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天噬

78 第五十三章


泉千流的一颗肾脏受了极其恐怖的穿刺之伤。若是凡人,早已经毙命多时。
    他苦苦支撑着,无法理会身体上多处重创,并不因为他以昆仑之体有恃无恐,只因为一旦他稍作歇息,身体上的创口便会立即增多。
    他在梦里的烦躁憎恨的狂暴情绪已经不在了,他才意识到那原来竟是敌人的术所导致。
    泉千流却没有生气。
    被敌人暗算,也没有让泉千流在真实的打斗当中被愤怒影响,泉千流只是觉得不屑,不屑于敌人采用如此狡诈的做法,也不屑于敌人认为如此就可以战胜自己的,愚蠢想法。
    和自己交手的是十四个人。
    算上前面坐在地上的娘男,十五个。
    那娘男被敖离伤了神识心脉,短时间根本无法插手战斗。
    于是自己要对付的,其实就只剩下四个人。
    第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一直在缠斗的外圈,而且施放法术的时机非常谨慎,绝不乱用道势,每次出手势在必得,这老人从不近身肉搏;
    第二个是那漂亮的年轻女子,她出手刁钻狠辣,自己的肾脏就是被她那森然白骨构成的手臂刺穿,没想错的话,这骨手上喂有奇毒,
    第三人是个壮汉,此人的身材雄伟无比,但却使用一路轻灵变幻的剑法,泉千流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什么明显道势,想来却是个武人,且武术逼近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至于第四个,浑身裹在长袍里,身法快得不可思议,但身材却像是个小童,那长袍也是小而精致,这是唯一的一个泉千流琢磨不透的人,他出手的速度之快可能已经胜过自己的剑。
    余下的十个人,都是屁。
    泉千流把手里的钢剑蒸腾汽化,挥舞着气态的剑,剑又长了五寸,而实际的攻击范围却是暴增两尺。
    那壮汉首先被这奇招击到,身上挂了彩。剑术而论,他远不及泉千流。
    但他却越战越勇,全不理会被气态的钢重度灼伤的左臂。
    因为论耐打,他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那漂亮女人的眼睛的充满了怨毒,那神色泉千流认得,那是惨死爱侣的狂怒,积年累月后平和于绝望的死寂。
    泉千流早就知道了这些敌人的来意。
    庆天零的杀戮,这些人总是想让泉千流来还。
    可这是何等的可笑,看似寻仇,实则太过惧怕庆天零而把矛头转向自己的迁怒。
    归根究底来说,便是懦弱。
    这种“仇杀”,泉千流遇到过无数次,这次算是情况最不妙的一次。
    何止不妙,简直凶险无比,稍有不慎说不定真的会送命。
    泉千流想,可我绝不会输给这些人。
    这种连真正的复仇也不敢做的废物。
    远方小村的黄昏,毫不奢华,却也朴质得美丽。
    一户人家的小房烟囱里飘着炊烟,矮墙里面的小院,一位农家少女正在种些花草。
    此时农活繁忙,能种些花草消遣,已经算乡村家中的至雅。
    这少女名字是唤作小雀的,小雀二八年华,容貌虽绝非倾国倾城,在这小村当中却也算恬适可人,自有一派朴素的标致。
    小雀给花朵浇着水,心里却微微有些诧异,不知是因错觉还是如何,最近种的花草都长得又快又好。
    若是平常,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可有两朵牵牛花今天却太不一般。
    是了,决计不是错觉,这牵牛花前天下的种,方才来看,竟然长到近于唢呐口大小,当真惊人,却也美丽。
    小雀看得异常欢喜。
    “阿妹啊,开饭喽!”屋子里的阿妈喊着。
    今岁丰收,除了高粱,还有些白米吃,小雀开开心心地煮好了菜,只不过白米下锅的时候晚了,所以到现在才煮熟。
    小雀回屋,又禁不住瞥了牵牛花一眼。
    好像更大了?小雀笑眯眯地进了屋子。
    却看到今生所睹最凄惨可怖的画面。
    小雀猛地尖叫了一声,马上晕了过去。
    原来刚刚还喊自己吃饭的阿妈,现在却躺在地上。
    她并不是困了,而是少了头。
    阿妈的倒在血泊当中,颈部往上空无一物,短颈上还汩汩冒出新鲜的血。
    这小屋没有任何行凶者的痕迹,也没什么通道供凶手行走,除了小雀的那声尖叫,其他声音一概皆无。
    可怜的小雀不省人事,她当然不会知道,那唯一开着的小窗,正好能够容下一支粗大畸形的丑陋手臂。
    屋子墙外,一个身体灰白色的“巨人”蹲在窗旁,正好避开窗户的开口。
    这“巨人”目光呆滞,除腰间的破布外浑身□□,巨腮鼓起,正轻声咀嚼着小雀阿妈的人头。
    如若仔细看看它的目光,却能发现它眼里无神,瞳孔比例较人类大出许多,那是死者的目。
    这“巨人”竟是一具生尸。
    有两个村民听闻小雀的叫声赶来,看到那生尸都是大骇,不及呼喊,便被一双大手,一人一下掐爆了脑袋。
    生尸用长长的舌舔舐自己双掌上的鲜血和脑浆,鼻子却是不住的抽动,一双僵硬的面目上似有喜色。
    生尸从窗户探进头,看着屋子里的少女。
    原来这些人的作用都只是开胃,小雀才是它的主菜。
    生尸在墙根纵身一跃,越过了整件小屋,悄无声息落在屋子的前门,动作极其轻便敏捷。
    生尸一双死目贪婪地盯着屋中的小雀。
    在村子的三里之外,生尸就闻到了她摄魂夺魄的美妙香气。
    那是这种十年不遇的美食所特有的浓香,七阴鸩女的味道。
    熟睡或昏迷的少女,由于思绪平稳肌肉放松,肉质尤其鲜美香甜,又何况,她还是七阴鸩女。
    生尸的大嘴滴出腥臭的唾液。
    突然,屋顶上一个声音说:
    “她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味,况且你已经足够强了,所以她还是留给我吧。”
    生尸打从听到的第一个字就突然向后暴跃,落地后前肢伏在地上,摆出凶狠姿势瞪着房顶。
    可房顶并没有人,反而是屋子中声音又响起:
    “许多年未见,原来你都把我忘了啊。”说着话,从小屋里走出一个身着灰布长袍的俊美青年,双臂温柔地托抱昏迷的小雀
    生尸突然一怔。
    “忘了我可以,那你也忘了你自己的名字吗,”美男子又道,“贺喜翁?”
    贺喜翁!
    那生尸听到这名字突然笔挺了佝偻的身姿。
    这名字是否是自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眼前的这男子,他是如此的重要,因为就是他,在多年前的那一天,夺走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生命。
    贺喜翁终于回想起了这些,其实不用回想出来,他早已直觉地对眼前的男人产生欲将其碎尸万段的仇恨。
    太久不说人语的贺喜翁,从喉咙里低低嘶吼出一个名字:
    “庆天零……”
    抱着小雀的男子手上施着术,缓和着怀中少女的十灵。
    这名叫小雀的少女,只不过是个五阴盲女而已。
    想要引贺喜翁如此狡猾的尸魔上钩,还必用泣塑颜灵把她伪装成七阴鸩女不可。
    若贺喜翁迟两日再来,这强行咒阴的重层阴女便会引发百花齐放的异状,到时候贺喜翁也必警觉,再难出动。
    所以把你引出来,也是我的大运啊,青年男子想。
    他听到贺喜翁叫他那名字,于是笑吟吟道:“哈,还真的认出我来了?”
    诚如其所言,此便是,如假包换的睇冥子。
    贺喜翁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响彻小村,震颤村外的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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