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天噬

79 第五十四章


这团赤红色的爆火一闪即逝,击中了泉千流的面部。这个术他不知道名字,但一下子就明白了术的质。这术是稀薄再稀薄的火焰,油丝状气体一般,虽然烧中的只是面部,但火却像毒气一样灼伤了肺。
    废掉他整条左臂的术叫做雨猫匾,他听见过名字却第一次见。数十条猫的灵在那个瞬间化成了实体,腐蚀了他的骨肉,要想这只手再动弹起来,至少要先一动不动地疗伤一昼夜。
    最可怕的,泉千流惯用剑的便是左手。雨猫匾竟击穿了他浑身剑气发源的点,左臂。
    猫灵是最邪、戾气最重的动物灵,用任何残忍的方法获取猫的阴魂,都很可能受到猫灵恶毒诡异的报复。修习雨猫匾的道人,终身都要被数十条猫灵纠缠折磨,才换得来这巨大的威力。
    伤泉千流的雨猫匾明显是新近习得,不然在这等围攻之中放出此术,泉千流的左手哪里还剩的下。
    其他诸如独臂剑阵,骨手等等奇异招式更层出不穷。
    但泉千流现在仍站在这里。
    遍体鳞伤,废了一臂,却仍然站在这里。
    而对他施放以上那些术的道人们,现在没有一个再站得起来。
    包括在要紧空挡突然从地上跃起下手的雪千里,所有来袭的道人全部都被击倒。
    泉千流神智恍惚,用塑得狭长的钢剑支撑着身体。
    可他毕竟还没有松一口气。
    泉千流用比左手的剑感次一等的右手牢牢握住钢剑,让自己不至跌倒在地,他神情恍惚,却还是用尽全力瞪着前方。
    绝不能陷入昏迷,否则就再也无法醒来。
    只因为他受到的最重的伤,却不是刚刚那些,不是刚刚的那些一切。
    而是胸口小腹的两个巨大拳印。
    一拳轰碎了道之根的心脏,一拳摧毁武之源,丹田。
    这两拳并不是偷袭,而是光明正大的突然杀出,那拳并不是透劲,而是在泉千流身前攻击的两名道人一同轰杀。
    这双拳头在击碎这两名道人胸脊之后,力量竟又加大一分,就这样无可闪避地砸中泉千流极度重创的身躯。
    泉千流放弃了身体其他一切伤势的治愈,用尽全部道势凝聚在拳印的两处。
    不能动,不能做其他一切动作,不然就会死。
    泉千流瞪着这突然出现的劲敌。
    说是突然出现,但远在百丈之外泉千流就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泉千流认得那道势。
    并不是挑衅,并不是扬威,那气势威压,是磅礴如熔岩的愤怒,和无法压抑挤碎心房的悲怆。
    这种气,泉千流太熟悉。每每想到婉的惨死,这样的道势就会出现在自己的剑里。
    只有一点不同。
    敌人思绪的能量不单单全是道势,更是丝毫不加掩饰,嚣张狂乱的妖气。
    就在这冲天妖气出现于远方之时,在场死斗的所有人突然被震慑,泉千流第一个反应过来,持剑瞬毙两人,这才把周围的“复仇者”重新拉回战斗里。
    这只可怕的妖怪究竟以谁为目标,还是要把在场的人全数击杀,不论怎样都无所谓。不管是谁,一旦被这妖气扰乱了心神,却不是会死在妖怪手里,而是瞬间被激斗中的敌人击杀。
    在巨大压抑的气氛中,所有人都拼尽全力死斗,直至那妖怪来临。
    在泉千流几乎击败所有人的时候,那妖怪到了,两拳结果了三个人。
    泉千流瞪着他,视线模糊。
    身材高大矫健的男人,不羁的乱发和胡子,大妖的妖气。
    看那面目的棱角,本应刚毅的五官却扭曲成极度悲伤。
    泉千流心下没有什么疑问。他猜到了一些。
    他认得这种目光。
    那妖怪颤抖虎躯,悲愤地不能自已:
    “你是不是杀了一只,叫做囚肜的狐?”
    狼妖璋琨,并不是在逃避自己喜欢囚肜这件事。他一直以来的修行,一来因自己武者的心天生对强的执着,另一方面却也是一种祝福。自己心爱的人找到了她一生的归宿,自己一味刻苦修炼,便也意味着再不去打扰这对爱侣生活的决心。
    藏落那臭狐狸虽然很讨厌,但毕竟不是弱者,囚肜和他在一起不会不安全。更主要的,这是囚肜自己的选择,这是囚肜的幸福。
    此情此景,作为一个男人,璋琨只有避开,就连默默注视也不复存在。
    就在出身两个不同狐族的这对情侣私奔的那天,璋琨便知道,自己也只剩下不断变强这一条路可走。
    这种变强,没有目的,只有过程。
    可如今璋琨的强大却突然有了目的。
    就在他被剑髓子之语惊醒,重新开辟出武者的道路后不久,他听到了,囚肜的死讯。
    璋琨的人生,突然间仿佛就连变强也没有了意义。
    璋琨的人生,突然间一直以来的不断变强变强变强,终于有了一个意义。
    杀害囚肜的凶手,叫做月鸩子,泉千流。
    现在。
    这名为泉千流的人,已被自己拼尽全力的霸拳轰在原地。
    璋琨知道他绝无法有任何动作,不然的话,道势溃散,那夹杂着磅礴妖气的拳劲就会绞杀他的心脉,轰破他的十灵。
    璋琨也清楚,自己此举是趁人之危。
    但他却不羞愧。
    如果他趁着泉千流与众人死斗之时悄声欺身,然后瞬间爆发出自己全部的妖气,那么在泉千流那一怔之下,璋琨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瞬间毙掉泉千流。
    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还是绽放出自己横霸的妖气,笼罩在战场当中的所有人身上,让这月鸩子全然知道他璋琨的到来,然后再双拳轰到他的身上。
    璋琨当然不会等到泉千流被众人打伤的身躯全部愈合再来杀他,他不是来找月鸩子比武的,他是来为自己所爱的女人报仇的。但他就是不愿用偷袭的手段。
    那天杀掉囚肜的时候,虽然泉千流本人不知道有人发觉,可既然是树林,总有些小妖小怪会目睹到其中一些。
    璋琨去问了清楚。月鸩子杀害囚肜的时候,下手异常狠戾,但却不是偷袭。
    不是偷袭,不是虐杀。
    于是璋琨也便不用偷袭的方式。
    为囚肜报仇必须要做到。
    不论如何,不论因果,那是他爱的女人。
    可男人就算遇到非做不可的事情,也一定有他做这件事的方法。
    这并不是骄傲。
    这是尊严。
    璋琨的拳势笼罩在泉千流的整个躯身。
    他看到了答案。
    在他问出囚肜的名字之后,重伤的泉千流,脸上竟露出了一个璋琨意想不到的表情。
    这表情是在心神恍惚之际的自然流露,是泉千流死也不会承认的一丝真情实感。
    那表情,是愧疚。
    当时的形势,就算泉千流不动手杀掉囚肜,囚肜也会被由阴魂而“痊愈”的藏落杀死。
    可泉千流还是觉得愧疚。
    那是他剥夺生命之时,极度压抑却无法泯灭的最后一丝人性。
    虽然,即便,他所剥夺的生命也残害了无数的生灵。
    璋琨当然不管这些。
    璋琨此来,就算为了杀个人。
    杀人之后怎么办,杀不了怎么办,如此的一切他完完全全都没有想过。
    他只知道泉千流一定要死。
    他站着运气,泉千流也站着维持他自己的残躯,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动。
    璋琨就这样明目张胆,丝毫不动地铸造他刚猛无铸的拳。
    突然间璋琨一声爆喝,他的拳成了。
    泉千流没有时间思考,他只感到一道夹杂霹雳之劲的火拳突然抵达自己的胸口。
    原来,我今天要死在这里,泉千流想。
    眼前的人报仇了,恭喜他。
    可自己的仇恨呢?
    可,婉呢?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泉千流却,突然想到一句话。
    那具体是什么样的言语,不论是以什么样的语气,泉千流都不需要记得。
    泉千流只是突然想起了这句话的精髓:
    “不论如何,活下去。”
    剑髓子的这句话意思只在于:
    不论你是怎么样被自己的自尊压迫,不论你是如何厌恶敌人的脸孔,不论你使用敌人所给予的武器会给你带来多么大的屈辱感。
    活下去吧,不论如何。
    因为只有活人才能够复仇。
    就在璋琨的猛拳抵达泉千流心窝的瞬间,一道刚猛甚于九天罡雷的神威雷霆,打由泉千流的胸口突然爆出,直轰向狼妖璋琨。
    和他所在的整个世界。
    寻常过招,雷霆已是避无可避,何况如此突变。
    璋琨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便被这巨雷湮没,不知是由奔雷推至目所不及的远方,还是根本在雷霆中灰飞烟灭。
    众所周知,雷咒是火将雷引点燃所产生,雷引便是雷的根基。
    雷引只存在于云端,这是道之则,是术的基理。
    但却有个人不这么认为。
    庆天零汲取了一部分重如实质的道势,这道势源自他的心脉,他将这道势护住手掌,这道势便作为“柄”;而后,他以无可名状之法摘落雷引,将其化为“刃”,稳稳嵌在自己道势之上。
    于是这一切被铸为“剑”。
    雷引遇火则为鸣雷,这剑所至之处,遇焰则为雷霆。
    泉千流用尽全力护住心脉,那姿势,那道势,凝聚在“定”的中心。一旦躯体制动,则心损神伤,神识俱毁,万劫不复。
    泉千流逢危化吉的能力就只有剑。
    但他依剑髓子之言,摒弃斩我,又因“定”之诀无法挪动身躯,挥不出钢刃,只会被璋琨的火拳轰至残渣。
    可就在此最后生死之关头,泉千流终依剑髓子叮嘱,为了存活,动用了他体内最后的一柄剑。
    心为柄,雷引为刃,泉千流体内这从不曾用过的、不共戴天之仇敌庆天零所赐予之剑,名唤,雷填。
    道势雷引,本非实质,故挥此剑不许任何动作,不会破败“定”之身姿。
    雷填之刃猛击焰拳,霎时化作奔雷。
    归根究底而讲,那远在天边的庆天零,再一次带给这凡世,无限雷鸣。
    雷霆之势,发时欺凌天地,收时悄无声息。奔雷过后,万籁俱静。
    泉千流的心脏也就快跳不出声音。
    够了。
    足够足够了。
    月鸩子•泉千流,此时此刻,他抛弃了所有执念尊严,舍掉一切可舍与不舍,将自己心中所有的道全然演毕。
    他再也不能动一根指,再也放不出一个术。
    再也没有保留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剑意。
    他还活着,但此时此刻,只要再有一只小雀啄一下他身上任何一道伤口,泉千流马上就是个死人。
    睡吧。
    不论如何,睡吧。
    泉千流终于觉得劳累,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这样真的死掉,说不定也竟是件好事。
    现在的他,较之岩石也更静,比之婴儿也更弱。
    一个月。
    泉千流想。
    让我好好的睡上一个月,什么都好。
    突然。
    大地轻轻、轻轻地一颤。
    有一个人,方才装作偷袭失手,然后便等在这里,闭气灭息地装死,盼的,仅仅就是这一课时间。
    在泉千流惊恐无以可比的目光中,尸体堆里的雪千里,缓缓站起身。
    雪千里此人,从来对外声称,自己是咒梦师一族的使者。
    但事实上,“咒梦师”这个词是雪千里自己创的。
    世间并无此族类。
    能够真正做到咒梦的道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就只有雪千里这区区一人。
    凡人之躯,但天纵奇才,年及弱冠便体悟不老仙体,更甚者,自己悟出其他一切道人连听闻都不曾有过的“咒梦”之能。
    此之能力,实乃道的“突变”。
    雪千里很冰雪聪明,他知道自己虽强,但单凭自己的能耐,根本无法横霸凡间。
    于是咒梦的本领也变成了他最大的弱点。
    怀璧其罪。
    于是,他处心积虑,编造出了名为“咒梦师”的族群,又用足够长的时间,制成了足够详细的谎言,巨细靡遗到足够让世间的智者信以为真。
    单单一个所谓“咒梦师使者”雪千里便如此了得,那么谁还敢轻惹咒梦师呢?
    凭如是如此,雪千里活了下来,一直存活到今天。
    包括琅琊子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能耐可并不单单如他自己所说,只会“咒梦”,那么简单。
    雪千里除自由出入梦境、在梦中营造所谓“真实”之外,还有一个匪夷所思的本领:让道人强制入梦。
    极度昏睡中的道人,被雪千里施以此术,便会突然站立而起,行为举止如同平常,但实质上被施术的人却认为自己是在梦中。
    雪千里笑吟吟地盯着泉千流,脸色一片惨白。
    他再如何苦心经营工于心计,终究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但这些都不碍事。
    如果能为自己最爱恋的琅琊子报仇,一切一切,也都终无所谓。
    雪千里强行催动道势,化不可能为可能,念了一个,今生最后的梦咒。
    突然之间,地上那些布满大地的“尸身”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
    泉千流以重创之躯击败这十余人,下手始终不是十成十的力道,如若雪千里不施梦术,那么被泉千流重伤的道人中有几人不难救活。
    可雪千里这是压榨道人最终潜能的术,让活人永坠梦境。
    这一入梦,直到死亡,也终是无法醒来。
    那些倒地不起的道人,刚刚好满足了雪千里这术的唯一条件,昏睡。
    于是除了不是道人的大汉剑士、已经身死的几个道人之外,那骨手少女,白须老人,兜帽侏儒等等所有道人,全部都站起身,做了他们今生最后的一个梦。
    在这仅有不到一炷香时间的梦里,他们每个人,都将拥有自己修道生涯中,最全盛时的实力。
    在这梦里,他们将要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杀死一个名叫泉千流的道人。
    雪千里看着双目暴睁的泉千流,终于露出了专属于自己的、几乎无法归类于人类表情的狞笑。
    泉千流,这下子,就算你是天庭诸神,也总该死了吧!!!
    对我爱人下那般毒手的月鸩子•泉千流啊!今日,留下你的命吧!!!
    雪千里大吼出一个字:杀!!!!
    那白须老者紧闭双目,抢先向泉千流冲去。
    他左臂早被泉千流斩断了,但右手却呈一个凄厉的爪形,直取泉千流的面门。
    泉千流如果不闪,这一爪到了脸上就会死;如果闪开,璋琨留在他身上的拳劲会马上迸发,不等那老者再欺身他就会更快的死去。
    可不论如何,这老者的一爪到了。
    结局吗?
    会是,我这一生的结局吗?
    然后白须老者的脑袋就飞了出去。
    不光脑袋飞出去,他仅剩的右手也被轰碎,经此剧变他突然由梦中惊醒,双目暴瞪,吐了一大口浊血便当场气绝。
    泉千流愣住了。
    雪千里更是惊骇。
    他们谁也不知道,这突然的一下猛击究竟是出自何方,出于谁手。
    以此二人之能,两人紧紧盯着的白须老者,竟然会死于如此莫名其妙的一击。
    不等雪千里开口问话,一个黑影突然砸在地上。
    那迅雷之势稳稳着地的人,缓缓站起。
    雪千里不明所以,泉千流却突然发现,这人是从大树树杈上跳下来。
    趁着众人激斗,找了个空隙跃上树枝吗?
    不。
    泉千流的直觉告诉他,就在激战开始的瞬间,一个多时辰之前,就在自己的神识最紧张感官最敏锐的时候,这人就已经毫无声息地隐匿在树上。
    如果他不主动现身,自己永远不会发现。
    “你是谁!”雪千里惊慌大吼,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到了最后的最后竟会被如此一个人破坏。
    泉千流躯体虽无法活动,双目却无大碍,他仔细看着树上跳下的人,发现他头戴干枯的巨大斗笠,身穿破旧得不知名的衣物,头面都被布条缠满,整个人仿佛从土里爬出一般的颓丧衰败。
    手里仿佛攥着一个根长竿。
    说仿佛,因为看不太清,这人的整体轮廓模模糊糊,就好像他周遭的空间遭到了什么样的挤压,变得无可辨别。
    雪千里也看到了,可他此时却又镇定了三分。
    冷静点。
    以泉千流之强,都无法招架如此多好手的围攻,现在他们虽然浑浑噩噩,可由于梦术的加持,这些人的功力比之方才攻击泉千流时只增不减,完全能够弥补那几个死去道人数量上的空缺。
    不要慌,只要趁机杀掉泉千流便可,如若这人全力阻挡保护泉千流,那么把他一起杀掉也就是了。
    雪千里想,这一炷香的时间内,我可是拥有足以驰骋整个凡间的大军!
    可他也仅仅是想到这里为止。
    有如实质的杀气,令泉千流,雪千里二人无可抑制地流出冷汗。
    泉千流固然不能动,可此时此刻,就连雪千里也觉得无法转身,甚至不能动弹。
    这到底是什么术?
    二人同时均想,哪里来了这么一位了不得的道人。
    这想法不约而同地冒出,然后,不约而同地被击了个粉碎。
    当,有如实质的杀气,化为实质的时候。
    雪千里终于发觉,自己所触碰到的,并不是什么道势,道阵,法器之类等等任何自己曾认为不得了的东西。
    而是,就那么毫无保留、包围着目所能及的整片大地的,干干净净的杀气。
    我触碰到了。泉千流想。
    那杀气真的触觉可及,震得他每根手指都发痛,皮肤突然间崩裂出两条不浅的裂口。
    冷汗滴下,然后被杀气震碎。
    真真切切,那无限的卑微感,在这杀气中潮起潮落,最后只剩下恐怖。
    “你到底是谁!!!”雪千里终于经受不住,疯狂大吼,突然一个被咒沉在梦中的道人一下子被杀气惊醒,吐了一大口血,便倒地身亡。
    雪千里再也无法忍耐,他突然用道势引导着还在梦中的道人,那骨手少女紧闭双目,第一个展开了疯狂的攻势。
    目标竟不是泉千流,而就是这个发出杀气的持长竿男子。
    骨手少女第一个出手,也头一个安静下来。
    因为就在刚刚,通天彻地的杀气突然一滞,随即全部对准了这可怜的少女。
    可这大雾一般的杀气中,谁人又不可怜。
    杀气瞬间搅碎了少女,之后,这女子除了鲜血外变再无痕迹存于人间。
    泉千流依稀看到,那把粗竿扫过,方才那个让自己吃尽苦头的兜帽人,就这样被拦腰斩断,简简单单。
    而后长竿又开始无法看见。
    这戴斗笠的人动作刚猛无铸,而那杀气又是如此的不真实。
    这人拿着长竿,一转身奔向下一个。
    梦中的那些道人们,吼叫声都变成了哀号声。
    “别过来!”一个身手也不算毫无可取的道士突然大喊道,可他的双目依然是紧闭,没有分开,想必那杀气也一同侵入到了他的梦境。
    余下的道人们全力攻击敌人,可敌人却只剩下数道人影,怎能寻见。
    如果这些道人倾每人之力,分别向不同方向立即逃窜,可能还能活下来一两人,但此刻他们都在梦里又如何办得到。
    雪千里却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他心念一动,有几人分别逃跑,有几人却与这人突然缠身。
    青山尚在,不愁柴烧,雪千里由本能马上打定了主意要逃。
    可他想错了。
    敌人的人影只晃动一下,长竿挥出,登时扫裂了所有逃跑道人的脑袋;他拿着长竿又一顿,身边的两个人同时被击得血肉爆裂,瞬间粉身碎骨。
    可怕,可怕的难以形容,可雪千里毕竟还是逃了出去。
    他隐匿掉了自己所有的气势,在刹那间逃到了几丈开外。只要再猛提一口气,终究还是能……
    然后他的思维就停止了。
    拿着长竿的人,从他的身上缓缓拔出了长竿。
    泉千流看得明白,却看不明白。
    肯定不是罡步,那人在一个细微的刹那做出了冲刺的姿势。
    可他然后就到了雪千里身前。
    并没有冲刺的过程。
    泉千流终于看清楚了。
    这人的动作直到此时才一缓。这一缓,泉千流也终于看见,他手中拿的并不是长竿木杆那些东西,而是一柄通体灰暗的大枪。
    然后最后两个道人也被他用大枪串死。
    这些与泉千流缠斗一个多时辰,让他几乎身死的道人们,最终就这样以道势鼎盛的状态,被持枪的人一一结果。
    从他在地上第一次出手,到最后一个道人死亡,这期间,不过三十秒。
    杀气终于溃散,可这杀气仿佛就连云也已击了个粉碎。
    破旧的衣服,无法辨别的外表,灰暗的□□……
    可能吗。
    泉千流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他不想相信,他不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可他确实知道,这就是事实。
    持枪人收枪而立,一语不发,甚至连看都不看泉千流一眼。
    可泉千流终于想起了眼前的这个人。
    非妖非鬼,非道非仙。
    而是一个,诠释以杀戮的,人上非人。
    这一夜,懦弱可以被宽容。
    参见,枪魔•阵远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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