让你深陷两难，不，应该是许多难。”
    “暖……”
    “麦城。”那暖害怕他会说出让她承受不了的话，比如结束，所以慌忙的打断，“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明白的，你心里不好受，祸事我闯出来的，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摆平，我知道这种说法很不负责任，可是你要相信我，如果能让时间倒回去，我宁愿死也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也绝对不会离开你。”
    麦城心里激荡，双手紧了紧，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他也想过如果时间倒回去，他也绝对不会对她说出那么难听的话，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去他绝对不会在她最难过的时候离开她。
    “麦城，你还气我么？”他好久都没说话，那暖心里一阵紧张，她在想既然愿意抱她，那么是不是有点原谅她了，她还能不能拾回他们之间的感情。
    麦城推开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传递着厚实的温度，“你打算就这样？”
    想从他眼中找回一丝不舍，可是那暖发现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安静的没有丝毫波澜，于是慌了，急的语无伦次，“麦城，你……不要这样，我……不对……可是你不要离开我，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如果你现在不要我了……我……我……”
    “如果我现在还要你，以后就可以不要你了？”
    那暖愕然，双眼波光粼粼，然后低下头，眼泪成串的低落下来，陷进麦城的衣服里，“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很可怜的声音，听的人心疼，叹了口气，抱着她说：“傻瓜，我不离开你，再也不离开你。”
    那暖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暖洋洋的怀里，很想忍住哭出的声音，可是很难，躲在那个坚强的臂弯里，像小猫一样呜咽。
    这个中午的阳光，很厚道很厚道。
    简单的做了一点吃的，两人坐在饭桌上像寻常的小夫妻一样安静的吃饭，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话。
    那暖没提母亲的事，她想麦城已经知道了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用去世的母亲来挽留他，好在现在他就坐在自己的对面，面色平静的吃着饭。
    “暖暖，说说阿姨的事好么？”
    那暖一怔，咽下口中的汤，说：“妈妈得了胃癌，我知道的时候日子已经不多了，她和爸爸不想让我担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我，那天我收到了……呃，然后就去了乡下，在这之前爸爸就打过电话告诉我，可是我没有收到，妈妈走的时候很不安心，有时候我也会想她那么痛苦早点走也好，可是现在她真的离开了，麦城，你说妈妈是不是被我咒死的，我是不是很混蛋。”
    麦城放下筷子，阻止她的自责，“你这么难过，不是阿姨想看到的，你说的没错，阿姨那么痛苦，吊着也难受，所以不要再自责了，生死有命，你不能决定一切。”
    这几天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从麦城嘴里说出来却很安心，接下来那暖交代了她这些天所有的行程，包括遇见杨心伦，但没有提梁微蓝和Anson让她离开他的事。
    “你知道我遇见谁了么？”
    麦城抬头，“谁？”
    “廖叶。”她爸妈太有才了，那暖只要一想到她那个名字就好笑。
    “……”麦城脑袋上一片黑线，“她是何方圣神。”
    “我们的初中同学，当年的小黑炭。”
    “……”
    “喜欢你的那个。”
    “喜欢我的那么多，记不起来。”他的大言不惭让那暖很想翻白眼。
    “你给她起过一个外号，小便，小便。”
    “靠，我上学的时候就这么有才。”
    那暖彻底无语，懒得和他再解释什么，收拾碗筷，想了想扯着下一个话题，“你知道蒋姨是谁么？”
    麦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脑子转了转说：“‘旗方’老总的老婆，李庆的后妈，我的恩师，你的救命恩人。”
    “还是我的小姨。”
    那暖突如其来的一句炸的麦城头昏目眩脑袋开花，见他傻了，再接再厉，“我妈妈的妹妹。”
    回过神，麦城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那暖洗碗，“这又是怎样的连续剧。”
    “我也觉得很奇怪，刚开始知道的时候还有点不相信，可是当时被妈妈的事忙的头晕眼花，所以就没注意，后来还是爸爸告诉我的，妈妈从小生长在单亲家庭，外公和外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并没有什么感情，外公在妈妈七岁的时候遇见了心仪的女子，然后不顾家人的反对和那女人跑了，其实也没走多远，就在另一个村头，他们有了小家庭，生下了蒋姨，可是没过几年好日子，外公和他的第二春在进城的时候车子翻进了山沟里双双摔死，外婆大度收养了当时还很小的蒋姨，大概不是自己的亲妈，蒋姨在外婆家过得并不开心，十五岁的时候离家出走，我妈妈姓蒋，蒋姨也姓蒋，原来她们是姐妹，一直到妈妈去世，这段被尘封的往事才重见天日。”
    麦城久久无语，那暖以为他是在惊叹这个故事，可是接下来他却说：“明明是一个很动荡不安的故事，为什么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就这么平淡无奇，也就最后一句能让人触目惊心。”
    那暖头顶冒着黑烟，“你有多高明，你那句话说的驴头不对马嘴，明明不是个有文学涵养的人偏偏把自己整成个闷骚。”
    “没关系，都知道你明骚。”
    抓着手里油乎乎的抹布就往麦城脸上贴，两人尖叫着玩的不亦乐乎，笑声，叫声，声声入耳。
    晚上那爸爸回家，吃过饭后，麦城被赶出了那家的大门，临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瞪着笑的没心没肺的那暖一眼，然后给她一个委屈的眼神，混入到漆黑的夜色中。
    “爸，你有事要跟我说么？”
    爸爸支开麦城应该是有话和她说。
    那爸爸点头，坐在沙发上凝视着亡妻的照片她笑得永远都那么温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和麦城打算是么时候结婚。”
    “爸……”那暖脸红，他们今天下午才和好，有必要那么急么，还是爸爸也出了什么事，一想到这里，脸由红转白，颤抖着声音问：“爸，你是不是……”
    那爸爸疲惫的笑笑，他今天没去朋友家，而是去墓园陪妻子说话，他很好，只是一个人感到孤独，“我没事，你妈妈在世的时候就想看到你成家，可是没来得及，你一个人我不放心，麦城是个好孩子，把你交到他手上我也能安心，再说你也不小了，你妈妈已经去了，我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幸福，也帮你妈妈看着你快乐。”
    这些话说的很那个，那暖心里却很难过，走过去，抱着父亲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撒娇，“我还有您呢，所以不是一个人。”
    “你有我不行，爸爸迟早有一天会去陪你妈妈的，要不然她在那边太孤单了。”
    那暖一直以为父母的感情是那种平平淡淡的，就想一杯淡茶一样清香，可是这阵子她眼看着爸爸难过，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他们感情一定是好到了极致。
    “暖暖，以后你要好好孝顺蒋姨，知道么？”那爸爸心里很矛盾，回想着蒋丽芬那天对他说的话。
    不要把事情告诉暖暖，亲生母亲是谁不难过不重要，关键的是暖暖得到了母爱，我想除了姐姐谁也代替不了暖暖心中的母亲，与其让她矛盾还不如让她开开心心的，你们把她当亲生女儿抚养长大，我除了谢谢，并没有资格再说什么，暖暖她是你们女儿，永远都是。
    “那当然了，以后我会把她当妈妈一样孝顺的。”
    那爸爸转眼望着妻子的照片，心中坦然，你看，我们的宝贝还在身边。
    “你记着她也是你的妈妈。”
    那暖只当爸爸想起了母亲心里难过，点头答应。
    麦城回到家打了一通电话给蒋丽芬，电话很快被接起，好像早就预料到似的。
    “蒋姨，谢谢你。”
    “谢我什么，以后别欺负暖暖就好，她现在后台硬了。”
    麦城了然，笑着说：“明白，我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你们好好在一起，少吵点架，别在折腾我们这些老人家了，年纪大了不经折磨的。”
    麦城笑，“阿城，你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
    提到这个麦城眼色阴沉，他知道蒋丽芬说的是照片那件事，“那个我会处理，你不要担心。”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在追查这件事，事情应该有点眉目了。
    “康为查到了一点风声，你明天来我家一下，恩……还是我去你家吧，你现在不方便出门，住在老房子么？”
    麦城原本不打算麻烦蒋丽芬，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事，可是她都愿意帮忙也是好心，“恩，好。”
    挂断电话又拨了一个号码，“喂，事情有进展么？”
    “恩，查出来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